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节
管家点头,“世子您心中有数就好,老奴也是怕您太年轻。”
苏含坐起身,拍拍老管家,“当年祖父将你留在京城镇宅,实在是非常对,有你在京城,咱们镇北王府才能最及时地得到京城的消息,一直这么安稳着。这么多年来,你功不可没。”
“世子严重了,老奴不过是得老王爷器重,做分内之事而已。”管家连连摇头。
“分内之事谁都会做,但做的好,和做的坏,明眼人一看就能看出来。”苏含笑,一番话后,人也精神了些,跳下了床,“天还没黑,顾大人应该还没出吏部衙门,我这就去见他,我虽然没查出来,但他一定知道今日的事情是谁的手笔。”
管家嘱咐,“天快黑了,世子您出门小心些,多带些人,虽在京城,但这时节是多事之季,小心没错。”
“嗯。”苏含应了一声,摆摆手,又出了房门。
顾轻衍的确还没出吏部衙门,苏含来的时候,他正准备下衙,听人禀告,他看了一眼天色,又重新坐下,“请苏世子进来。”
不多时,苏含进了吏部,来到了顾轻衍办公之处。
他进来后,见顾轻衍神色没有不虞之色,毕竟有在苏家喝了一顿酒的交情,他开玩笑说,“顾大人,我紧赶慢赶,特来赔罪了,你可别因为今日之事,给我记一笔仇。”
顾轻衍扬了扬眉,故作不知地,“苏世子做了什么事儿?这么特地来赔罪?”
苏含眨眨眼睛,当即拱手,做个告饶的手势,“我不该牵累安小郡主,顾大人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我这一回。下回,我就算挨刀杀,也不敢再牵累安小郡主了。”
有这一回,他就领教了,带着人在街上走的脚脖子都快断了。显然,是有人冲着安华锦去的,但事情却是他惹的。若是他不惹事儿,安华锦也不至于被人借东风按上一个与他私相授受的名声,这事儿虽然被她吩咐楚思妍、楚希芸和他带着人三方合力在京城快速地杜绝了言论,但到底,还是有些影响的。尤其是,这事儿出来,身为与安华锦订婚顾轻衍和顾家,也很没面子。
他这赔罪,赔的并不冤枉他。
顾轻衍摆手让苏含坐下,温声说,“苏世子来吏部堵我,不止是赔罪这么简单吧?”
苏含诚实地点点头,直言说,“顾大人一定知道是谁背后搞鬼,我想知道那个人。”
顾轻衍看着他,“知道之后呢?”
“绝不饶了他。”
顾轻衍笑,“他是我的六表兄,王岸知。”
苏含“啊?”了一声,懵了一会儿,“王岸知,出京游历四年,回京后被陛下新器重的朝中新贵王岸知?王家六郎?”
“嗯。”
苏含不解,“几日前,我听闻他与安小郡主在南书房外打架,他与安小郡主有仇怨吗?”
顾轻衍摇头,“没有,他与我有。”
苏含:“……”
原来这里才是症结所在。合着他这个惹事儿的,与顾轻衍,也算是半斤八两。
第三十九章 看不上(一更)
苏含出了吏部后,深觉京城的水比他想象的复杂。谁能想到,让他查不出来的背后推动人竟然是王家六郎王岸知?
毕竟,顾轻衍与王岸知,在外人的眼里,是亲表兄弟。
他思索再三,暂时将这一茬记下,并没有如楚宸一般,直接找去王岸知面前。
他不找王岸知,却等来了敬王再次登门。
苏含不想见敬王,但想着敬王早早封王,根基不浅,他若是一味地拒见,怕是不用广诚侯府和荣德伯府找他麻烦,敬王就该先找他麻烦了。于是,苏含还是顶着一身疲惫,见了敬王。
敬王做足了十成十的关心,见面就问,“世子可还好?”
“没累脱了一层皮,敬王殿下觉得我是好还是不好?”苏含有气无力地摊在椅子上,随意地摆手,“敬王殿下不是外人,我就不起身虚礼了,请坐。”
敬王听到这句不是外人笑意真挚了许多,径自坐下,对苏含道,“世子不喜广诚侯府小郡主和荣德伯府小姐,可以有委婉的法子,可是世子如此刚硬将二人骂了一顿,如今让两府丢脸,怕是把两府都给得罪了。”
“是他们两府教女不严,我这些日子一直避着走,可是那两个烦人精却总是对我围追堵截,避都不不开,我实在烦的很。”苏含不觉得自己做错了,“自我伤好后,有半个多月了,那两个人的言行举止,我就不信两府中的人不知道,知道而不管束府中的女儿家,是想做什么?逼着我娶了她们吗?可笑!”
