第193章乱世青囊稻
“石然哥。”
赵谧惊恐地注视着在疾风中停稳的男孩，
石然浑身冒着滚滚的黑烟，
以发出暗光的眼眸打量着赵谧，
这对奇异魔曈的主人此时看起来尤为陌生，
用干瘪乌紫的指甲撩过赵谧的发丝，
鼻中发出呼呼的深沉吹气声。
“谧，谧儿？”
石然的声音压抑而沉闷，
仿若经过几道空旷房间的阻隔而来，
代表着他并不属于这个世界的身份。
他眉间的那道斑纹紫色减淡，
乌紫色的皮肤也逐渐变得正常，
他轻轻地抚摸着赵谧受伤的腿部，
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随即自然愈合，
如此神奇的表现，使赵谧瞪大了眼睛。
“石然哥你怎么了？”
尽管她向往着石然秒杀野熊的狂野能力，
还有那拂手而过便能治愈伤痛的医术，
然而这种能力绝不是一个普通孩子能够具备的。
她现在才想起来，方才石然那张冰冷麻木的脸孔像什么，
正像她在古藉上读到过的魔类僵尸，吃人不吐骨头的魔物。
可是，这种东西不是早就绝迹了吗？为何他会变成这样？
“谧儿，谧儿，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方才我见你遇到了危险，心急如焚，
眉间传来刺痛，身体便不受自己的控制，
做出了许多自己无法想象的动作。
当我杀掉了那只野熊之后，
又看到了你腿上的血迹，
我的身体便自行收集了所有的熊肉，
吸在掌上变成了一种可以治疗伤口的能量。”
“石然哥！”
赵谧紧绷着嘴唇，猛地搂住了颤抖不已的石然，
她的下巴搁在男孩的肩膀上痛哭不止，
方才惊心动魄的场景后知后觉，
使她一下进入了迟钝的恐惧之中。
噩梦疏离，曾几何时，
她是多么向往石然身上的力量，
当所珍重的人受到威胁时，
这种令人沉醉的魔力便会涌现出来。
他们发誓要一起守住这个要命的秘密，
因为世人是绝对不会允许有魔类的存在的。
然而，她还未能将这个秘密长久地守护下去，
便遇见了心肠比若蛇蝎更歹毒的狐姬赵家。
那时，赵谧对所谓的“魔”并没有一个准确的概念，
她的意识当中，赵家狐卫便是披着人皮的恶魔。
直到她获得了禅定梵海镇针的能力后，转血成魔制成魔心，
方才见到了那种可将仙家折磨得生不如死的摄魂蚀骨之力，
对尘世之人更是有转为魔态，释放魔气的转化之能，
可以说，魔心便蕴含着无穷广阔的能力，
也许在魔人的世界当中，像石然那样的魔人何止千万，
他们的巢穴遭到了毁灭，然而他们的眼泪却仍留存世间。
他们，究竟是怎么的人？华殇海径海底的医者塑像，
他掌中的那只辉脉罗盘上，又为何描画着魔人的穴点？
当年在墨莲省与石然经历的那场逃杀事件，
也是她常做的噩梦中的一环，只不过，
如今这一幕在她被水浸泡的幻云地带里，
显现得更为真实更为恐慌，也更为致命。
忽然，一点蓝光在水中点亮，幻云之水分隔两旁，
一位蓝色素纱裹手的俊美仙子踏着水云而来，
他额间一道水滴状的仙斑发出莹莹的蓝色，
眼睑下方涂着两道类似眼泪的蓝砂痕迹。
海哭子，引动海啸，避水而行，气质无形不知男女。
冲淹了幻云地带的潮水退去，赵谧亦是从那场久远梦境中醒来，
她仔细思考着石然的魔人身份，这种梦境不会毫无意义的出现，
她的幻云地带经过牙仙们的改造，早变得可通感一些冥冥中的因果。
她伫立在深海之中，不远处便是神罡像分水之后显露出的那座古怪塑像，
此时塑像光影婆娑，好似比方才矮了半截，赵谧撑起海哭子释出的水盾，
拨开厚重潜流，接近了青玉打造而成的塑像，发觉它果然变得不一样了。
医者打扮的老者不知何时竟然换了个姿势，半蹲在基座上，垂首注目脚下，
他的一只手掌收在腰间，另一只藏有辉脉罗盘的手则按在地面，
似乎是在认真捡拾什么东西，更有甚者，基座上的青色漩涡也不见了。
赵谧急忙游到基座的正面，这整座塑像可谓与四周的海床平齐，
深不见底，青玉表面光滑无比，其上的浮雕满是农夫打扮的人，
在道道光芒之下，播种采摘的场景，没有一点和医道有关的东西。
赵谧有些怀疑地找寻了一圈，陡然发觉塑像不仅仅是样式和先前的不一样，
甚至连塑像所要表达的主题也完全不一样了，那老者不是在注视脚下，
