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9章 究竟是谁
“我原以为,你是被美姬推出来赴死的,没想到,你是她的说客。怎么,她如此待你,你还要帮她说情求饶吗。”
小七跪在地上,重重地磕了个头。
“奴婢与美姬毫无交情,并非在为她求情,若说交情,奴婢伺候王后娘娘一年之久,该是情分更深才是。没能完成娘娘交给的任务,奴婢唯有赴死,这些话,都是奴婢死前的忠心之言。楚湘之战,战况惨烈,湘人和楚人之间的仇恨,已然根深蒂固到骨血之中。湘人屡次三番刺杀大王,投毒、暗杀之事频有发生,怎会毫无提防之心?大王断不会为了美姬而乱了朝纲的。至于那五十里亭长,想来该是大王看中了那人的才华,随手给他安排了一个没有家室的良姬,作为直接封官的名分罢了。娘娘若因为这个理由,而赐死了美姬,大王如何广纳贤才呢。”
王后低头看着小七,沉默了许久才说:“从前,是我小看你了。看起来,你比我想的还要聪明。”
一个小奴,明明进殿伺候的机会那么少,却有着如此独到的眼光,连许多太傅官爵都看不懂的形势,在她的眼中都清澈如透明。
这样的见地,绝非等闲能够做到。
王后不明白,一个小小的女奴,是怎样如此透彻地分析到这么多东西的。就连她潜藏在心底里多年的感情,都能被一一洞察。
王后觉得危险至极,却又不得不正视小七的存在。
她说的不错,美姬不是阻碍,自己和萧毅之间的问题,绝不仅仅一个美姬。
她可以杀了美姬,却也是在消磨她和萧毅之间最后一点点的可能。昌姬走了还有美姬,美姬走了,还会有张姬赵姬。
杀,是杀不完的。
小七跪伏在地上,十分谦恭地等待着王后的发落。
根据龙七的记忆,王后是左相陈钊的庶女,母亲是表亲家送来的良妾,原本是有些身份地位的,只可惜性格懦弱,又不懂得谋划,在丞相的院子里并不得宠。
王后名叫陈都都,样貌不甚出众,又因为亲生母亲的地位,导致她成了丞相府最没有存在感的一位小姐。
大宅院里的庶出小姐,若是再没有存在感一些,处境甚至可能不如一个奴婢。
想要生存下去,她必定会经历许多苦楚。
可就是这样的一个小姐,却在萧毅遇到危险时,挺身而出,做了他的妻子,毅然靠着丞相府小姐的身份,救下了萧毅的性命。
当年凤昭帝感念陈家为大楚立下的功劳,才对萧毅网开一面,这也成为了王后在萧毅母子心中不可撼动的恩情。
陈都都帮助萧毅,既是为了救人,也是给自己一个新的出路。
毕竟她这个庶女,不是这种情况,也不可能坐上皇子妃的位置。
可这并不是陈都都唯一的愿望。
自小不得父亲宠爱的陈都都,要的不仅仅是感激,更是一份来自家人和爱人的温暖。
这样的执念,随着年龄的增长,越发强烈了。
她更希望自己的丈夫能够真正爱上自己,而不是怀着感激之情,‘赡养’她一生。
小七正是得知了王后的这份心思,才冒死讲出那番话的。
果然,王后如小七所料的那般,在沉默中渐渐恢复了平静。
“你到底是谁。”
王后冷声问道。
“奴婢是湘奴小七。”
“一个奴籍,会懂得这么多?你既聪明又懂得隐忍,还知道如何绝处逢生,我自幼在丞相府长大,在宫中十年之久,也算得见多识广,还从未见过你这般聪颖之人。你表面上装作怯懦软弱,又私下精进茶道,目的就是为了在我身边伺候茶水,好悉心观察,只等有朝一日能有个用武之地。你如此细心隐忍,是要将这些本事用在哪里呢?应该不只是得到我的青睐这么简单吧。你的目标是大王,是端国,还是整个大楚。”
王后的洞察力还是很敏锐的,她清晰地认知到,眼前的这个小奴,绝非等闲之辈,也不是她随意就可以拿捏的。
“从前,我只认为很可能是湘国的哪个大户人家的女子,甚或是官家女子,所以言谈举止才格外不同。今日想来,却是低估你了。见多识广的女子很多,颇具才干的女子也是不少,可是,像你这般,连我都不放在眼里的,却是少之又少。”
王后已然将称呼从‘本宫’改成了‘我’,她知道,王后的身份对于眼前这个弱小的女奴而言,并不是威胁。
小七缓缓跪直身体,抬起头。
王后继续说:“今日之后,不管怎样,我都会杀了你。湘人,尤其是聪明的知晓我大楚底细的湘人,是断断不能留下的。你如此窥伺我们的举动,断不会留在宫中,把你丢在宫外,也是祸害,只有赐死。在你死之前,我还是希望你能回答我这个问题,你究竟是谁。小七,你该不会是湘国的皇族吧。”
几十年来,湘国战乱不断,流落民间为了逃避一死的皇族有许多。遭遇到屠城之后,沦为奴籍也不是毫无可能。
“奴婢不知。”
小七诚实地回答。
“你以为简单的不知道,就能蒙混过关吗?你不知道,你的妹妹素练,也一定会知道。”
王后再次搬出了素练,作为要挟小七的筹码,这让小七的手因为恼火微微收紧。
“奴婢不幸,屠城之后囚禁在狱中,几次差点活不下来。高热昏迷之下,早已忘了自己的身份和过去。那段记忆,以及奴婢是湘人这件事,还是从同牢房的素练那里听到的。素练也不是奴婢的亲生妹妹,只是因为,在奴婢九死一生时,素练拼死维护,所以奴婢将她视作亲人。至于奴婢的悉心观察,并非窥伺,而是谋生的手段罢了。从冠上奴籍之后,奴婢便知道自己的性命如同草芥一般不值一提,想要活下去,想要安稳地度过一生,奴婢必须了解周围的一切。奴婢从未想过害别人,只想自保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