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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东凛了凛眉心,显然不打算将他的话放在心上,
“别打了!”
男人再一次申诉一遍,伸手拿掉自己脸上的口罩,满眼无奈的看着他,“我打不过你”
缓缓呈现在眼前的,是岑麦懒洋洋的面孔
男人的桃花眼微佻,看起来总给人一种很不正经的感觉
苏东瞧着他,仍旧半分不敢放松警惕,不怎么愉快的问道,“你来干嘛?”
“杀你啊”
岑麦继续闲散的回答道,一脸的不以为意
看见苏东再次变得郑重的神色,连同手中匕首也微微晃动
他这才立刻告饶,连连挥手,“我发现我杀不了,我打不过你,我认输了!”
而苏东看着他,却半点相信的意思都没有,快速的向前一步,干脆利落的将匕首放在男人脖子上
他是警察出身,论近身搏斗,眼前这个傻缺杀手原本就不够格
“唉唉唉!真动手啊?”
岑麦有些急了,又不敢用手去拽那柄刀
“说!你来干什么?”
苏东毫不留情,脸上冰冷的像是要溢出凉气来
“我真的是来杀你的!……不过,我放弃了啊……”
岑麦无奈的几乎带了哭腔,玩命的解释道,“大哥,能不能先把刀放下?”
苏东看着他,眼睛里仍旧酝酿着十分的不信任,气氛变得僵持起来
雨也变得愈发急躁,就这样淋了许久,岑麦先顶不住了,卑微告饶道,“我们能去庙里吗?我身体素质不高……容易生病…”
苏东还是面容冷意,完全没把他的话放在心里,只继续冷冷问道,“你们组织来了多少人?”
“没了”
见他死不撒手,岑麦也索性放弃抵抗
又等了一会儿,迟迟不见还有什么后续发生,苏东这才放心几分,只不过还是感到疑惑,时时注意着周边环境
他拿匕首押着岑麦走进庙里,两个人的衣服都被淋湿,鲜艳的篝火发出树枝燃烧的“咔咔”声,映的整个佛堂都温热许多
眼下没有什么可以控制住岑麦的东西,苏东只能丝毫不敢懈怠的挟持着他,时刻防备着终结组织的后手
“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他无比淡漠的问道
“我一直跟着你们”
男人脖子上顶着把刀,手还在十分随意的烤着火,企图让自己好受点
“终结的计划是什么?”
还有那么多人等待着死去,江水选择在此刻暴露,那这场死亡必然是空前绝后的
“那我能说吗?”
岑麦轻笑一声,反问道
苏东又把利刃逼近几分,“你觉得我不敢杀你?”
“不觉得”
男人又恢复了从前的云淡风轻,嘴角轻轻翘了翘说道,“那你又觉得我加入终结,是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
为了死
如果不是为了名正言顺的死去,谁会加入终结?
苏东的眼神闪了闪,渐渐的脸色也动容几分,嗓音变得柔软起来,“有时候我真拿你们没办法”
“用尽酷刑,威逼利诱,以死相逼,哪个都派不上用场!反正你们原本就不打算活着”
“那也未必!”
岑麦的笑声清朗,听起来还算悦耳,“不如你试试用酷刑”
苏东将刀又往前挪了几分,眼神无端凌厉道,“我还是杀了你吧”
尖刃划破脖颈,露出了几滴血珠
岑麦的脸色终究还是变了变,用手握住那刀刃,冷声道,“放手”
苏东扬眉,亦不怎么有耐心的问道,“你觉得凭什么?”
“我身上有定位,江水知道我来了这里”
“那刚好,先杀了你示威!”
“示威?”
仿佛真的有些意想不到,岑麦略微嘲讽的扯了扯嘴角,“别天真了”
“终结组织随便动一动手腕你就走不出这座荒山”
想到什么,他忽然不无可笑的问道,“或许你以为,自己能活到今天全部倚仗着运气好吗?”
苏东的眉头皱了皱,冷声问道,“什么意思?”
“江水派我杀了你,而你还活着,还不够明白吗?”
他的声音四平八稳,神色也无比坦然
“名单是你给银河的?”
似乎想起什么,苏东忽然问道,又觉得不可置信,眼眸幽深的打量着男人,
“怎么证明?”
岑麦叹了口气,悠悠道,“二月十八日那天上午十点,我黑了江水的系统,把终结组织南区的自杀名单透露给你的同伴,那份名单上一共有五十四个人,至于她抄了多少……我就不知道了”
时间跟日期,江水查了系统也很可能查到,或许他将计就计,派岑麦来假装卧底
可是这样做有什么益处呢?
苏东苦思不得,匕首却迟迟不肯放下来
岑麦无奈至极,只能再次为自己洗白,“你觉得那些名单除了高级管理者,还有谁知道?”