而是忙着拽起一根稻草似的作物，完全是一副老农勤苦收获的状态。
“短短的时间，这样大型的玉雕竟然自行改变了样式？
抓住鹿猛的胡可查葫芦，钻进的那个入口也不见了踪影。
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赵谧忧心忡忡，她浮到塑像的眼眸处，塑像也未曾恢复生机，
它之前还愤怒地向赵谧挥掌击打，此时却一片死寂，沉默无语，
不过巧妙的是，这塑像的方圆百里范围内一根水草都没有，
连深海水族都唯恐避之不及，离它远远的，形成了个与世隔绝的环形领域。
股股神圣并且隐晦的气息由塑像上发出，
并没有像神罡像分水后的塑像那样飘着一股药香，
很明显，绘有魔神穴点的医者塑像已不在此处了，
那胡可查葫芦钻进的漩涡，也不在这里，赵谧做梦的时间里，
两座不同模样的塑像，不知道被谁人以通天神力给更换了。
“土遁子师父，你能看出制成这塑像的青玉是什么吗？”
赵谧手边轻轻抚摸着塑像的边缘，都毫无棱角的突兀触感，
这种不知名的青玉冰凉爽肤，抚摸的过程中内心升起满足的喜悦。
老者的五官虽然冷峻严肃，然而却有一种感怀苍生的信念在眉间，
赵谧仔细地摸了它的上下每一寸，都没有发现任何可以撬动的机关。
“谧儿，在你刚才睡着的时候，我已经观察到了一件事情，
就是这塑像和你之前见到的那尊乃是位于同一处的‘正元石’。
海水分合的一瞬间会将它的两种形制完全转换，
我只能隐隐判断出基座的下方有一条岩力转换带，
也许就是通过那里完成塑像变更的，若是想要一探究竟，
咱们还得深入塑像的下方。”
土遁子的声音充满了疑惑，它也无法完全知晓这塑像的由来。
“哼哼，这就是土遁子哥哥不学无术的坏处了，正元石，
它本就是仙界一种茁发性神土的构成，据说由其种植的农作物，
可为仙人增长寿辰，比如一种叫做‘青囊稻’的粮黍。
若是完全长成可达万丈，结三千万旦青囊米，凡人嗅之饱腹，
食之却会酸化成青囊稻的土壤，历来便有许多人被其害死。
此物现世的时机多在各世界战乱频发，人民食不果腹的时代，
许多人望而生津，争相取食，然而便会因此而惨死，
青囊米实乃一种仙界食品，说是恶果也不为过。”
茁发子轻揉着额头，将土遁子说得脸色一凛，很是尴尬。
“茁发子姐姐，如若咱们向下游去，
所见到的场面，也无非便是人类酸化形成的土壤吧，
可恨仙人草菅人命，竟然做出如此古怪阴狠的事情。”
赵谧急在心头，却没有自乱阵脚，一瞬即理解了茁发子的意思。
“呵呵，不错，赵谧你比起过去害怕亲人死亡的自己，成熟了许多。
成熟当然有成熟的好处，那便是会听从别人对的意见，不至于后悔。
正元石并不是邪恶的化身，往往有擅长耕种的仙人，将其投入世间，
为其收获青囊稻那样的长生食物，同时，也可造福一方人民的生计，
至于变成供奉正元石的土壤，那便是人类的贪欲造成的恶果了。
然而，有果要有因，具备了青元石和土壤，青囊稻也不会自己跑出来。”
茁发子说到这里，故意卖了个关子，看向若有所思的赵谧。
“还需要有所谓的种籽吧。”
“不错，你很聪明，华殇海径之下实则是一处上古时仙人播种的土地，
我从土遁子哥哥所说的那条岩力通道里，感应到了大量属于仙界的能量，
其暗藏的茁发生育之力，是我这掌管草木农耕的仙家最熟悉不过的。
若是我猜的不错，我们面前的这座塑像应为‘收获’，
神罡像分水时露出的那座则为‘播种’，那塑像一掌向前的姿势，
并不是迎接，而是播撒青囊种子的动作，你误会了它的意思。
以救生阵触发上面的辉脉罗盘，并不会露出门扉之类的东西，
反倒会导致它撒下青囊种子。”
茁发子微笑说话间，向海哭子使了个眼色，
促使承载赵谧的水球下沉，果不其然，黑黝黝的基座之下，
充满了一种难以言喻的酸腐味道，深紫色的淤泥广铺方圆百里，
淤泥上冒着赤红色的腐败泡沫，不断漂浮出酸臭的毒烟，
可见，这里不知被多少凡人的血肉浸染，成为了正元石养育作物的肥料。
【作者题外话】：现在透出的情报：绘有魔人穴点的塑像，竟然通过岩力转换带与别个互换了位置，胡可查葫芦逃离的入口也不见了踪影，这可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