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恐相逢是梦中
李承鄞到了膳厅之时,小枫正坐在桌前,身旁还有阿度,她抱着一个小男娃,而永娘正捧着碗,给那个小男娃喂米粥。
见小男娃这般乖巧地喝粥,似乎与永娘已经形成了某种依赖的关系,看得出,永娘离开中原东宫,来到小枫的身边应该有好几年了吧。
根据推测,应该是三年前他昏迷不醒的那段时期离开东宫的。
这样的念头一闪而过时,他又紧紧盯着那个小男娃,寻思着,小枫会不会产下的是双胞胎?
而小枫见他入座,立即面色一喜,她将一碗白米粥推到他面前,又将筷子递到他手中,“你怎么去了那么久?快吃吧,吃完了我们去接孩子。”
“知道孩子的下落了?”
李承鄞喝了一口粥,转头看见另一桌正坐着裴照与顾剑。
而此时顾剑正大口吃一个包子,见李承鄞突然回头看他,他立即瞪了他一眼,却不小心将整个包子都吞进喉中,此时正吞吐不得。
李承鄞眼见顾剑的脸憋得通红,也就让他这个丑样逗乐了,他脸上笑开了花,方才在马厩棚顶的郁闷一扫而空,感觉自己又扳回了一局,他也食指大动,拿起盘子里的包子也开啃起来。可是,不知怎么回事,他也呛住了,喉间也忍不住咳嗽起来。
“阿爹。”
李承鄞刚咳嗽完,一直在对面安静喝粥的小男娃突然指着他,叫出了人生中第一声“阿爹”。
“你叫我?嗯,乖孩子,多叫几声,阿爹爱听。”
李承鄞惊喜地看着孩子,立即放下筷子离开餐桌。
“阿娘。”
小男娃又指着小枫叫起来。
“他不是阿爹,别乱叫。”
小枫急忙倾身捂住他的嘴,更正道,“他是姑丈,我是阿姑。”
“这是西州王的儿子?小枫,你不要急着纠正他。他想叫阿爹阿娘就先由他叫吧,等他懂事了再更正也不迟。”
“小家伙嘴真甜,来,阿爹喂你。”
李承鄞心情大好,他来到小男娃跟前,接过永娘手中的碗和汤匙,而小男娃则很认真地吃着“阿爹”喂给他的米粥。
“阿爹喂喂。”
李承鄞看着眼前的小家伙,思绪已经开始在想像,自己的儿子是不是也这样乖巧伶俐?
他很专注却不是很熟练地喂着小男娃的样子,看得小枫眼眶一热,原来李承鄞竟然如此喜欢亲近孩子,喜欢到他肯纡尊降贵,愿意亲手给孩子喂食。
她感觉自己眼眶湿润了,为避免尴尬,她夹起一个鲜虾饺子嚼着,突然想起了什么,就看向立在一旁的永娘,问道,“咦,永娘,这早膳是你做的?”
“是的。”
“哦,我就是觉得奇怪,怎么我走到哪都有鲜虾饺子吃?以往在东宫吃的是这种河虾包的饺子,然后我在西州也能吃到同样的河虾做成的饺子,再然后,在这个镇北候府,我依然能吃到同款的河虾饺子。”
“如果在东宫能吃到那种美味河虾我觉得不足为奇,即使在西州,能吃到这个河虾也有点说得过去,毕竟我们西州草原水草丰茂。可是,在这个四面黄沙的镇北候府,还能吃到这种现捞的新鲜河虾,我就觉得不可思议了。”
“娘娘有所不知,这是裴将军遣专人每日从玉门关加急递送过来的。今早送来的这批,还活蹦乱跳的呢。”
“永娘,你是说……”
小枫睁大了双眸,她简直难以置信,“也就是,三年前,我刚刚怀胎那时经常孕吐,是因为吃不惯我们西州菜,所以,裴将军知道了之后,就遣专人送来豐朝的菜品,并且命你前来照顾我,专做东宫菜给我吃?”
“实不相瞒,确实如此。望娘娘恕罪。”
“哇,永娘你太好了,我那时还承蒙你照顾,怎会怪罪于你?”
“这样说来,你其实不是孤儿,是听从裴照的安排去西州照顾我的吧。”
“其实婢子家里有七十老母……”
一直默默地喂孩子的李承鄞听闻变了脸色,他凛然起身,一步步朝着裴照走近,“没想到裴将军放着自己的洛熙公主不去照顾,却对我的皇后如此体贴入微,事无巨细,连她孕吐吃不下,都如此关照地从中原调送菜品,可作为最应该躬亲的人,我却一直蒙在鼓里,甚至被人先行使用了丈夫的责任,我,是不是该对你千恩万谢,感激涕零?”
“李承鄞,你冷静一下,别为难人家。裴照是我在中原的大哥,他这样照顾我也是出于一片好心。”
“感谢娘娘替我说话。不过,我当时身为东宫总管,太子妃有难处,皇上那时又昏迷不醒,我理当率先分忧。至于皇上你要罚便罚吧,我无话可说。再说了,玉门关今年大旱,河虾无水难以成活,是我叫人挖井日日取水养虾的。因此,娘娘自年初到现在才能源源不断吃到虾的。而今早吃的这批河虾就可能是今年最后一批了,因为皇上不喜,往后,我就不叫人运送了。”
“李承鄞,这下你满意了吧?玉门关无水,很难养虾,裴照也不叫人养了,往后连我自己想买来吃,也办不到了,哼!”