“高级管理者不止你一个”
苏东凉凉的怼回去
“你……”
岑麦被他噎的说不出话来,看起来好像恨不得翻个白眼,“我口袋里有些东西,你拿出来”
他已经没有耐心再同这人纠缠下去了,原本还存着的几分好奇消磨干净,这完全就是个被逼傻的榆木脑袋
苏东将信将疑,把手伸进他口袋,拿出了一沓子信件,全部用牛皮纸包着,看起来很严密的模样
“这些东西足够证明终结的存在了”
他低低的说了这么一句
苏东还没反应过来,一把同样锋利的刀已经抵上了他的小腹
“把手放开!”
岑麦的神色愈发冷静,微凉的陈述道,“我要走了”
怔仲了几秒钟,苏东放开了匕首,男人亦同样遵守承诺,站起身朝外面走去
眼瞧着即将踩进这冰冷雨夜里,苏东忽然没缘由的开口了
“你去哪?”
岑麦没有回头,只是声音里隐约带着笑意,“去我三年前就该去的地方”
说完他就离开了,潇潇夜雨始终没有停住,雾气愈发弥漫了
男人的身影在夜色中愈发显得孤零零的,承载着冷意,如同他来时那样,很快的离开
沉默了片刻,苏东回过神来,转身坐到篝火旁边
“银河,出来吧!”
他的嗓音低沉,将手边的信件缓缓打开
工整大方的字迹,密密麻麻的描述着临死前的心情
银河好奇的盯着那白色纸张,随即坐到苏东旁边
“是什么?”
男人的脸上闪过几丝复杂,略有感慨的回答道,“遗书”
他的目光看向银河,“看来终结组织中的告密者确实是岑麦!”
他一直假装要杀自己,却又屡屡放过,在江水与自己之间盘旋周转,保他性命直到今天
终结组织的势力超乎想象,江水如果真对自己下杀手,他也不大可能逃得过
木柴还在噼里啪啦的安静轻响,借着光亮,苏东开始认真的读起那篇文字
——“我一天中的大部分时间都是被浪费掉的,我睡觉,吃饭,看电视,刷手机,用尽一切能力使自己热闹起来,伪装确实是在做什么的假象
我喜欢安静,喜欢一个人待着,做点什么
可我也受不了安静,因为热闹会令我快乐
与人相处,同家人在一起,大家热热闹闹的讲话,能够使时间快乐起来
看着那些天生就习惯自己的人,我非常羡慕,恨不得有一天也能抛下一切,独自面对这万变的生活
但我又很清楚,我做不到,我没法那样,心不由我控制,它已经有了自己的方式
它习惯于承受痛苦,哪怕在安逸的日子里也惶惶不可终日,向往着别样的生活,讨厌这世界上的大部分人,几乎对每个人都抱有敌意
担心自己辜负了别人的好意,可是仍旧浑身是刺的面对他人,不可自拔的沉浸在悲伤里,苍白的看着这世界,看着流转的时间,上一秒钟的情绪不会残留在下一个瞬间
我已经没法控制它了
你明白这种感觉吗?
——白檀”
是心的问题吗?
苏东的脸色复杂了几分,可是心又何尝不是属于你自己?
假使真的走到了无法控制的地步,那确实是很痛苦的程度
他沉默不语,照样打开了另外一封信
——“在这样一个下雨的冬夜里,房间里明亮温暖,父亲同人外出吃饭,我跟母亲一起待在家里,她在做自己的事情,我独自坐在一旁安静的地方里,现在暖气在吹我的头发,可是我却感受不到幸福
多么可悲啊,这明明集齐了我最想要的所有,可我却想要流泪,这些情绪像是魔鬼,悄无声息的出现在我的生活里,我只是刚睡醒而已,为什么心情会那么糟糕?
为什么会突然间憎恶一切?为什么会那么想要呕吐?
这原本是多么明亮的一个夜晚
一切转瞬即逝,我能短暂拥有是多么幸运的事情,怪不得有些人被说不正常,陡然间的哭泣与悲伤,没有任何原由,自己都无法理解的事情又怎么祈求别人能够理解?
我的身体里像是住着一个恶魔。
——周桔子”
是周桔子的遗书!
苏东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在女孩死掉之后,才有机会了解她的痛苦,故而添了些难过,没有再一封一封的看下去
这些悲哀大同小异,总而言之只有一个道理,那就是,我活不下去了。
不知道终结组织到底出于何种目的让他们留下这些信件,但岑麦将这些留给自己的原因则很简单
这些东西都能够证明终结组织的存在,想必多年的卧底,他也已经逐渐意识到海鸥城政府装聋作哑的打算,将这些交给自己,就是让自己想个办法公之于众,将丑恶平摊在所有人的视线里,继而挽救那些未死之人
但是怎样曝光?如何达到目的?这些就要靠苏东自己去思索了
不过终结组织破釜沉舟,就连岑麦也主动暴露身份,也就说明留给他的时间不多
终结已至末路,他不得不迅速作出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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