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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锈石(1)

  夜雨还在肆虐,昏黄路灯里都填满了着急的水线,如同密网将整座城市困锁,谁又能每次全身而退?遮挡的屋檐不过是暂避一时。
  大约十一点多,高飏终于抵达公司位于城南创意园区的办公场地,一座颇为后现代风的三层小楼。这片创意园区一共由三十二栋独栋楼、两栋三十层办公楼宇、一栋三层展示中心组成。方女士的素线文化集团在两年前出资买下其中一栋独栋,又租了办公楼十二楼整层,使用至今。
  夜已深,整片园区陷在一片意图不明的昏暗里,远处的展示中心全线灭灯,裹在一片黑暗中,独留一架黑色的影。更远处的办公楼每层都会有几盏灯亮着,那些光亮即是忙碌的象征。
  独栋区内的楼在八点以前几乎也都暗了下来,只除了门牌是6号的那栋,从一楼到三楼,每一层都灯火通明,偶尔还有人影闪动,步履匆匆。
  高飏按下门铃,开门的是个白胡子的老头,一双浑浊得灰眼球狠狠瞪了他一眼,像是责备他的迟到,然后不快地闪到一侧,放他进来。
  入门即是接待大厅,近三百平的空间使用相当奢侈,中间摆了一张接待台,背景墙上大大的公司发光字logo;左侧两张单人沙发,茶几一小只,靠墙一座博古架,展品寥寥;右侧一架电梯,一架上行旋梯楼梯,除此之外,再无其它。
  前台五点就已经下班,此时位子里坐着个剪寸头的年轻男人,叼着烟,捧着手机,游戏回音几乎灌满整个大堂。高飏走到前台,寸头感觉一片影子挡住了屏幕,他抬起头,眼睛眨了眨笑:“来啦?去哪了,等你半天?哎呦,今天这走得什么造型?还戴上眼镜了。”
  “晚上了,车子不好叫。现在上去吗?”高飏没回答他问题,只把眼镜拿下来,搁在一侧的博古架上。
  “等通知,应该快上去了。”寸头回答。他绰号烈豹,和高飏认识只两年半,交情还不错。这时,烈豹突然发现高飏脸上的纱布,眼神奇怪地问:“你脸又怎么了?”
  高飏拿手背按一下贴着纱布的脸笑笑,扯谎说:“车门尖角上擦了一下,口子有点深。”
  “车门都是圆角,这你都能划伤,你小子也太不小心了。”烈豹从位置里探出脑袋,笑嘻嘻:“不会是和小费打架了吧。”
  “我可打不过他。”高飏笑,在单人沙发里坐下,拿出手机看,没有电话,也没有短信息。望着安静的屏幕,他忽然闪过一个想法,石臻到家了吗?
  “小费刚才一直发消息找你,丫的气呼呼出去了,他没去找你?”烈豹把转椅转向高飏的方向,手里的游戏始终不停。
  高飏摇头:“没见到他,消息倒是收到不少。他一直问我什么时候过来,我这不是过来了。”
  “哦,那就别管他了,这货向来没什么耐心,反正今天的事他也帮不上忙,待在这又要起口舌之争,耳根也落不得清静。”烈豹耸耸肩,双眼紧紧盯着手机屏,拇指飞快按动,打得津津有味。
  “今天方总亲自来?”石臻望一眼大厅,灯火明亮,行如白昼,可往落地窗的方向看,外头依然一片漆黑,冷雨瑟瑟,提醒着时刻。
  “走了,老费今天也不来,两个粗人,不用等他们了。”烈豹接了桌上的内部电话,一咕噜从位置里站起来,反身朝着楼梯的方向去:“方总说可以开始了,走,去楼上会议室。”
  “好。”高飏笑笑,面上一片平静,带着琉璃钉的左手小拇指却下意识地抽了一下。
  “赶紧读完,速战速决,困死了。”烈豹打着哈欠望一眼墙上的钟,已经接近凌晨十二点。
  “今天拿到什么了?”石臻跟在烈豹后面走上楼梯,看一眼脚下深褐色的楼梯台阶,他知道,到二楼是三十级台阶,到三楼是二十六级,每上一层,都会相应付出代价。
  “二楼会议室,走起。”烈豹三步并作两步就上了二层,他手指点游戏般点着房门,终于落定在会议室的门牌上。进去之前,烈豹偷偷问高飏:“哥们,琉璃钉还在吧?”
  “在。”高飏点点头,掀起袖子给他看。
  “行,今天就一根琉璃钉,”速度解决。”烈豹看到钉子,放下心来,拍拍高飏肩膀,敲门走了进去。
  会议室里同样灯火明亮,而且已经有人坐在里面。此时,方总正在会议桌另一头聚精会神地看着电脑,偶尔打下几个字,批改文件上的一些错误。
  应着敲门声,方总抬起头,看着烈豹和高飏一同进来。她放下手里的工作,看了几秒两人,才笑盈盈说:“来啦,坐会儿。”
  “不好意,来晚了。”高飏抱歉,没敢落座。
  “老费呢?”方总问。
  烈豹回:“他发消息说有事处理,今天不过来了,活我来接手。”
  “好,盒子在那,东西都在里面自己拿。”方总对换人并无太大意见,她那下巴示意桌子上的蓝色锦盒,然后淡淡对高飏说:“读一下,这是雇主新送来的,不过不是活物,未必有效果。”
  “了解。”高飏恭敬点头。
  “困难我都理解,”方总说话并不跋扈,和任何时候都一样,带着客气,连转话峰也不带丝毫威胁:“不过既然已经签署了委托合同,多多少少都要认真尝试一下,若实在读取不到,客户和我都不会责怪的。”
  “是。”高飏点头,接受命令。
  “读到多少都写下来,尽量完整、详实,你我都好交代。”方女士收起桌上的电脑朝门口走去,她当然不会现场观摩,对于血的红,她向来避而不见,免得污了自己的眼。
  “是。”让在一边,等方女士离开方才能坐下。
  “对了高飏,上次在廊道,真的一点也没有读到?”方女士在门口忽然回身,意味深长地望着高飏。
  “没有。”高飏摇头,直视方总的眼睛充满诚恳地说:“抱歉,太仓促,什么也没读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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