敬王叹了口气,“广诚侯和荣德伯的确对府中女儿家的教养太过疏忽。”
苏含冷笑,“这可不是疏忽,估计是不安好心。”
“就算如此,世子也可以找到广诚侯与荣德伯提出,也不必闹的如今人尽皆知,对世子的风评也不大好。”
“敬王殿下觉得?我风评如何不好了?我让京中乱嚼舌根子的人都闭嘴了。”
敬王摇头,“闭嘴虽然简单,但该知道的人,都已知道了。世子如此不给女儿家面子,就算是世子有道理,但是难免会让人觉得,世子不是个会对女子爱花惜花的良人良配,将来于世子婚配,怕是本来有意向与镇北王府结亲的人,都该对世子望而却步了。”
苏含大笑,“这个就不劳殿下操心了,我还打算好好地享乐几年,可没打算早早地找个世子妃娶回家管着我。”
敬王一噎。
苏含坐直身子,亲自给他倒了一盏茶,对他笑,“殿下,听闻你不止好诗画古玩,还擅长棋艺,来来来,我们对弈一局,我找殿下讨教几分。”
敬王:“……”
他一时摸不清苏含是个什么套路和心思,怎么突然就与他对弈了,不过既然他请求,他也不好推辞,便点点头,“好。”
敬王的棋艺,果然是非同一般,下了三局棋,三局苏含都惨败。
但即便苏含惨败了,敬王连赢三局,他一点儿也不高兴,因为,他从来不知道,苏含看着挺干脆利落的一个人,怎么会有悔棋这么不好的毛病,下一局棋,悔无数颗字,若面前坐着的人不是苏含,敬王早掀桌了。
三局棋后,已是半夜,苏含这个早先说累的脱了一层皮的人反而十分精神,还要拉着敬王继续,敬王是死活也不想跟他下棋了,连连说天色太晚了,他也累了,改日再下云云,苏含才一脸不尽兴惋惜地点头说好吧,放他离开。
敬王离开苏家老宅时,就跟被狗追一般,出了苏宅坐上马车后,素来见人三分带笑的面上第一次现出隐忍的怒火。
回到敬王府,关上大门后,敬王低声骂了一句,“孺子不可教!”
从与一个人对弈上,能看出一个人的人品,敬王素来很是看重这句话,所以,他自小学棋艺,学的便比别的精通,不为别的,就为了由棋观人,揣摩对方的心思和品行。
可是,苏含,实在是拉低了他对人性的认知。
这么差的棋品,他人品秉性能好到哪里去?怪不得会当街闹出这么大的事儿,一下子得罪了广诚侯府和荣德伯府两大府邸,还与安华锦牵扯不清。
他对苏含似乎一下子看透了,一时间,心烦的不行,想着镇北王府能教导出这么个世子,那镇北王的品行秉性如何,怕是也要打个折扣。
怪不得镇北王府一直以来不给他准话呢,怕也是打的不知道是什么鬼主意。有着他母妃这么一根线牵着他,却又与他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不给准话答应扶持他,却也不与他疏远,难道是想浑水摸鱼保持中立?将来无论谁成谁败?镇北王府都能立于不败之地?
想的倒是挺美。
敬王这么思来想去,越想越气,一时间,真把自己气的睡不着觉了。觉得镇北王府这一颗棋子,他怕是要重新估量怎么个利用价值了。
对比敬王,苏含在敬王离开后,将自己关在房里,哈哈哈哈地大笑了起来。
解气!
他觉得十分解气!
就敬王这个笑面虎却心思深沉手段阴的品行,他来京后接触了这么些日子,实在不敢恭维,他的父王镇北王虽然也心思深沉,但至少在他看来,还算光明磊落。但敬王可不是,这个人是抓准一切机会使阴招。
本事不能说不大,但这种使阴招,可不是将来能坐明君的品性。
“世子,您没事儿吧?”苏府老管家也是操碎了一颗姥爷心,听世子在送走敬王后,将自己关在房中大笑个不停,生怕他把自己笑坏了。
“没事没事。”苏含笑够了,将自己放躺在床上,“你去睡吧,不用管我。”
苏府老管家放心了,点点头,去睡了。
苏含揉揉眼睛,彻底收了笑,冷哼了一声,他父王高瞻远瞩将他派来京城探测京中形势看来是对的,从目前看来,敬王阴谋太过,不甚光明,将来若是他坐上大位,怕也是又一位当今陛下,性子敏感又多疑,但当今陛下,也还算有一个优点,那就是待人还算宽厚,而敬王,那是连这一个优点看来都不怎么有,他看来并不宽厚仁善,他看的只是有没有利用的价值,若是没用,在他眼里,怕是与废铁无异。
如今的敬王,看他,大概就是与废铁差不了多少。
这也正是目前他想要的,他倒要看看,若是觉得镇北王府不可用,拉拢也无用的话,敬王会怎么做,会怎么利用镇北王府,达到他的最大价值。
唔,今日能试一试敬王,还要感谢将事情在背后弄的沸沸扬扬的王岸知。
王岸知与顾轻衍和安华锦过不去,又是朝中新贵,那他如今的动作,是否代表了整个王家?是要掺和进新旧更替的夺权中了?
