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顾珏进言
文会结束之后，席上的种种传闻、变故尚未完全传开，就传出了柯赫定亲的消息。
他的未婚妻更是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准永春侯夫人的幼妹小冯氏。
冯家不过是勉强跨入官宦人家的范畴，论门楣，若非永春侯执意以绝色为正妻，那也就是当个偏房的资格。
原本众人以为这已经是冯家女儿的极限，并且听说他们利用皇家对永春侯的看重，舔着脸将俩个女儿都塞进昭庆公主主持的文会后，还颇有些讥诮，觉得这一家子想攀龙附凤想疯了。
就算冯氏女当真绝色，能够搭上永春侯就是邀天之幸，难为高门贵胄还会出第二个冤大头？
谁知道这小冯氏竟然被定给了据说一心一意只想尚昭庆公主的柯赫？
坊间一时间无比好奇，就是这冯家女儿到底有多漂亮？
难不成，还能比传闻之中，皇女里顶顶美貌的昭庆公主还出色？
不然怎么会一次文会就叫柯赫移情别恋？
“母妃，那小冯氏当真美貌么？”行宫之中，昭庆公主不高兴的穿过庭院，走到云风篁跟前，委屈的说道，“那日席上，因着金溪指点，儿臣也看了两眼，不就那么回事？这可不是儿臣嫉妒！”
“你堂堂帝女，那是什么身份？”云风篁听着不禁失笑，说道，“区区一个出身寒微的女孩子罢了，跟你媲美，她配么？你也是小孩子家家的，才会计较这样的话语。说这些话的，只怕宫里随便个宫女拉出去，都是他们平生未见的。”
昭庆听着顿时高兴，又撇嘴道：“只是其他人也还罢了，那柯赫……”
“你还真信柯赫移情别恋？”云风篁冷笑着打断，“还是那句话：小冯氏配么？这不过是有人不欲他求娶你，故意为之罢了。”
她看着面前懵懂的女儿，叹口气，耐着性-子分析道，“柯赫仰慕你不是一天两天了，其祖父宁国公反对此事也不是一天两天。前番文会，应该是让宁国公下定决心快刀斩乱麻。你是帝女，宁国公不可能拿你怎么样，自然只能管教自己的孙儿。想要阻止柯赫追求你，最好最方便的法子，当然是让他跟其他人定亲！只是柯赫对你的心意，高门贵胄谁不清楚？真正精心栽培的女孩子，怎么可能许过去受磋磨？若是随意娶一个呢，又不免太草率了点儿。那冯氏出身寒微，却生的也算出众，而且是永春侯未来的小姨子，这身份说高不高，说低却也有着些许依仗，同宗室出身的侯爵做连襟，也不算很委屈柯赫了。关键冯家趋炎附势，柯家但凡提出来婚姻，他们家哪怕知道柯赫仰慕的是你，也再没有不同意的。”
昭庆皱着眉，说实话，她对柯赫其实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虽然外头都说柯赫爱慕她多年，多么的情深义重之类，但在昭庆看来……这难道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么？
她比谁都清楚自己的出身矜贵、倾国倾城、才貌双全、机敏聪慧……好吧？
所以这种情深义重是她应得的，那又有什么好感动的？
之所以这会儿会拿此事到云风篁跟前说，归根到底是不服气外界竟然认为她被小冯氏比下去了！
“就柯赫的脾气，那小冯氏不到他跟前也还罢了，但凡到了他跟前，只怕是活不下去的。”云风篁继续说道，“只是这应该也是柯家的打算……你是皇家长女，何等金尊玉贵！柯赫好端端的还算能够匹配你，若是定过亲死过未婚妻乃至于死过妻子，又还有什么资格求尚你？”
