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5 哎，世风日下啊！
贺凛左右看了看，确定对方是在叫自己。
他走过去：“什么事儿？”
夏思佳晃着一缕头发：“有指甲剪吗？我头发有点烧焦了，闻着好难受。”
贺凛又回到刚刚自己站着的地方，拎着一个黑色背包走过来，接着从包里翻出一串钥匙，上面正好串着一把指甲剪。
他将整把钥匙都递了过去。
夏思佳接过来，歪了歪嘴角，一脸嫌弃：“好土。”
话虽这么说，她仍然慢悠悠地修剪起自己烧焦的发尾起来，一边倒腾，一边跟身边的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
“小帅哥，听说你是第一次拍戏？”
“嗯。”
“喜欢拍戏吗？”
贺凛实话实说：“算不上。”
“那你比我好。”
“为什么？”
夏思佳将发尾高高举起，比着光四下里找被烧坏的头发。整串钥匙叮叮当当，在她手里变成一把风铃。
她心不在焉道：“应付应付，有钱拿不就好了？不像我，一心想着要把角色拍出彩，可惜演技太渣，跟人家科班出身的没法比。”
贺凛看着她坐在暗处，翘着二郎腿，自如地修剪着头发，便不由得想起刚刚自己的手抚上她脸庞的那一幕。
火光中，夏思佳的眼泪仿佛会说话。那个笑容，怎么说呢，好像带着不甘，又带着决绝，带着眷恋，又带着释然。
那一刻的贺凛，确实有被夏思佳的表演给震撼到。
他实话实说：“你刚刚演的就挺好的，我觉得比其苏蓉演的都要好。”
“真的？”
夏思佳坐直了身子，突然就凑近了贺凛的脸。
“你没骗我吧？”
贺凛被她突然凑近的动作搞得浑身一僵。
夏思佳确认再三：“真的吗？”
贺凛低头注视着眼前这个女人。
对方脸上明明还带着伤妆，却平添一丝无法言说的风情，她表情有一丝惊讶，又有一丝期待。那双多情的眼睛眨呀眨，藏着夺目的星星一般。红艳的嘴唇微张，带着浅浅的笑意，露出几颗洁白的贝齿，嘴角的小梨涡好像酿着醉人的琼浆，让人不由沉醉其中。
这个女人仿佛不清楚自己这张纯情又魅惑的脸这会子看起来有多么地诱人，也半点没察觉她的胳膊已经紧紧贴在了少年的胳膊上。
一颗心好像卡在了嗓子眼里，贺凛张张嘴，没能吐出一个字。
***
太近了。
近到贺凛一低头就能闻到夏思佳身上那股子幽幽花香。
青春期之后，还是第一次跟一个女孩靠的如此之近。不，不是女孩，透过夏季薄薄的衣衫，贺凛清晰地感知到，身旁的这个人是一个浑身上下散发着十足女人味的魅力女人。
夏思佳见他半天不回答，气得杏眼圆睁：“喂，你耍我呢？。”
贺凛喉结微微鼓动：“……没，没耍你，是真的。”
夏思佳瞪他，仍旧没好气：“真的什么？”
“……真的比苏蓉演的好。”
夏思佳脸上的不悦总算消散了些，她挑挑眉毛，哼一声：“看在你长得帅的份上，不跟你计较了。”
“……谢谢。”
贺凛默默把脸扭到一边。
布景搭了一大半，灯光师傅们聚在角落里抽烟，章光沅和苏蓉各自拿着剧本对词，摄像不知道在比划着什么，导演在一旁脸色晦暗，总让人觉得他下一秒就要发飙。
蛐蛐叫得人心浮躁。
余光里，身旁的女人又翘起了二郎腿，对着光，再度剪起发梢来。
贺凛轻轻松了一口气，卡在嗓子眼的那颗的心瞬间落回胸膛。
砰。砰。砰。
低下头，暗暗搓了搓指尖，似乎还能感受到夏思佳脸上细嫩的皮肤触感。
夜色昏沉，没人看得到少年发烫的耳尖。
***
周末，章光沅的粉丝后援会给剧组送来了应援的食物。
披萨、纸杯蛋糕、咖啡、切好的盒装水果……林林总总，铺满了长长的桌子。
贺凛刚刚完成了一场骑马打斗的激烈戏份，只十来分钟，一身戏服已经湿了个透，像是从水里刚出来。
他下了马，一回身，远远就看到了人群外的夏思佳。
内心涌起一阵开心，嘴角的笑意还没来得及到达眼底，贺凛注意到夏思佳身旁还有一位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两人走到路边，很快驱车离开了。
剩下那个圆脸小助理留在原地，追也不是，不追也不是，面上一片纠结。
贺凛觉得奇怪。
——连戏服和妆发都没换，是出了什么紧急的事儿吗？
贺凛一边回头，一边解开了长衫最上面两个盘扣，稍微透了口气。远处大刘在长桌前朝他拼命招手。
“小贺，快来！”
贺凛快步走过去，看到满桌子的食物，愣了愣。
“大刘哥，这都是谁买的？”
