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 自恋

  一阵铃声，把我从沉思往事的回忆中惊醒。
  有人给温绍年打来电话了。
  但只显示了一列的数字，并没有显示来电人的名字。
  说明这个人的名字并没有存在温绍年的电话本里面。
  那应该与温绍年不是很熟了？
  但我还是接起了电话。
  我没出声，等那边的人先开口。
  “温绍年，你到了没有？怎么我们去车站，没有看到你啊。”
  电话那边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声音。
  我听着有些耳熟。
  但一时之间，没有听出说话的人是谁。
  但可以确定的一点是。
  温绍年来这里，确实是有人接的。
  虽然是一个女人。
  但此时，我的心里面一点都没有吃醋的心情。
  不管男人还是女人，只要能照顾温绍年就行。
  “你是温绍年的朋友吗？他出了点事，现在在县医院呢，你能过来一下么？”我说。
  那边电话里面的声音顿了一下。
  然后忽然又尖锐了起来：“你是乔欢喜？为什么你会和温绍年在一起？”
  电话那边的女人居然认识我？
  不但认识我？
  还对我很熟悉？
  甚至只要是听我的声音，就一下子喊出了我的身份？
  但马上，我也知道电话那边的女人是谁了。
  她正常说话时，我没有反应过来。
  当她的声音开始尖锐后，我马上就记起了一个人的样子。
  一个人前一套、人后一套的女人。
  一个双手抱胸，眼角上挑，鼻孔朝天，嘴角也上翘，
  充满了优越感的女人。
  这是在面对我的时候。
  但当她面对温绍年时，又显得那么的善良、淳朴，平易近人。
  陈丹。
  这个喜欢温绍年的女人。
  这个为了温绍年无所不用其极，开始装白莲花，后来又狗急跳墙，甚至想出了当众示爱，背后下药的女人。
  原来温绍年来是找她的。
  虽然我很不喜欢这个女人。
  但此时，知道她也在。
  我放心了不少。
  尽管这个女人心机深，心术不正，根本没有自己表现出来的那么善良。
  但我能看得出，她是真的很喜欢温绍年。
  她可以伤害别人。
  可以欺骗温绍年。
  可以在温绍年的面前演戏。
  惺惺作态。
  但她肯定不会伤害温绍年的。
  她应该比谁都会希望温绍年好好的。
  ……
  于是我平静地说：“是，我是乔欢喜，你是陈丹吧？你过来吧。”
  “乔欢喜！真的是你！你怎么也在这里？你对绍年做了什么？他出什么事了！你真是太不要脸了！你简直是阴魂不散啊！为什么要对绍年哥哥纠缠不放？从省城一直追到了这里！你到底要做什么！我警告你，有我在，我不会允许你打绍年哥哥主意的！”陈丹在电话那边，对我歇斯底里地喊。
  我能理解陈丹对我的憎恨。
  因为我破坏了她的好事。
  那次在酒吧，本来是陈丹下药了要和温绍年在一起的。
  却被我阴差阳错地闯了进去，最后我和温绍年一起被关进了卫生间。
  虽然在卫生间里面，我和温绍年什么都没做。
  但陈丹并不知道。
  我还刺激她说我和温绍年已经做了。
  我说温绍年爱我，不爱她。
  差点没把陈丹给刺激疯了。
  那时候，我和陈丹斗气，是看不惯她的优越。
  而现在，我根本就没有了与她争强好胜的心思。
  我只希望她快点来，让我在温绍年苏醒之前赶紧离开。
  不要让温绍年知道我的存在。
  “陈丹，我不想和你吵，你赶紧来吧，温绍年现在很需要你。他在火车上遇到了歹徒，见义勇为受伤了，但现在已经脱离危险了，只是没有醒。”我心平气和地和陈丹解释。
  陈丹气呼呼地说：“行，我马上就去！不过你给我等着，看我到了怎么收拾你！”
  那口气，就像是一个正室在怒斥一个小三。