“母妃！”昭庆忍不住说道，“难道儿臣的婚事，就任凭这些人算计来算计去？”
她也不是一定要柯赫当驸马，关键是，这个决绝，在公主看来，只能自己挑挑拣拣之后说不要柯赫，不能是柯赫或者柯赫的家里人来表态！
她才是主子！
云风篁叹息道：“母妃当然是向着你的，但是你父皇……他毕竟是天子，总要为这万里江山考虑啊！原本，他在文会那日，就想发话让你下降殷氏子的，母妃据理力争，才叫他同意，让你缓两年再择婿，免得受到局势牵扯。原本以为，这么说了，总还有着缓冲的余地。谁知道柯家动作这样快？”
这里头，只怕淳嘉跟顾氏出力都不少。
要是稍微再拖一拖的话，就该轮到云风篁出手了。
其实这次也不是她反应迟钝，而是刚刚被淳嘉敲打过，不方便立刻动手。
谁知道淳嘉稳住了她之后，到底不放心，这就让柯家将小冯氏聘下，甚至迫不及待的定了两个月之后的婚期？
云风篁对柯家的打算一目了然，他们很清楚柯赫不可能接受小冯氏，哪怕这小冯氏也非常的美貌。
不过没关系，只要这小冯氏阻挡了柯赫尚主之路，其本身的遭遇跟死活，柯家都不关心。
眼下想破局的话，当然是从柯赫本身入手。
只是柯家既然这样迅速的给这嫡孙定了亲，又怎么可能给云风篁接触到他的机会？
贵妃此刻原原本本的将淳嘉的打算告诉了昭庆，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你父皇还是爱你的，但是呢，比起江山的传承，比起国本之争，还是要靠后。
这要是换个皇女，就算还有点儿委屈，其实也该心满意足了。
毕竟淳嘉对昭庆之外的皇女，包括同在云风篁膝下的九皇女，基本上没怎么关注过。
可正因为昭庆得到过太多的父爱，她早就习惯了自己始终排在第一位，如今认识到根本不是这么回事，外界传闻小冯氏比她美貌什么的，简直不堪一击，忍着眼泪听完，就哭着跑了。
左右见状多少有些不忍，低声劝道：“娘娘，殿下年少，这会儿一下子知道这么多，会不会受不了？”
“有什么受不了的？”云风篁很平静，“好歹她也是最得宠的皇女，如果她都受不了，其他皇女也别过日子了。”
她心想这些年来因为淳嘉对昭庆也不错，这女儿尽管很听自己的话，但对淳嘉也是存着相当的孺慕之心的。
这会儿她就要下猛药，叫昭庆明白，淳嘉其实靠不住。
如此这女儿才能完完全全依靠自己，方便接下来的计划。
“还好本宫早有准备，不然的话，这一次，少不得要被动了。”贵妃没再理会昭庆的事情，轻轻叹息道，“皇后虽然愚钝，却有个好侄女儿啊！那个顾珏年纪不大，心思倒是多！借着文会上给柯朝若解围，这些日子，没少跟柯朝若来往罢？长此以往，只怕这女孩子也要被中宫争取过去了……到时候，本宫这边该多艰难？”
虽然两宫对于柯家的孙儿孙女都存着竞争的打算，但其实，各有侧重：皇后更想要柯朝若，毕竟她没女儿，若是侄女嫁了柯赫的话，到底隔了一层，不如直接的女婿来的使唤方便。
而云风篁却更想要柯赫。
主要是她亲生儿子晋王年纪小，跟柯朝若不相配。
要是让秦王、七皇子、九皇子这三个儿子娶了柯朝若的话，万一往后养子靠着岳家坐大，以至于晋王没了几回，却是尴尬。
所以云风篁明面上摆出对柯朝若重视的样子，私下里却早有准备……
继柯赫定亲之后没两日，就传出柯家小姐柯朝若被许给一个寒门出身的新科进士的消息。
据说这门亲事来的非常偶然，是因为柯朝若外出时遇见了麻烦，一场英雄救美下来，各自生出情愫……这当然是专门传出去混淆是非的，实际上是谢无争那边派人私下联络了柯朝若的父母，摆事实讲道理的告诉他们，柯朝若要是给中宫做了儿媳妇，就中宫的手段，绝无可能在宫廷之中护住这个儿媳妇。
