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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Timeisgonnatakeit’stoll

  风扇的扇叶发出响声,云蓁躺在林涧松身边,细长的手指抚过他的胸膛,林涧松抓住她的手,攥进自己手里,“你在想什么?”他听见云蓁清透的声音。
  “在想我是不是真实的人,我总感觉好像被你拐到一个异度空间里了。”他翻过身,下意识地看进她的眼睛。云蓁水润的眼和白皙的肤色让他时刻都有种被烧灼的感觉。
  “我也不知道,但起码现在应该是真实的。”云蓁说。她在天光下裸露着身体,曲线流畅而完美。
  她好像一直都很自然,也很坦然,自然地和他说话,坦然地脱下衣服,在她眼里他们只是两个很纯粹的人,没有额外累赘的情感。
  林涧松又想问她那个问题:“为什么是我呢?”
  其实也是更想问自己。云蓁看起来就像是任何一个中产阶级家庭里出来的小孩,没有经济困扰,成绩好,长得好看,人生看起来很顺遂。
  就是这样一个很顺遂的云蓁,却想要自杀,这让他有些无法理解。他这样挣扎在温饱线上的人都咬着牙努力想要活出个人样来,云蓁居然有勇气放弃一切。
  “你爷爷那样有多久了?”云蓁问他。
  林涧松懒懒地:“十几年了吧,以前是时好时坏的,我上了高中就挺不好的了,我上学也没办法天天照顾他,就只能送过去了。”
  云蓁说:“为什么没请护工呢?”
  林涧松沉默下来,房间里只有风扇滋滋转动的声音,许久,他才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话:“好的护工会很贵,我没有钱。”
  云蓁不言,半晌,她轻轻抱住他的胳膊,他能感觉到她柔软的乳房贴在他手臂上,她说:“那你是不是很辛苦啊?”
  林涧松突然有点想笑,笑自己居然被这软绵绵轻飘飘一句话里无尽的怜惜给击中了,云蓁身上无时无刻都有一种淡淡的力量,这种力量不好用语言形容,但她整个人给他的感觉就是在不断地对他说:这世界上完全没有能比他更重要的人的事了。
  贫穷仿佛也是她最不会关心的问题了。
  他说:“习惯了也就没有多辛苦了。”
  吴贞有个孝顺的儿子,即使吴贞死了也一直在给老头给生活费,也交住院费,不然老头那笔住院费他是绝对掏不出来,真的要掏也不是没办法,只不过他可能就连高中都读不完了。好儿子也只管老头,对于他这位没有血缘的小孩,自然也没有扶养的必要,不过能让他一直住在这里,已经很好了,他在这住了十八年,起码是个遮风避雨的地方。
  云蓁说:“爷爷年轻时是不是很苦啊?总觉得他看起来心里有很多痛。”
  林涧松说:“以前老头清醒的时候跟我说过一些,说那时候不知道人为什么活着,很艰难,那个年代的事,看不清摸不准,也说不透亮,一天一个标准,谁也搞不明白,反而越是想得多,越是徒劳无功。我觉得人活得糊涂点可能打个哈哈一辈子就过去了,老头就是太清醒了,自己放不过自己,才落到这步田地。”
  云蓁点点头,说:“是啊,有人遭了难也能毫无负担地活,有人就不行,爷爷应该是太有尊严了,太有尊严的人反而越是会受尊严的害。
  林涧松翻身坐起来,问她:“你想听歌吗?”云蓁点点头,他拉开抽屉,翻出一盒磁带,云蓁拿过去看了看,说:“我小时候经常听一盒安徒生童话的磁带,里面有一个故事叫铜猪,配的钢琴曲听起来特别悲伤,后来我长大了,一听到那首钢琴曲就想起那个故事,就很想哭。”
  林涧松把磁带放进一个老式随声听里,他按下播放键,一股浑厚的男声飘出来。
  云蓁凝神去听,听到几句歌词:
  At  the  dark  end  of  the  street
  You  and  me
  I  know  time  is  gonna  take  it’s  toll
  We  have  to  pay  for  the  love  we  stole
  ………
  他们拥抱着,在歌声里接吻,她的手一路往下握住他,像是做研究一样一寸寸地捏握着,看着它涨大起来。她吃吃地笑起来:“它好大啊。”
  他覆上她,仔仔细细看她的眼睛,他问她:“为什么是我?”云蓁抚摸着他的眉眼,黄昏的阳光在他脸上流淌,她说:“为什么不是你?你难道不会暗恋一个人吗?”