“是‘粉丝应援’啦！”
“呃……‘粉丝应援’是什么？”
大刘看贺凛一脸状况外，嗨哟一声：“就是章光沅的粉丝送来的，请剧组的大家伙吃的！你想吃什么，随便拿就行！”
贺凛点头，视线又转移到长桌边几幅易拉宝上。
上面印着章光沅几张艺术大照片，底下一行字十分惹眼。
“章光沅，陪你一起走花路！”
贺凛默默读了两遍：“大刘哥，这个‘走花路’又是什么意思？”
大刘挠头，有些解释无能：“这都是粉丝圈的用语，怎么说呢……嗨！就是‘我爱你’的意思！”
贺凛笑了，这年头粉丝讲话还挺有意思的。
大刘拿了一块披萨，指挥贺凛：“你不吃点？”
满桌子的甜食，贺凛摇头：“我不饿。”
大刘瞪他，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拿起桌上一瓶咖啡，一把硬塞进贺凛手里。
“傻子，免费的不拿等于丢钱！不饿是吧？那就喝饮料！这个咖啡好，国外进口的，超市里卖三十多块一瓶呢！”
贺凛被大刘这句“免费的不拿等于丢钱”给逗乐了，他掂了掂手里的咖啡，玻璃瓶子沉甸甸地。
——三十多块一瓶？
他数了数桌子上的咖啡，好家伙，足足四十多瓶。三四一十二，所以光买这些咖啡就得花一千多块钱？
贺凛傻眼。
再看那些食物，披萨还冒着热气，各种水果切成一口大小，小纸杯蛋糕上插着章光沅的卡通小图片，又精致又可爱。
他确定每一样都不会比咖啡便宜。
——卧槽，现在的粉丝追个星都得这么烧钱的吗？
***
两个人走在阴凉处，倚着墙，站定。
贺凛撕开咖啡的塑料封塑，拧开了瓶盖，喝上一口。
“好喝吧？”
贺凛舔了舔嘴唇，坦白道：“太甜了，不解渴。”
大刘鄙视地看了他一眼：“牛嚼牡丹！你还是回家喝你的凉白开吧！”
贺凛也不生气，轻轻笑了笑，将瓶盖又拧上了。
大刘三两口就吞了手里的一块披萨，突然，他想到什么似的，碰了碰贺凛的肩膀，嘴里的食物还没来得及下咽，声音含糊不清。
“小贺，跟你说个八卦啊！”
“你说。”
贺凛的注意力还在远处那个圆脸小助理的身上。
没想到大刘抬起手，也指了指圆脸小助理，暧昧地笑：“你看那个夏思佳那个新来的小助理王朵朵，都快急哭了，知道为什么吗？”
贺凛想笑：“你又知道了？”
这个大刘也真是的，一个大男人，也不知道天天哪里来的门路，剧组里的大事小情就没有他不知道的，而且嘴上从来没个把门的，半点藏不住事儿，简直就是一个行走的八卦传播机。
大刘贱嗖嗖地笑：“夏思佳今天恐怕是要栽在那个方总的手里喽！”
贺凛笑容一滞，看向大刘。
大刘还在啧啧感叹：“不过栽不栽的也难说，现在的女演员各方面都很看得开，不管是演戏还是走红毯，都拼了命的露肉，博眼球。人前都敢那么做，那人后恐怕就更肆无忌惮了！哎，不过也能理解，为了钱和资源嘛，现在竞争这么激烈，什么都没有往上爬重要啊！对吧？”
一扭头，他发现贺凛正神色复杂的盯着自己，一脸难以置信。
大刘一副见怪不怪的表情，撇嘴道：“你还别不信，这个娱乐圈就是个大染缸，管你红的蓝的绿的紫的，进来都要给你漂成黑的！你新来的，你是不知道，有些个小群演，长得漂漂亮亮的女孩子，就为了一个有三五个句台词的小角色，连服化组的男老师都愿意陪、睡！哎，世风日下啊！”
贺凛慢慢地看向原地踱步的王朵朵。
他想起来前几天在水塘边上，偷听到的王朵朵问夏思佳的那句“那个好色的方总又邀请你吃饭了！”、“所以你周末打算怎么办？”，以及二人之后的一系列对话。
——原来“紧急的事儿”是这个……
夏思佳当时是怎么回答来着？
贺凛眨了眨眼睛，他记起来了。
“放心啦，跟人睡一觉而已，又不会少块肉！我都出来混这么久了，早就看透了。”
——又是这句“早就看透了”……
贺凛在心里慢慢回味着这句话，舌尖上咖啡的苦涩韵味悠长，顺着喉咙，流到心脏，将内心那股子没来由地快乐浇了个透心凉。
心口一阵针扎似的难受。
贺凛盯着手中的玻璃瓶上密密麻麻的英文沉默。
——这咖啡，是真的，一点儿也不好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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捉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