王家和顾家,本是世代姻亲了,到顾轻衍和王岸知这一代,两个家族的优秀子孙有恩怨,这以后,可有意思了。
苏含躺了一会儿,依旧没睡意,干脆起身,挑灯夜书,给镇北王去了一封迷信,吩咐亲信之人,连夜送回漠北镇北王府。
写完信后,苏含就睡了,他不知道,他写的这一封信,刚出了京城,便被顾轻衍的人拦住了,不过瞬息的功夫,便拓印了一封,在不被人察觉的情况下,原信继续送往镇北王府,而拓印的信送到了顾轻衍的手中。
顾轻衍彼时坐在他的书房里,打开信,看罢之后,淡笑,“苏含看不上敬王,不知道镇北王看了这封信后,是否也与苏含一样。镇北王昔年来京时,我还小,未曾得见,对镇北王的秉性并不清楚,但这么多年来镇北王府安稳无虞,陛下多疑,多年来却也不疑心镇北王府,可见镇北王是个厉害的人,不可小视。”
青墨询问,“公子可是要拦截镇北王来京的信?”
顾轻衍颔首,“嗯,密切关注,从镇北王和苏含的信函中,才能知道镇北王真正的心思。”
青墨应是。
第四十章 明理(二更)
广诚侯和荣德伯的确如苏府管家和敬王所言,恼恨了苏含,记上了这一仇。
广诚侯府小侯爷江云致倒是与广诚候不同,见广诚候气的大骂苏含,他很是公道地说了一句,“父亲骂苏世子,其实没多少道理的,我几日前就说了,请父亲交代祖母和母亲管好妹妹,可是父亲却说要与镇北王府结亲,能让妹妹嫁给苏世子,是极好的一桩亲事儿。可是父亲不曾想过,苏世子是否能看得上妹妹?即便看的上,那还有漠北镇北王和王妃也得看重呢,苏世子的婚事儿,不是他自己能做的了主的,如今,没看好妹妹,纵容她丢了这么大的脸,父亲自身也有过。”
广诚候脸色一僵,有些没面子地怒道,“你这是指责我?”
江云致淡声道,“就事论事。”
广诚候恼怒,“谁知道苏含会这么混账,当街弄出这么大的事儿来,纯碎是打我广诚侯府和荣德伯府的脸。”
“若是父亲小瞧苏世子,那就是大错特错了,他来京途中,遭遇几次截杀,身边带着的护卫都没了,他依旧能顽强地撑到京城地界,巧遇长公主和驸马救下他。人人都说苏世子是运气好,在孩儿看来,苏世子可不止是运气好,本事也好。”
江云致沉声说,“咱们府和荣德伯府纵容女儿家胡闹,围追堵截苏世子,苏世子容忍了半个月,今日才当街发难,怕也不是巧合,而有故意的成分在内。苏世子就是要告诉咱们两府,别打他的主意,同时也警告京中盯着他蠢蠢欲动的其他府邸,都打消让他做乘龙快婿的心思。父亲若是连这个也看不出来,一味地骂苏世子,与他结仇,那才是笑话,人家给过机会,如今闹出这么大的笑话,也是咎由自取。”
广诚候彻底噎住,一时间,竟然没话反驳江云致。
他憋了好一会儿,看着站在他面前的这个儿子,这个儿子是他的骄傲,是广诚侯府未来的骄傲,比他格局大,比他有肚量气量,也比他有能力有本事有才华,在他看来,不比顾轻衍、王岸知差多少。
他不得不承认,是他一叶障目,错估了苏含。
他一时间怒火全消,重新坐回椅子上,理智回笼,“是我没听你的劝,此事放任了,确实有过,你母亲也觉得不妥,但你妹妹自小在你祖母身边长大,你觉得苏世子是个难得的,你妹妹又看上他了,便纵容了,才惹出了今日之祸。如今事情已经出了,你说该怎么办?”
“将妹妹送回洛河宗族思过吧!思过个一年半载,好好地学礼仪规矩,板正她的性子,但一年半载后,没人再记得今日之事了,再给她择个好人家嫁了。”江云致果断地说。
广诚候有些舍不得,毕竟是他的爱女,但心里也清楚,儿子的做法是对的,女儿家的名声最是重要,而京中这些女儿家们,都不同于南阳王府的安小郡主。
安华锦自小被老南阳王当男孩教导带在军中是出了名的,三年前揍楚宸闹的天下皆知也是出名的,如今她身上哪怕做出多少不妥当有失闺仪的事儿,人们都不会太苛刻,但对于别的女儿家,就不同了,名声坏了,便有女难嫁,没人求娶了。
所以,送走避避风头趁机让宗族那边的教养嬷嬷拘着性子学规矩才是正确。
“父亲,优柔寡断,看不清形势,难以立身,立身不正,难以立百年府邸。”江云致下一剂猛药,“明日就将妹妹送走,祖母经此一事,也该知道,是她太娇宠妹妹了,才酿成今日的笑话,让妹妹牵累广诚侯府名声扫地。”
广诚候终于下定决心,摆手,“好,你去与你母亲妹妹说,我去与你祖母说。”
江云致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