  当然会啊,林涧松想。只是他没有她这么坦然罢了,他没有她的勇气,他不敢告诉她,表达感情对他来说真的很难。
  他们不断地亲吻,云蓁被他团团环抱在怀中,她的腿搭上他的腰,他按着她的臀,把她窄小湿润的入口贴紧他,然后刺入她,换来了她一声短促的喘息,他缓慢地进出,云蓁呼出的热气扑在他脸上,她闭着眼,即使在这种欢愉时刻,她仍然蹙着一双细眉,挺俏的鼻尖,莹润的嘴唇,这么近看她,几乎看不出毛孔,她洁净得如同新生。
  她又紧又窄,被他一点点撑开放大,收缩,再撑开,再收缩,身下淫靡的水声被音乐掩盖住,也掩盖住了他粗重的喘息。云蓁不断吻着他,她好像尤其喜欢吻他的眼睛,柔嫩的唇瓣拂过他的睫毛,从心底带出一阵痒意。
  天色渐渐暗下来,琥珀色的黄昏就要逝去,云蓁崭新如白纸一般的身体在昏暗中发出冷光,随声听循环播放到电量耗尽,音乐被突兀地截断。他们拥抱着睡着了,彼此都呼吸沉沉,他一直嵌在她身体里。
  九点一刻,云蓁醒了。
  屋子里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她动了动腿,感觉到林涧松从她身体里滑出来,带出来一些黏腻的液体,她全身酸痛,被他搂在胸前,他睡着的样子看起来很安静,很可爱,看着比平时小了几岁。
  云蓁感到很满足,她和他合为一体了,她尝到了性爱的滋味,她终于能够毫无牵挂地去死了。
  只是会有一点舍不得,她越来越喜欢他了。从远远的凝视到如此近距离的接触,她从他身上获取的温存让她几乎有些不舍得死了。
  要是时间是正常的就好了,他每天都会记得她。如果她能从这个时间循环中逃出来,她就要在真正的时间里去找他,和他在一起。
  林涧松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她。她吻吻他的嘴唇,说:“我要回去了。”
  林涧松坐起来按亮台灯,已经九点半了。
  他坐在床边,背对着她说:“那我送你。”
  云蓁从后面抱住他,她绵软的乳房贴上他的背,战栗一路从脊背蔓延到心底。她的脸贴着他的脸,他听到她的声音说:“我好喜欢你。”
  林涧松转过头吻住她,她唇齿甜蜜,舌尖柔软,她跨过身坐在他的腰上,腿间濡湿的小缝贴着他的腹,有点冰凉,他的阴茎勃起来抵在她的臀缝里。
  云蓁的头发散下来,有几绺粘挂在她睫毛上,更大一部分跳动在她后腰,戳刺在他揽着她腰身的小臂上。她向后仰着身子,尖峭的下巴与脖颈连成一条优雅的弧线,他们对坐着,这个姿势让他能轻而易举入得很深,他含住她跳动的胸乳,不断往她身体深处挺送,她难耐地呻吟出声,纤细如玉的胳膊搂住他,把自己送进他嘴里。
  林涧松身体的各个部分都像是充满了血,他在操弄她的同时感到焦躁,激情一波波涌上头顶,云蓁小声尖叫着泄出来,趴到他肩膀上,她无意识的一阵阵筋挛裹挟得他屡次想射精,他都忍住了,他不想这一刻结束得那么早。她要回家了,他舍不得这束带着露水的花这么快就离开他。
  云蓁抽搐着又被他送到了顶峰,她身体里更多的黏液涌出来,润滑着他,房间里都是令人脸红心跳的水声。云蓁无尽温柔地拥抱住他,这个拥抱让他的苦苦支撑瞬间化成了灰烬,他颤抖着在她体内射出来,被她全数接受。
  林涧松急遽的喘息声中,云蓁摸索着吻住他的唇,贴着他的唇瓣细若无声地说:“谢谢你。”
  *
  云蓁牵着他的手,跟着他走出弄堂,路灯把她的裙子映照成橙黄色,林涧松对她说:“明天我是不是还是会忘了你?”
  云蓁转过头,俏皮地说:“是呀,只有我记得今天我们都做了什么,你说,你是不是很吃亏?”
  林涧松握紧了她的手,云蓁说话的语气很平静,可他分明觉得她就像攥在手里的一只氢气球,只要他松开手,她就要远远飘走了。林涧松迟疑了一下,还是问她:“你为什么想自杀?”
  云蓁说:“这个问题你昨天已经问过我了,让我想想,我是怎么说的呢?”
  她作势想了想,打了个响指,对他说:“我昨天好像说的是没什么理由,不想活了就去死了,不过你说我是因为我爸妈才想死的,其实你说得也没错,我觉得总有一天我会被他们弄死,所以我不如先弄死我自己。”
  林涧松说:“你的人生,为什么要为了他们就这么选择结束?不觉得太亏了吗?”
  云蓁说:“以前我也是这么想的,我觉得我要比他们活得更久,在他们老得动不了的时候把我受过的苦都还给他们。可是时间太久了,我就没力气想了。”她摸摸他的脸,对他说:“亏倒是不亏,我死了他们又不会难过,但是我只要活着就逃不脱,要活到他们老了的那一天,太远了,我等不住了。”
  “那你现在还想死吗?”他的眼神里有很明确的祈求。
  云蓁凑上前来吻了他一下,骗他说:“不想了。”
  林涧松说:“没骗我?”
  云蓁说:“没骗你。”
  林涧松箍住她的腰,看着她的眼睛,似乎在思考这番话的可信度,随后,他放开了她。
  云蓁说:“你回去吧,别送我了,被他们看见我会被活活打死的,我自己回去就可以。”
  林涧松松开她的手:“那你注意安全。”
  云蓁笑着点点头,转身汇进夜风里。林涧松又喊住她,好像要对她说些什么,云蓁回过头,看着他的眼神从惴惴不安到惊惶失措,短暂的静默的不到两叁秒钟的时间,她看到他绝望地向她跑过来,她后知后觉地从余光里瞥到一辆卡车向她冲来,轰然一声巨响,世界弹跳起来,又朝她压下来,沙堆一样倾倒在她的胸口,她分不清天和地,她好像被天空淹没了。她在倒置的世界里,景物在她四周手拉着手跳动狂欢,几道光从她身体里逃脱出去,越逃越多,她猜想那应该是她的魂,她感觉到身体里剩余的魂不多了,很奇怪,她居然看见她的魂是蓝紫色的,很像她养的那盆绣球花的颜色。
  她剩余的魂也慢慢从身体里飘出去,不知飞向哪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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