小枫气乎乎的,她回到餐桌,继续抓起剩下的鲜虾饺咬着,她一边恨恨地嚼着,一边腮帮子鼓鼓的,瞪着李承鄞,仿佛她嚼的就是他的肉。
虽然这样每日麻烦人家送虾到西州很过意不去,可是,这些味道鲜美的虾,不仅她爱吃,连她的小狼月也很爱吃,往后她多付一些报酬给那个送虾的人就是了。
反正她都准备与他和离了,她也不想占用他李承鄞的资源了,以后这笔开销就自己支付吧。
可是,李承鄞这一怒之下就将她的口福弄丢了。
“嗯哼。方才是我言语过激了。既然小枫爱吃,裴照你就命人继续送来。如果玉门关难以养虾,别的地方也可以调送。”
“大热天,只有玉门关离西州近才能保证新鲜,别的地方无法保证。”
一直冷眼看李承鄞被裴照抢先行使丈夫责任的顾剑插了一句话。
“好吧。小枫你还爱吃什么?我再命人给你调送。”
“不必了。还有,裴照你得算一下,给我个数目,我要将这三年来你为我调送的菜钱还给你们豐朝。今后你继续送来的菜钱我也要一并支付。”
“小枫,你这是准备与我划清界限,无视我是你的相公吗?我说过,我不放手。”
“哼,不就是多吃你们豐朝几只河虾,你的反应就那般激烈,小气!反正,从此以后,我自己付钱,行了吧?”
“小枫,你难道不明白我在气什么?其实,你想吃多少虾都没问题,但是不该吃裴照送的。你爱吃什么,只能由我来送,因为我是你相公。你的事只能由我来负责,我不容许别人插手。”
“不就是吃了裴照送的几只破虾,你竟然想那么多,太复杂了。反正,为避免你误会,我付款给裴照就是了。”
“我来付款吧,这是我这个做相公的责任。”
“不,你的钱是你的,我只想花我自己的钱。”
“这还不是一样吗?我的钱就是你的钱,你不花我的钱,我那些钱会发霉的。答应我,花我的钱,好吗?不然发霉了就可惜了。”
“李承鄞,你这是在求我花你的钱,是吗?”
“小枫,你没听错,确实是这样的。”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话的时候,周围的人纷纷觉得牙齿都快被酸倒了,他们快听不下去了,只好悄悄地离开膳厅。
小枫突然发现四周静悄悄的,才发现膳厅里只剩她与李承鄞四目相对着。
唉,说好的要与他划清界限的呢?怎么说着说着,又与他含情脉脉的呢?
“走吧,去接孩子吧。”
小枫率先开口,转身向门外走去。
“孩子在哪里?”
“在丹蚩,我小阿哥如今在那里,替你李承鄞善后。”
“抱歉。”
“赵敬禹你准备如何处理?”
“交给顾剑去做,我准备让他接手镇北侯府,他也该成家立业了,这样一直不明不白跟在你后头,也不像话。”
“随你吧。反正我觉的这是你的私心,想约束他吧?可是,他是你能约束的吗?”
“反正,他最后会接受的。”
两人絮絮说着,也就到达了大门口,门外的顾剑已经牵了两匹马候着。
他将红马牵到小枫面前,自己坐上了黑马。
一行人不再言语,纷纷策马扬鞭,向着草原奔去。
小枫冲在前头,向着丹蚩的方向前进,李承鄞一路追随看着她的背影,几年前也是在这草原与一袭红衣的她,一见倾心,她那时笑得多清澈多单纯……
可如今,她说要和离。
深深的忧伤充斥心头,他吸了口气,跟了上去与她并驾齐驱。
“四阿哥,是我,我是小枫。”
小枫朝远处挥挥手,远处驶来一辆马车,马车的旁边马上坐着的是她的小阿哥,他的怀里坐着她的小狼月。
“爹,娘。”
“狼月,我的孩子。”
小枫见到孩子完好无缺地出现了,心头不由一阵激荡,又加速冲了过去。
李承鄞几乎与她同时奔到小家伙的面前。他率先下马,并迅速将小枫抱下马背。
“狼月,娘以为见不到你了。”
小枫眼泪流的稀里哗啦的,抱着小狼月又亲又啃的,她抹了一下眼泪,就指引着他看向李承鄞,“快看,这是你亲爹,快叫爹。”
“我的儿子,亲爹爱你。”
李承鄞更是迫不及待,他将小狼月抱进自己怀中,激动得滴下眼泪。
他看着小狼月的脸,惊喜地说,“长得可真像你娘,白白的,真让我爱不释手。来,让亲爹好好亲亲。”
他献上自己的唇,准备来个犊情深,可是,小狼月却嫌弃地将他的头拨开,扭头朝着不远处的顾剑大喊,“爹,爹,抱,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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