而柯朝若本身也没有当皇家儿媳妇的本事。
所以不想女儿没个好下场，不想到时候竹篮打水一场空，就放老实点。
柯家虽然好气啊，但考虑到贵妃的宫斗战绩，以及皇后的节节败退，思来想去，为了一时之气赌上个辛辛苦苦养大的女儿，确实没必要。
毕竟宁国公跟皇帝的意思都摆在那里……
最终速度给女儿定亲。
“这一局算是平手。”卧霞楼中，皇后面沉似水，缓声说道，“贵妃没能招柯赫为婿，本宫也没能让柯朝若做儿媳妇……接下来还有的争。”
毕竟扣除柯家这个手握兵权的高门之后，其他的高门大户，比如说殷家孟家洛家欧阳家云家之类……虽然也是老字号的名门望族了，却缺乏柯家那种关键时刻镇住场面的势力。
淳嘉又不傻，怎么可能准许一个底蕴深厚的家族手握重兵？
如此国本之争必然进入漫长又复杂的勾心斗角。
这是淳嘉的目的，因为越是这样的局势越是能够看出诸皇子的能力才干心性，但这对于参与的双方，无论皇后还是贵妃还是诸皇子，都是极为紧张也极为痛苦的。
想到此处，皇后捏了捏眉心，有些疲惫的说道，“没了柯朝若，小十的正妃选谁好？那日你们也都在侧，且说说看法？”
“娘娘，何不问问珏小姐？”左右对望一眼，却低声说道，“老太爷不是一直说，珏小姐很有主意？”
“珏儿吗？”皇后犹豫了下，最终还是说道，“也罢，那就让她过来罢。”
只是顾珏到来之后，却提出了一个出乎皇后意料的建议：“姑姑，十表哥的正妃，当然是要好好儿挑选的。但侄女儿觉得，也没必要将注意力，都放在了十表哥身上。六表哥还有十二表哥，都值得仔细栽培。”
“毕竟贵妃那边，秦王虽然庸碌，却有着纯孝的名声。这名声在外头有多少用处且不说，至少陛下是很喜欢的。”
“陛下喜欢，秦王哪怕做不成太子，很多时候的进言，陛下也能够听进去。”
“甚至就算陛下觉得不妥，有时候，为了给秦王面子，少不得也会妥协！”
“昭庆公主的得宠就更加不用说了。”
“还有七皇子跟九皇子，前者备受殷氏重视，若不是他，殷衢也不会那样死心塌地的扶持贵妃！七皇子本身，也是处处得陛下喜爱。”
“九皇子虽然在传闻里惫懒，但从陛下亲自管教可见，陛下还是重视这位皇子的。”
“不然若是二皇子之流这样做，您说陛下可会理会？”
“再下面的晋王就更加不用说了，凭着贵妃亲生子这一点，陛下也决计不会忽略。”
“相比之下，咱们这儿却只一个十表哥在陛下跟前略有些地位。姑姑，独木难支啊！”
皇后有些烦躁的说道：“这个道理本宫何尝不知道？只是十二性-子软弱，小六……你怎么会想到小六？”
“姑姑，十二表弟才多大？性情是可以改变的。”顾珏叹口气，说道，“再者，这天下没有十全十美的事情，也没有十全十美的人。十二表弟的性情，可以说是软弱，也可以说是仁善，不是么？您看绚晴宫的秦王，照咱们看，除了皇子身份一无是处！可贵妃聪慧啊，早早宣扬他的孝顺，那会儿咱们可都没多想呢。这些年下来，任谁提到秦王，再怎么觉得他不学好，也还有孝顺这个长处，叫人觉得尚有可取之处，不是么？”
“若是那会儿，咱们就到处宣扬十二表弟仁善……如今谁会说他怯懦？”
见皇后脸色变幻不定，怕这姑姑面上挂不住，所以赶紧又说六皇子，“六皇子其他不说，冲着他跟安妃还有慈母皇太后那一段渊源，您说慈母皇太后能不支持他一二？慈母皇太后也还罢了，左右有陛下护着。安妃可是至今膝下空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