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7章笑着流泪
天启城郊，一座破庙孤零零的伫立在荒无人烟之处。
秦安一路跟着小七来到此地，进入破庙之后，便见到小七呆呆的站在原地。
在她眼前，一个看着七八岁的小男孩蜷缩在角落，双手抱着膝盖，已然死去多时。
秦安能感应到，小男孩是病死的，而小七手中的药。显然原本是为小男孩准备的。
看明显，两人有几分相似，秦安判断出小七应该是小男孩的姐姐。
说实话。遇到这样的事情，秦安也感觉胸口有些发闷，对于小七姐弟来说，一切都太早了。
他们还都只是孩子，但却过早的经历了这个世界的残酷，这一点让秦安于心不忍。
秦安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一个好人。但即便如此，他也有正常人应有的恻隐之心。
于是秦安迎了上去，似乎想要安慰安慰小七。
但小七却并没有在意身后的秦安。自顾自的放下药，抱着小男孩的尸体，平躺在地上一堆潮湿的枯草上。
从始至终，小七一直一言不发，她取下了晾晒在一旁的汗巾，去外面打了一盆水，将汗巾浸湿，然后细心的擦拭去小男孩脸上的污渍。
整个过程，小七的表情都没有丝毫变化，秦安在她眼中看不出任何伤心的感觉，整个人都给人一种十分麻木的状态。
这样的小七跟当初秦安遇到的那个浑身充满着市井之气的女孩子，简直天差地别，一时间，秦安甚至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只能默默的在背后看着这一切，看着小七将自己弟弟的脸擦拭的十分干净，又将那一双小手擦拭了一遍。
做完这一切之后，小七抱着小男孩，去了破庙后方。
那是一片紫竹林。挺拔的紫竹不屈的屹立在天地之间，那昂然之势，跟此刻的小七竟然不谋而合。
秦安就这样眼睁睁看着小七用双手在地上挖土。
她可能是想要给自己的弟弟创造出一个安宁的栖身之所，所以整个人十分细致。
在这个过程中，秦安并没有上前帮忙，因为他知道，这是小七想要为自己的弟弟最后做的事。
时间在缓缓流逝，天色由晴朗转为阴沉。
大片大片的乌云不断汇聚，整个世界骤然阴沉的可怕。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终于，小七亲手挖出一个小土坑，她的双手依然鲜血淋漓，泥土混杂着碎石深深的嵌入手上细小的伤口之中，无时无刻不在给小七带来钻心的痛楚。
但小七却根本就不在意，她抱着弟弟，小心翼翼的将弟弟放在土坑之中，动作无比轻柔，仿佛害怕一个不甚。吵醒了正在熟悉的弟弟。
秦安就这样望着小七如机械一般，一捧一捧的扬起沙土，覆盖在弟弟身上，仿佛这一刻，小七埋葬的人不是弟弟，而是她自己。
不自觉的，秦安抬头看了看天色，此时本应是艳阳高照之际，但整个天空却都已经被乌云覆盖。
仿佛一只上古巨兽正在张着大口择人而噬。
冰凉的雨滴滴落在秦安脸颊之上，一瞬间让秦安整个人一滞。
那沁人心魄的凉意让他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要知道以秦安这样的修为来说，早就已经达到了寒暑不浸的地步。
如今怎会因为一滴雨而打寒颤？
事实上。秦安的寒颤并不是因为雨滴，而是他感受到了由内而外，从心底里散发出的寒意。
即便是在域外，仍旧有生活在最底层的修士，他们的修为不高，资质不高，如蝼蚁一般在这个世界挣扎求存。
没有人会注意到这群蝼蚁的存在，正如大雨之下，有谁会低头去看那群正在为了生命而四散奔逃的真正的蝼蚁？
整个世界犹如苦海，而众生皆苦，修士的宿命，仿佛就是逃离苦之一字。
但最终有能有谁，真正获得那大逍遥，大自在？
看上去，秦安比小七强大了无数倍。他有无与伦比的力量，更有令人望而生畏的身份地位。
但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一样也是蝼蚁？
那么又是谁站在那高高在上的位置，俯视着秦安的一举一动呢？
“呼...”
秦安一声长叹，他能清晰的感受到外表如常的小七体内，那一抹不断挣扎的无力感。
她的无力反抗。正如此刻的秦安，面对宿命，面对命运的逆来顺受。
不自觉的握紧双拳。秦安在心中暗暗发誓。
他要将今日的感悟牢牢记在心底，任海枯石烂，天崩地裂也永世不忘！
因为这股深深的无力感。这种身为蝼蚁不得逍遥的悲愤，会永远成为鞭策秦安继续走下去的动力！
迟早有一天，他会站在这个世界的最顶端。会成为那整整获得大逍遥，大自在的人。
这，是秦安的承诺！
对自己的承诺！
......
一座孤坟。就这样映入秦安眼帘。
坟前一块墓碑，墓碑上只有两个字——小九。
那是小七弟弟的名字。
做完这一切之后，小七终于转身，第一次与秦安对视。
秦安注意到，小七脸上的麻木正在一点一点的消散，她的双眼正在逐渐恢复原本的灵动。
表情也渐渐丰富起来。
小七笑了。
她笑的那样灿烂，那样阳光，仿佛一块大石头落地，又仿佛，是真的解脱了。
“这下没有人再来烦我了，我也不用在为了小九的病去偷去抢，我的未来应该会生活的很开心吧。”
小七似乎在对秦安说，亦或者是在自言自语。
总之她说着说着，月牙般的双眼下面，晶莹的泪珠忽然滚滚而落。
笑着流泪，或许这便是对此时小七状态的最好描述。
“你说小九在另一个世界会开心吗，在那里，他是不是就可以不用饿肚子，也永远都不会生病了？”
“在那里，小九是不是也会有一个姐姐，每天晚上给他讲故事？”
这一次，小七明显是在问秦安，而秦安闻言之后，却是缓缓摇了摇头。
“没有另一个世界，小九...已经死了。”
这样的回答是残酷的，秦安当然知晓，但他同时也明白，对于活着的人来说，虚妄才是更加残酷的事情。
尽早接受这一切，迎接新的开始，才是生者应该做的事情，而不是去期待，还有另一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