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火

  陶九思此时并不知道,自己马上就要成杜贵妃面前红到发黑的头号关注对象,还在和祝舜理等人在酒楼吃饭喝酒。
  祝舜理的妹子来京城看哥哥,顺便也跟着来吃酒。
  祝舜理的妹妹祝柔柔,性子果敢,武艺高强,一脸英气,丝毫不柔。祝家父母双亡,哥哥在京洛当官,妹子就横刀跨马独闯江湖,积攒下的故事,见过的恩怨,听得众人如痴如醉。
  祝柔柔讲完她是如何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帮助一对爷孙千里寻亲的故事后,长叹一声,道:“哥,我最近发现我在江湖上厌倦了。”
  祝舜理怀疑的看看她,道:“在家躺两天,就不厌倦了。”
  祝柔柔正色道:“不,我是说我不想再做侠客,我想从军!”
  苏清泉吓得筷子掉了,暗道:还好自家妹子没有这么惊天动地的兴趣。
  谁知道那边祝舜理却十分认真的考虑一番,赞同道:“我觉得也可以。”
  这兄妹俩,太疯了。
  苏清泉咳嗽一声,道:“女子从军,怕是多有不便吧?”
  祝柔柔不屑道:“那能有什么不便,不是我吹,我一个人能打十个,到时候上了战场,没准那些男人还不如我。”
  祝舜理:“说得对,说得对,哈哈。”
  陶九思是知道祝柔柔的,上辈子她就是一位女将,后来嫁给了叶回雪,夫妻俩人一个使单刀,一个耍长矛,好似黑白双煞,让东齐军士闻风丧胆。
  想到这里,陶九思道:“祝姑娘不妨去投奔赵王,他和你哥哥是老交情,肯定会留下你。而且那里应当有不少英雄好汉,姑娘没准还能觅得佳偶。”
  祝舜理和苏清泉听陶九思自然地提起卫负雪,不由对视一眼。
  祝舜理故意道:“听杜兄提起,殿下在边关过得十分不好。”
  杜庆遥如今一心潜伏,很少和他们见面。不过杜庆遥和卫负雪暗中联系不少,所以很多消息都是经由他口传来。
  祝舜理见陶九思偷偷竖起了耳朵,又慢悠悠道:“哎!听说那里特别穷,不少人家只有一只破碗,只能轮着吃饭,哦,那里没什么收成,估计也没啥饭吃。”
  苏清泉也道:“我听说那个地方啊,匪患也很多,从前就是个三不管地带,也不知道殿下安全有没有保证。”
  祝舜理:“谁说不是呢,听说当地布政使司对殿下百般为难,也不知道咱们殿下能不能吃饱穿暖。”
  两人添油加醋,七嘴八舌一阵,陶九思眉头随之越皱越紧。
  那边祝柔柔忽然一拍桌子,高声道:“好!”
  众人惊诧回望。
  “好!我就喜欢这种条件,白手起家,攻克万险,这才是快意人生!”祝柔柔豪气道。
  苏清泉一愣,立马捧场:“好!好胆量!”
  陶九思也笑笑,虽然这兄妹俩一静一动,但脑回路却出奇的一致,都不怎么走寻常路。
  几人正在说话,酒楼内的喧闹却被一阵更加不平凡的动静打破,原来是一队大内侍卫整齐划一的进了门。
  为首一人,目光如炬,在酒楼表情各异的客人脸上扫视一圈,便向陶九思这桌行来。
  祝柔柔看着对方仗势欺人的模样,差点拔刀,让她哥瞪了一眼,才放安分。
  转眼,内侍首领走到陶九思面前,态度还算客气,语气还算温和,道:“陶大人,和我们走一趟吧?有贵人想和你说几句话。”
  陶九思第一反应这些人是卫容与找来的,虽然暗忖太子这又整什么幺蛾子,但还是老老实实跟着走了。
  谁知道到了东宫才知道,等着他的是一脸吃人表情的杜贵妃。
  杜贵妃看着既不娇弱,又不柔美的陶九思,更加不明白自己儿子怎么会看上他,心想八成是陶九思这个混账主动勾引!
  杜贵妃给孟氏使了个颜色,孟氏便一推那奴婢,喝到:“把刚才和娘娘说的那些话,再说一遍。”
  那奴婢瞧了一眼陶九思,壮着胆子又开口道:“太子殿下不准我们任何人看陶大人,迎来送往或者送东西给陶大人,必须低着头目不斜视,谁要不小心看了一眼,就是一顿毒打。”
  陶九思愕然,“你在说什么?这怎么可能?”
  奴婢道:“东宫所有人都知道这条规矩,奴婢犯不着说谎。”
  陶九思扶着额头,心想今日恐怕没法善了。
  那人又道:“殿下还把陶大人用过的笔墨纸砚,写过的字都收起来,不准我们碰。娘娘可以看看殿下书桌上面有个盒子,里面就放着这些东西。”
  孟氏忙叫人去看。
  陶九思就算再不通情爱,此时也明白了卫容与的心思,他就不懂了,卫负雪看上自己还可以用日久生情解释,这卫容与从前都没和自己说过几句话,怎么也莫名其妙的对自己有了执念?
