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0章 乱臣凌主 忧患重重(1)
莫嵬在萧雪利剑之前不得不微敛气焰,却仍旧跳脚怒斥,“老夫只想问问太子!何故杀我部将!何故往霜华宫来!难道是想纵容那东越女子!分明朝堂上已传旨意,要囚东越蔚璃入霜华宫!君无戏言!太子若为贪恋女色而废朝政,臣等便要兵谏东宫!……”
“是兵谏?还是逼宫?”清冷的声音透过无尽喧闹,幽幽抵达众人面前。凌霄君满面怒气自霜华宫内走出,冷眼飘过当下混乱,又睨一眼莫嵬手中剑锋,沉声质问,“莫将军又来杀谁人?当我天家宫廷是尔等张狂之地!?”
众人各有诧异,为这位殿下之威怒都纷纷退了半步。齐谡最是心明眼尖,眼见这位太子满面怒色,实是少有之事!再观其仪容,此间已是外袍不见,又内衫凌乱,发冠倾斜,肩上似还沾染了污物,尤是唇角那一点腥红……莫不是血迹?
东宫这幅尊容分明是“求欢不成”啊!齐谡暗自揣度,心道:此君一肚子邪火正无的放矢,可万万不能惹这祸端,听东宫呵斥立时跪倒,“老臣不敢!老臣忧心殿下安危,特来劝谏!”
玉恒低头看他一眼,冷哼一声,“尔等呢?一个个执剑晃晃,是要兵谏,还是逼宫?”
齐谡那般一跪,他又这样一喝,立时煞住了众人喧闹,包括莫嵬,四面顿时肃静下来,只人人诧异地惊看着东宫太子这副尊容。有些侍卫还是首次瞻望这位凌霄君,不禁各样疑惑——不是说玉树临风吗?不是说谦谦君子吗?怎么这样……凌乱?败落?焦怒?今夜这位君子触了甚么霉头?!
众人惊怔时,元鹤最先奔上来,用手指了指自己唇角,玉恒会意,抬手揩过自己嘴唇,落得满指血迹,心底忿恨又添一重。偏萧雪忧心里面境况,也上前一步切切询问一声,“越长公主……还在里面!”
“不在里面!还能被我吃了!”玉恒沉声喝斥,吼得萧雪一惊,垂首压剑退后。四围侍卫更是为之一凛,虽然人人手中仗剑,受此威慑又都不由自主地退了数步。
莫嵬正无比嚣张,见太子只一人出来,心下稍稍安妥,想那蔚璃只要困于霜华宫内,就不愁迟早寻到机会弄死她!说到底太子还是忌惮他齐家的浩浩屯兵啊!想着便有几分得意,反来质问玉恒,“太子尊贵,何故造访囚犯禁地!那罪犯若然发疯,伤了殿下可也不是闹的!”说时又故意上上下下重新打量了一番太子这幅仪容。
玉恒本就被蔚璃撩拨的满心怒火,对莫嵬之嚣张更是忍无可忍,冷眼扫过,沉声喝斥,“莫将军提剑入宫,谁人准许?你眼中可还有天子!”
莫嵬怔了怔,看看手中长剑,回手还给那侍卫,只当方才事全未发生,反指着地上被割喉的侍卫长瞠目反问,“殿下杀我部下,又是谁人准许?殿下心中可还敬我这个上将军!”
“尔之部下,又是谁人之臣子?”玉恒质问。
莫嵬虽则挑眉立目,可却是无话可说,憋了半晌才道,“我等皆是天子之臣!可殿下也不该无缘无故斩杀天子之臣罢!”
“臣子犯君!立斩不赦!”玉恒扫看四面侍卫,“你们亲眼见证当时境况,此人出言不逊,试图冒犯本君,故而杀之。你们谁人有为其鸣冤者,自可站出来讲话,若有半数以上以为本君屈杀此人,本君自当削发谢罪!”
莫嵬立时转看四面侍卫,侍卫们却是彼此觑看,犹豫着不知所措。一面是正统堂皇的东宫太子,一面是兵权在握的当朝将军,说是替死者鸣冤,实则就是替他莫家站队,背弃天家啊!天家与莫家,倒底谁胜谁负?当下倒也很难看出分晓!
侍卫中近来都早有听闻:太子自东越千里归朝,路上可谓劫杀不断,前有莫军围堵,后有召军追击,而太子都能化险为夷,转危为安,此是天命所归啊!亦是大智大勇!如此看——太子分明有力挽狂澜之势!又岂是莫家蛮兵悍将可以欺之!
侍卫中又有听闻:殿下曾为保护徽县一城百姓之安,甘愿以身为质,入召国叛军之营,为此而受尽凌辱!此样仁德之君,苍天何敢弃之!子民又何忍欺之!
侍卫们左右瞻顾着,谁人也未能向外多迈一步,有的甚者已早早地归剑入鞘,而那些平日里受莫家辖制,亦或沾染莫家恩惠者,此刻也是各样犹豫——万一出列人数未达半数!那下场又会如何?以当下局势莫上将军可护得住我等小兵?
凌霄君面色如霜,幽幽冷目审看众人多时,见无一人应话,也是心底讥笑:所谓莫家强兵,多自是很多,强或许极强,可却未必同心同德啊!只看这一众侍卫,非是被利益所惑,便是受淫威所迫,真正肯为莫家拼杀卖命的大约寥寥罢?!
“莫将军还有话说?”玉恒质问,也不等他答,又觑一眼跪在地下的齐谡,语意稍缓,言道,“齐卿,不若你来教导莫将军,何谓忠君,何谓孝亲!”
“臣……”不敢二字将要脱口,齐谡忽又醒觉,深知被莫嵬牵累着陷身此地,杀刮存留全在太子一念之间,而当下实无脱身之计,也就不得不陈词应上,“臣记得圣书有云: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君要臣死,臣不死是为不忠;如父叫子亡,子不亡则为不孝。此君君臣臣,父父子子,方为有序之道!亦为我朝开朝伏白帝立法制礼之根本也。”
玉恒面著浅笑,盛赞一声,“齐卿果然累世士族,博学知礼之典范!我朝堂之上,有爱卿如是,何愁礼乐不兴,律法不正!”
齐谡虽受君上赞扬,却是难见喜色。他深知此是东宫挑拨离间齐莫两家之计,打压一个,扶持一个,如此来坏他两家联盟!
果然,玉恒赞过齐谡,转而又斥莫嵬,“将军可有受教?可知何谓臣子之仪!?还不跪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