  也不知道谁给她的自信。
  然后她挂了电话。
  半小时后。
  我在医院门口，看到了陈丹。
  她一脸的晦气。
  见我出现，马上大步走了过来：“乔欢喜，你到底要做什么！为什么你总是纠缠绍年哥哥，他根本就不喜欢你，你也配不上他知道么？他最爱的女人是我！能配得上他的女人也只能是我！你要是有脸，有自尊，就趁早离绍年哥哥远点！不要天天做这些不知廉耻的事情！”
  其实我有一万个理由，可以反驳陈丹。
  可以打陈丹的脸。
  证明温绍年根本就不喜欢她。
  比如，她当众示爱，却被温绍年拒绝。
  比如，她都下药了，温绍年意乱情迷，还是不肯碰她。
  比如，虽然温绍年来这里是找她的，但温绍年甚至都没有存她的电话。
  可这些话我都没说。
  我点头承认：“是啊，你说得对，我确实配不上温绍年，我这样的女人，确实应该离温绍年越远越好。你也不要误会，我不是和温绍年一起来的，我也不是跟踪他来的，就是在路上恰好遇到的。火车上有歹徒抢东西，温绍年是因为见义勇为才受伤的。他一直昏迷着的，并不知道我的存在，所以我才把你喊来照顾他。你来了，我就走，保证不打扰你们。”
  陈丹看着我，撇着嘴：“算你有点自知之明！之前，你还说你比我漂亮，说我嫉妒你的美貌，现在你还那么认为吗？”
  我摇头：“我一个乡下来的土丫头，怎么能和你这样的城里大小姐相提并论呢？那是我不知道天高地厚，胡说的。其实是我嫉妒你才对，你又漂亮，又有学历，我拿什么和你比？我羡慕你还来不及。如果我是男人，我也是肯定选你不选我的。”
  我这么说，让陈丹的脸色终于好看了点。
  但她马上的脸色又黑了起来。
  陈丹怒视我。
  似乎眼睛都要把眼眶给瞪破了：“那次在酒吧，你和温绍年到底在洗手间里面做了什么？你出来后，告诉我你们做了，但温绍年又是昏迷不醒的，你们到底做没做？你有没有碰我的男人！”
  显然，这件事让陈丹很是介意。
  到现在还是念念不忘。
  我急忙摆手说：“不，不，当然什么都没有发生，我们秋毫无犯。你想啊？那天你那么漂亮，那么热情如火，温绍年都没有和你发生什么，又怎么会对我感兴趣呢？他就是一个正人君子，一个有原则的男人。所以在卫生间里面，虽然他有些激动，但却离我很远。后来，他是自己把自己撞晕的，就是为了保护自己的清白。我出来对你说，我们发生了关系，那是故意刺激你的，也是为了掩饰我自己的尴尬。谁让我哪里都不如你呢？所以我只能用这种愚蠢的办法，来给自己找回一点自尊罢了。”
  为了撇清与温绍年的关系，我只能选择信口开河。
  陈丹开心地笑了。
  她长出了一口气。
  好像终于释怀了一样。
  陈丹得意地说：“果然和我想的一样，我就说么？绍年哥哥连我都不肯碰，又怎么会碰你？肯定是你自己往自己脸上贴金才那么说的！绍年哥哥那是多么高贵的男人！会睡你？不嫌脏么！他一定会为了我守身如玉的！其实后来我也懂了，他不是不喜欢我，只是格外珍惜我，要把和我最美好的一夜留在新婚之夜，所以那天，才忍着对我的爱意与我保持距离，却被你这个小人钻了空子！你真卑鄙！好在绍年哥哥对我负责，对我们的爱情忠贞不二，这才没有让你的奸计得逞！”
  说这些话的时候，陈丹的脸上浮现出了迷醉的光泽。
  好像根本就不知道她说的话有多可笑。
  多么的破绽百出。
  真是那样么？
  当然不是！
  否则，你陈丹怎么解释，你当众示爱，却被温绍年给无情拒绝呢？
  让你在大庭广众之下丢人现眼。
  但陈丹完全就不去想那些。
  她是在自我陶醉、自欺欺人！
  都到了自恋的程度。
  从这个角度看，其实陈丹也是一个可怜的女人。
  她因为太爱温绍年，但是得不到。
  所以只能每天都在幻想。
  幻想她才是温绍年的女朋友。
