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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雾来

  今年,2019年。
  玛雅人语言的世界末日至今没有到来,人们逐渐遗忘了当年津津乐道的故事,继续在人世间投身于独属于自己的纷杂,末日依旧很远,第二天的太阳会照常升起。
  只是很多事情人类无法预料到,比如你会在什么时候认识下一个陌生人,比如你会在什么时候重逢上一个故人。
  比如......重逢的时候你俩会干些什么。
  阳光透过窗帘洒在凌乱不堪的地板上,秦救坐在床边默默感叹着人世无常,然后点燃了一支烟。
  身后突然伸出一只手把香烟抽走,毫不留情地丢进床头的烟灰缸里。
  他保持着拿烟的动作不满地啧了一声,扭头看了一眼,杜予声已经重新靠了回去,若无其事地把手机打开说:“老王打了五个电话给我,老羊打了三个,你看看你的。”
  秦救摸了一下床头发现手机不在,把昨晚扔地上的衣服捡了起来,从左兜摸到右兜再从外兜摸到里兜,又翻了一遍裤子,结果还是没找到,杜予声悠哉地看着他的表情逐渐从淡定走向扭曲,等秦救终于忍不住撂下尴尬把被子掀起来的时候杜予声才慢慢地开口:“床底下。”
  秦救抬起头。
  “我踢的。”杜予声迎着他的目光补充道,语气轻描淡写,表情相当挑衅。
  秦救犹豫了一下,本着“我把他睡了所以扯平了”的阿q精神没和对方计较,默默地从把手机从床底下掏了出来,锁机屏幕上不出意外地闪着几个未接电话。
  “也有几个......你打回去还是我打回去?”秦救问。
  杜予声莫名地看了他一眼:“都打啊。”
  “......哦。”秦救反应过来两个人现在的关系,在心里骂了一句自己傻|逼。
  杜予声的目光从他身上滑过:“你把胳膊用水冲一下吧。”
  秦救低头看着手臂上新鲜的几道血口子,现在还在隐隐作痛,是昨晚杜予声下了狠劲留下来的,秦救疼得额头渗汗,硬是咬着牙一声都没哼出来。
  “没事。”秦救没动。
  杜予声也没强求他,只是没什么起伏哼了句:“随你,闷骚。”
  秦救张了张嘴,发现自己根本激不起和杜予声拌嘴的意向,相反他心情很复杂,
  “昨晚,”秦救咳了一声,“你怎么想的?”
  “你问我?”杜予声眯烟看他,头往旁边歪了歪,露出颈侧上分布不均的斑斑红印,“昨晚强吻人的又不是我,喝多了耍酒疯把人往宾馆里拖的也不是我。”
  秦救语塞了半响,低声道:“我觉得我俩......”
  杜予声脸上不屑戏谑的表情慢慢褪去,眼眸沉静下来,静静地等着秦救往下说。
  秦救的手机屏幕突然亮了起来,“老羊”两个字催命般地闪耀跳动,秦救吊着的一口气猛地泄了出来,突然被打断的他皱起眉抬头看了杜予声一眼,杜予声挥挥手示意他接。
  秦救莫名觉得有些紧张,清了清嗓子接了电话:“喂?”
  “可接电话了,”南宫洋在电话那边急吼吼道,“我给你们定了酒店,结果昨晚一转头你还有......嘶,怎么突然就没人影了?”
  “喝多了就直接找了家酒店。”秦救有些心虚地回答。
  “哪家酒店?”
  “华x酒店。”
  “哟?巧了!”南宫洋有些惊喜地说,“就是我给你们定的酒店啊!我正好在大厅呢,你在几楼?”
  秦救的心脏瞬间提到嗓子眼,他浑身一抖,手机差点没拿稳砸在地上,杜予声和他对视一眼,看着他突变的脸色意识到事情有点不对劲。
  “八楼,你别上来了,我下去......等等你还是上来吧。”秦救的大脑在惊恐中迅速做出判断,一把抄起衣服扔给杜予声,杜予声在短短几秒内明白了前因后果后也跟着方寸大乱,他手脚并用地爬下床,三下五除二把衣服套上,一边提着裤子一边跳到房间门口。
  “啊没事,我准备退房了,”秦救把昨晚用剩的东西扔进垃圾桶里,用力地把床上另一个人躺过的痕迹抚平,“你进电梯了?好我等你。”
  秦救转身冲杜予声打了个手势,杜予声默契地拧开房门把手冲了出去。
  慌乱的脚步声逐渐消失在走廊里,秦救检查房间看上去没上面异样之后也连忙把衣服穿上,手忙脚乱地折腾了几分钟后,门外响起了南宫洋的声音。
  秦救捋平衣角,用手指抓了抓头发,保持镇定的表情打开门。
  南宫洋站在门外,手里还拎着两盒喜糖,把其中一盒交到他手里:“喏,昨晚喜糖都没拿。”
  “不好意思。”秦救接过鲜艳的糖盒。
  “没事,”南宫洋拍了拍秦救的肩膀,“方晚在楼下,你去见她吗?”