  那边孟氏手下已经取回盒子,在众人面前打开一看,里面果然摆着陶九思每天上课用的文房四宝,还有一摞陶九思写过字的纸张。
  杜贵妃翻着那一沓纸,简直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不过都是潦草文字,大多是为了给卫容与解释书本内容写下的,在旁人看来无异废纸,卫容与却宝贝似的收起来,这里面的心意傻子都能看出来。而且翻到最后,竟然还有三张画,一张春日海棠,凉亭里有模模糊糊的一个人影,一张是卫容与说没画好的那张丹青,还有一张就是陶九思穿着喜服,只不过这张并没有五官。
  杜贵妃将手上的纸揉成一团,咆哮道:“好你个陶九思,本宫念在你是亲戚的份上,对你多有纵容,谁知道你真会顺杆爬,居然想爬到太子床上!”
  陶九思平静道:“娘娘,我对此一无所知。”
  杜贵妃道:“一无所知?容儿不到十八,怎么会懂这些?”
  陶九思驳道:“陛下十八岁的时候已经娶了娘娘,可见这个年纪的人并非一无所知。”
  杜贵妃一口咬死:“容儿如此老实,肯定是你诱惑!”
  陶九思还要辩解,那奴婢忽然又哇的一声哭了,抽噎道:“娘娘替奴婢做主,奴婢的姐姐只因为说了句做陶大人的夫人很幸福,竟然就被殿下赶出宫去!可见这陶大人确实害人不浅!”
  杜贵妃掐着椅子扶手,她绝对不允许卫容与喜欢男人的事传出去,更没法容忍未来的天子会对一人用情如此深。她收敛心神,道:“来人啊,把他拉到院里去,先廷杖三十!”
  侍卫毫不犹豫,托着陶九思就往外走。
  陶九思想,这辈子没为国家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反倒要死在这不明不白的事情上,不由放声大笑。
  杜贵妃听了更是心烦,让人找了团破布给陶九思塞上,吩咐侍卫赶紧开打。
  两个侍卫挽起袖子,专心致志的开始打陶大人板子。
  十杖过后,陶九思开始有些恍惚,十五杖过后,陶九思止不住的想闭上眼。
  看来,吾命休矣,大殿下以后的路你要一个人走了,不管是孤单血路也好,众星捧月的星光大道也罢,我在天上都会陪着你走。你要收敛脾气,多些耐心,你要好好吃饭,注意身体。
  到了这种时候,陶九思才慢慢的有些开窍,他想自己对卫负雪从恐惧到牵肠挂肚,不止止是因为这辈子发誓要站在卫负雪这边,更多的是发自内心的疼惜和期待。
  上辈子对卫容与也尽到了老师和臣子的责任,可将死之时,想到的绝不是如何做了鬼也要陪着卫容与,而是如何对不起苍生天下,如何对不起他的弟子君王表弟。
  原来卫负雪也在自己心上,只不过从未察觉。
  陶九思想着想着,便坠入一片黑暗,隐隐约约好像听见了卫容与的声音,他声嘶力竭的和杜贵妃争吵,他扶着自己的手是那么冰凉颤抖。
  接下来,陶九思不省人事,倒是又梦见上辈子的前尘往事。
  上辈子,卫容与成婚很晚,杜贵妃三番五次的给他介绍名门闺秀,他都不为所动,后来杜贵妃以死相逼,卫容与才娶了杜家一位小姐做皇后。可成婚后,新任杜皇后的宫殿却门庭冷落,鲜少等来圣上驾临。
  再后来,就是卫负雪的人马浩浩荡荡开进京洛,那是卫容与虽然发了疯,要把陶九思和自己锁在一处,但陶九思记得那时,卫容与喃喃着:“我不要这一切了,九思哥哥陪着我就好,咱们走吧,远远地离开这一切。”
  现在想来,原来卫容与一直以来存的是这份心思。
  不知不觉,陶九思在沉沉梦中也流了泪,泪水很快打湿枕头,看的床边趴着的卫容与一阵阵心痛。
  “九思哥哥,你快醒来吧,以后我一定对你加倍的好,绝对不给任何人再欺负你的机会。”卫容与喃喃道,然而床上的陶九思还是安安静静,丝毫没有要醒来的意思。
  卫容与又怕又怜,每日也不朝会,只衣不解带的照顾陶九思,杜贵妃气得不行,可也不想把此事闹大,弄得人尽皆知,招来异样眼光,对外只好说太子身体抱恙,一切政务暂时有江自横代劳。
  卫容与悉心照料了七天,寸步不离,亲力亲为,陶九思终于在第八天的上午醒来。
  陶九思醒来,就看见卫容与正趴在自己床边,素来晶莹剔透的少年,此时下颌也是一片冒头的胡茬,看着如此突兀,如此违和。
  陶九思笑笑,摸着卫容与的头发,心道卫容与快十八了,并不是个孩子了。
  卫容与这几日衣不解带,不敢睡觉,累极了就在床边趴一会,即便是小憩,也一根神经崩的很紧,就怕错过陶九思的动静。所以陶九思的手刚落在他头上,他便立刻睁了眼。
  “你,你醒了。”卫容与看着陶九思,呆愣的说了一句,接着又啪嗒啪嗒掉下眼泪,“都怪我,都怪我,是我不好,你打我骂我吧!”
  陶九思试着说话,“殿下,这不怪你。”他睡了太久,嗓音分外沙哑。
  卫容与哭着俯在陶九思身上,还是一个劲的自责:“我不该表现的那么明显,我不该让他们发现。”
  陶九思努力抬起手,给卫容与擦了眼泪,虚弱道:“殿下,你长大了,懂得爱人,这不是你的错。”他眼神空远,不知是说给哪个卫容与听。
  卫容与抽抽搭搭,不肯起身,“你都知道了,那你陪着我,陪着我好不好。”
  陶九思松了手,别过头,淡淡道:“殿下,让我回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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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末就是要看肥肥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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