  因为幻想多了，所以自己都把自己给欺骗了。
  分不清哪些是幻想，哪些是现实。
  我没有心思去告诉陈丹人生的真相，爱情的虚无。
  我只能讪笑着说：“是啊，我也希望你们能百年好合的。”
  这当然是假话。
  我很确定，温绍年对她一点都没有爱情的意思。
  哪怕这次温绍年是来找陈丹的，我也相信肯定是有别的原因。
  但现在这么说，只是为了能让陈丹好好照顾温绍年罢了。
  陈丹说完了，要往里面走。
  但是突然又想起了什么。
  她问道：“不过温绍年真的不知道你也在这里么？你不要骗我！”
  我点头：“真的不知道，我也希望你不要告诉他你见过我，是我把你叫来的。你就说从一开始在医院里面照顾他的就是你。”
  其实我这么说是多此一举。
  就算是我不嘱咐，陈丹也不会告诉温绍年我的存在。
  但我还是叮嘱他了。
  果然，听了我的话，陈丹嘲讽地一笑：“我当然不会说，因为我从来就没有见过你不是么？不是你给我打的电话，而是我收到了温绍年受伤的消息后，我心急如焚，马上飞奔了过来，不吃不喝，不洗不睡地照顾他，直到他苏醒。至于你乔欢喜，谁知道你乔欢喜是什么东西？是阿猫还是阿狗？哈哈哈哈哈！”
  陈丹开心地笑。
  我也笑了。
  发自内心的。
  一点也不勉强。
  是的，我一点都不在乎陈丹冒领了我的心意。
  只要她能在这里好好照顾温绍年，就可以了。
  于是我点头：“那就拜托你了，好好照顾他，我走了。”
  陈丹的眉毛往上面一挑，厉声对我说道：“乔欢喜，请注意你的身份！温绍年是我的男人，我知道怎么做！我不需要你来教我怎么照顾自己的男人！”
  我还能说什么？
  我只能点头。
  “是，是我多嘴了。”
  然后，我要离开。
  但陈丹却又把我给喊住了。
  “你站住！你说你是和温绍年一起坐火车来的？你是来做什么的？”
  “我是来进货的，我在卖衣服。”我实话实说。
  “卖衣服？呵呵，果然是不入流的小生意，符合你这种土丫头的定位，死狗扶不上墙！哪像是我现在做的大生意，动不动就是几千万的规模……”
  陈丹的脸上露出了炫耀的神色。
  但又似乎这是秘密，不能告诉我。
  于是就住了嘴。
  “你详细把车上发生冲突的情节告诉我！”
  他用命令的语气对我说。
  我知道，陈丹这是想尽可能地多了解事情的细节。
  以免与温绍年对话的时候，露了马脚。
  有什么破绽。
  这也是我希望的。
  于是我就耐心地把列车上发生的事情告诉了陈丹。
  但我省略了是我呼吁我那节车厢的人去救温绍年的情节。
  因为这个事没必要告诉她。
  毕竟连温绍年也不知道。
  “那几个天杀的！居然敢伤害我的男人？抓起来都要枪毙了！”
  陈丹咬牙切齿地说。
  然后她看着我的眼睛：“乔欢喜，你在车上真的没有和温绍年见面？他不知道你也在？你不会是故意挖坑让我跳吧！其实温绍年知道你在，你故意蒙我，然后让我在温绍年的面前献丑！”
  一个人是小人，就容易把别人也都想得很阴暗，很龌龊。
  当她总算计别人的时候，也总是怕被人算计。
  我非常认真地保证：“陈丹，我向你保证，真的没有！”
  陈丹这才放下心来。
  她轻蔑地一笑：“滚吧。”
  于是我就滚了。
  走出医院。
  外面天气晴朗。
  空气清新。
  我抬头望了望天。
  天上有白云飘过。
  一朵一朵。
  像棉花，像绵羊，像蛋糕上的奶油。
  我学历不高，虽然后来也读了很多书，但还是水平有限。
  比如，我就不怎么读得懂诗歌。
  可此时。
  我却想起了一首诗。
  轻轻的我走了。
  正像我轻轻的来。
  我挥一挥衣袖。
  不带走一丝的云彩。
  虽然我不怎么懂这首诗的意思，但却觉得，此时这几句用在这里，真的很合适。