  “嗯,我马上就......”秦救脸色蓦地一变,声音都抬高了几度,“方晚在大厅?”
  南宫洋被他的反应弄得有些懵,小心翼翼地问:“......不可以吗?”
  秦救呼吸一窒,绝望地想——完球了。
  大厅里,方晚穿着干净利落的t恤和牛仔裤,卸掉婚妆的脸带着意味深长的笑意,她双手环胸站在杜予声面前,看到秦救和南宫洋下来后扬了扬下巴:“下来了。”
  杜予声扭过头和秦救的视线撞上,两张脸上浮现出同样缤纷的尴尬。
  南宫洋在旁边一看就反应过来怎么回事,除了惊讶之外更多的是想笑,但又不敢直接笑出来,于是欲盖弥彰地打圆场道:“好巧啊,予声哥哥也订的这个宾馆啊。”
  杜予声勾起一个难看的笑容。
  “是巧,在上海租的房子都不住,突发奇想地跑来住宾馆都能碰上,”方晚毫不留情地拆了台,故意咬重“突发奇想”四个字,然后微微眯起来的眼睛往二人身上轻轻一扫,“更巧的是你俩连换洗衣服都是一套的。”
  秦救一愣,低下头才发现自己穿的是杜予声的衣服,而自己的衣服正在杜予声身上套着,由于刚刚太过于慌乱加上衣服比较合身,秦救硬是没发现衣服穿错了。
  他又感到一阵窒息。
  被大学同学抓到和刚重逢没几天的前任滚床单,这特么比被捉奸还尴尬吧?
  方晚不管他俩愈加精彩的表情接着说:“既然二位关系那么好,那秦救你的住宿问题就交给杜予声了。”
  杜予声在一边急了:“我......”
  方晚笑意一收,眼睛一瞪,毫不客气地说:“你什么你!先不说现在上海的宾馆多难订多贵,昨晚好好的洞房花烛夜,结果我和老羊为你们忙得差点床都没沾上!你俩倒是贴心,替我们圆房了!”
  看着杜予声和秦救双双吃瘪的样子,南宫洋暗自发笑,总觉得回到了几年前在大学的时候,他俩也是这样并肩站着,双双低着头听方晚“训话”。
  南宫洋忍不住给自家媳妇比了个大拇指。
  方晚说完就拉着南宫洋走了,说要和老羊赶下午的火车回老家,没工夫留下来陪他们耗。
  秦救和杜予声站在大厅里目送这对新婚夫妇离开,然后互相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读出尴尬、茫然、不知所措等各种情绪。
  “你在上海开了家酒吧?”秦救先开了口。
  杜予声点点头:“嗯。”
  “能去坐坐吗?”
  杜予声有些意外地挑了下眉,然后把车钥匙从裤子口袋里掏出来朝他晃了晃:“走吧。”
  酒吧的地址在上海一处不算繁华的商业街上,在夏季最热的正午也没什么人逛,秦救跟在杜予声身后,远远地就看到了一块不算显眼的木质招牌,有一个胖子正蹲在门口抽烟,看到他俩后立马站了起来:“杜老板。”
  “小张,”杜予声走过去拍了拍胖子的肩膀,“怎么不进去,不热吗?”
  “你不是不让我们在店里抽烟吗,”小张憨厚地笑了两声,然后看了眼站在杜予声身后的秦救,好奇地问“这位是?”
  “同学。”杜予声言简意赅。
  小张哦了一声,冲秦救也笑了笑:“帅哥好啊。”
  秦救礼貌地点点头:“你好。”
  杜予声推开门,秦救也跟着走了进去,酒吧里也一个客人都没有,装潢也非常简单,一看就是杜予声的审美标准。
  “老舅。”杜予声突然喊了一声。
  “嗯?”秦救下意识地应道,但是杜予声直接越过他走向吧台,伸手捏了捏吧台椅子上的一坨橘黄色的东西。
  秦救定睛一看,发现那是一坨脸大肚圆的肥猫,正不屑地看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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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雾来,来的匆匆,一重一重。”——《有雾来》陈粒
  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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