  ……
  你独自站在街角
  脸上的伤痕没消
  你哭着对我微笑
  这画面像一把刀
  我跪着向天祈祷
  给我勇气面对一切好不好
  我却懦弱地让你转身走掉
  错过你一切已不再重要
  放手去爱不要逃
  爱不是想要得到就能得到
  谁赢谁输已不再重要
  能痛痛快快一场就好
  放手去爱不要逃
  一辈子能有几次机会寻找
  有多少辛苦值得去炫耀
  能看你一生幸福到老
  这样就好
  ……
  长呼一口气。
  人生中不只是有爱情。
  还有别的。
  比如做我的生意。
  现在没有爱情了，我也就只能打拼我的事业了。
  我拿出纸条，上面写着我要进货的地址。
  县城前进路服贸市场31号，找齐老板。
  据吴姐说，齐老板在服贸市场里面是很有名的。
  他的客户真的可以说遍布全国各地。
  并且齐老板为人实诚，做事仗义。
  从不会坑害合作伙伴，在圈内口碑特别好。
  是我这种新手很难得能碰到的好上家。
  否则我们这样的新手去别的供货商那里，那就是待宰的肥羊。
  就算是再小心，都容易着道。
  比如说吴姐和小玉，都曾经上过当。
  吴姐说，她第一次来进货的时候，也是来这个服贸市场的。
  当时不是找的齐老板。
  而是找的一个朋友的朋友的朋友。
  总之，不知道是倒了几手的朋友。
  然后给吴姐推荐了一个批发商。
  是一个30多岁，风姿绰约的少妇。
  那少妇见到了吴姐，特别热情，特别客气，特别温暖。
  亲切的，好像是吴姐失散多年的亲姐妹。
  让刚入行，心里面觉得惴惴不安的吴姐特别踏实。
  在谈生意的时候，那少妇更是显得无比的好说话。
  说吴姐是朋友介绍的，那就是自己的亲妹妹。
  都是一家人，什么钱不钱的？
  都不重要。
  给你最优惠的价格！
  这样的价格，都不是只要成本了。
  我都是赔本交朋友了。
  把吴姐感动的，差点热泪盈眶。
  然后那少妇就指着自己身上的衣服说：“我身上穿的这个版，特别好卖。”
  吴姐本来看到这是批发商身上穿的，就以为这一定是热卖款没错了。
  然后少妇再这么一说，看上去似乎真像那么回事。
  于是，就把那个版进货进得最多。
  占用了三分之二的货款。
  但事实是什么呢？
  事实特别地打脸。
  少妇身上那个版并不是热卖款。
  而仅仅是她店里存货最多的。
  也就是卖的最少的。
  于是吴姐弄了好几百件回去，基本上都砸手里了。
  最后含泪大处理。
  打了5折，甚至是买二送一，还卖了几个月，才卖出去。
  自此，吴姐得到了一个经验。
  那就是在做买卖的时候，谁越是和你姐姐妹妹喊得亲热，和你称兄道弟，谁越是要害你呢。
  ……
  吴姐很惨。
  但小玉更惨。
  因为吴姐只是批发了一大堆卖不出去的滞销品。
  而小玉呢？
  小玉在进货的时候，对方要求小玉提前交定金。
  对方给出的理由也是很充分的。
  他们要拿着定金做资金的周转。
  只有买家交了定金，他们才去生产。
  这样才能保障他们的利益。
  小玉觉得有道理，傻乎乎地交了定金。
  然后。
  就没有然后了。
  那人拿钱就跑了。
  电话关机了。
  去哪里找？
  小玉去当地的巡捕那里报案。
  接待人说，对不起，你等一下。
  被骗的人太多，我们的人都不够用了。
  小玉没办法，一个人坐在拉面馆里面哭。
  那时候她刚和那个人渣离婚，正是憋着气要创业的时候。
  哪里想到冷水泼头。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小玉认识了齐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