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节

  冷瑶的素手陡然一紧,死死地拽住朱红色的裙裾,隐隐发抖。桑玥那丫头,到底出的什么招?
  桑玥冷笑,冷瑶在算计什么,她怎会不知?不就是希望她和恬郡主同时冲出去认父亲?冷瑶先给五姨娘扣上一个欺君之罪,再给定国公府安上一个通敌叛国之罪,最后把火烧到大周姚家的身上!她偏不认!偏让五姨娘提前报出身份。这是一招险棋,稍有不慎,就会毁掉定国公府的百年家业,可若运用得当,便能一举拆穿冷瑶伪善的面貌,令其在云傲面前、在南越文武百官面前颜面尽失!
  这回,所有人莫不都是目瞪口呆,姚凤兰?不是杜凤兰?
  韩玉掩面将呼声吞纳入腹,天啊!五姨娘姓姚,和大周皇帝认识,她难道是大周姚家的女儿?自己有眼无珠,差点害得她一尸两命,想想就叫人后怕。这身份,比韩珍的可尊贵太多!难怪桑玥的气度卓尔不凡,竟是骨子里流着那般高贵的血统。
  五姨娘一改往日的怯弱形象,于万千惊诧中绽放出了平定熙攘的从容:“皇上,当年您和香凝被奸人挑拨,一怒之下,丢下香凝回了大周,香凝和我的马车次日启程,却在临淄遭遇惨烈袭击,随行护卫折损大半,思焉拼尽全力带着香凝和我逃避追杀,幸而被桑将军所救。皇上,臣女斗胆问您,香凝和我到底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罪?您要派人截杀我们?弄得我们有国不能回,有家不能归!”
  云傲怒不可遏:“胡说!朕何时派人截杀过香凝?”
  桑玥一瞬不瞬地注视着云傲的眼神,那愤怒和哀恸不似作假,当年的追杀途中的确出现了云傲的亲卫,不过,亲卫被人收买,这种可能性也不是没有。凭心而论,她希望云傲是无辜的。
  冷瑶面露哀色:“姐夫,你看,她和思焉果然是一伙儿的!只怕当年那场追杀就是她们两个密谋策划的,否则,为何所有人都死了,独独思焉能够护送香凝和她离开?还有,姐夫你不觉得桑将军出现地也太及时了吗?仿佛,早已预知那里会发生截杀,然后英雄救美!”余光,狠狠地瞪向桑玥,这个丫头简直是不要命的打法,于双方都极其不利的陈年旧事,她也敢拿出来做文章?
  其实,这也是桑玥曾经疑惑的地方,为何父亲会出现地那么及时?她差点儿一度认为父亲参与了刺杀,事后她与父亲秉烛夜谈,将事情的来龙去脉梳理干净后方知,父亲不过是暗恋冷香凝,所以格外关注她的动静,当时的事发地点就在密地的矿山附近,人烟稀少、地形复杂,并时常有野兽出没,如若不是他的一片痴心流连救下了冷香凝和五姨娘,只怕二人最后连尸首都没了。最后传回大周的死讯也是如此:遭遇歹徒袭击,死于荒野,身体被猛兽吞噬,只剩支离破碎的衣角鞋袜。
  但,这在外人的眼里终究是太巧了,难不成要承认父亲对冷香凝的情愫?这也是一桩罪啊。她按住胸口,虽然她不想暴露身份,但必要时刻,也只能豁出去了。
  五姨娘扬眉对上冷瑶怒得狂躁的眸光:“居心叵测的人是你!”
  桑玥温婉地笑了笑:“娘,太后娘娘事发不过五日就赶来了临淄,可见她的心里是真担忧香凝皇后,你们误会彼此了。”
  从临淄到京城,最少也得七日,算上传递消息的时间,怎么也不可能在五日内抵达,除非,冷瑶早有预谋。
  冷瑶的睫羽猛然一颤,道:“本宫是快马加鞭,又走了近路,好不容易才赶到,你也别岔开话题,桑将军为何会出现在截杀现场呢?要么,他是凶手;要么,他对哀家的姐姐存了不该有的心思!”
  慕容宸瑞缓缓开口:“当年的事,本王亦是知情的,本王就是怕有心人对香凝皇后不利,然后挑起两国争端,于是命令所有官员包括桑将军在内严密关注香凝皇后一行人的安全。”
  桑玥感激地看了慕容宸瑞一眼。
  云傲不欲在这个问题上纠结,有些头昏脑胀,厉色道:“姚凤兰,你为何一口咬定杀手是朕派去的?你欺君之罪在先,污蔑帝王之罪在后,就是把你抄家灭族也不为过。”
  冷瑶的眼角和嘴角堆满了鄙夷,灵慧当年被穹萧给骗走了,思焉一人的证词不足以令人信服,她倒要看看姚凤兰怎么洗脱嫌疑?
  姚凤兰从腰间的荷包里摸出一枚令牌,侍女接过呈给云傲,她道:“皇上,这是您的护卫特有的令牌,从当时一名杀手的身上掉出,所以,香凝才认定了您是凶手,正因为香凝和我以为皇上杀心已决,所以断然不敢返回大周,只得诈死逃过一劫,十数年的背井离乡,皇上,我们都很思念大周的家人啊!”
  冷瑶狐疑地凝眸,当时只让杀手们报了奉旨办事,还真掉了令牌?
  云傲翻来覆去仔细看了看,用手一掰,嘣!断了!他将碎片重重地扔在了地上:“假的!”
  冷瑶朝着桑玥投去疑惑不解的目光,桑玥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五姨娘捶胸顿足:“假的?天啊!谁在挑拨香凝和皇上的关系啊?”
  桑玥长吁短叹:“太后娘娘,你恨错了人,刺杀你姐姐的凶手不是云皇,你却……叫恬郡主以认父为由将云皇上骗来南越,并对他下此毒手,我都替你可惜。”
  绕来绕去,原是为了给姚凤兰找个冠冕堂皇的留在南越的理由,顺便又扯到她指使恬儿刺杀云傲这件事事上,桑玥的迂回战术用得可真绝妙。冷瑶淡然一笑:“姚凤兰,桑玥,你们别惺惺作态,贼喊捉贼了,以为这样就能洗脱你和定国公府的嫌疑?你们的司马昭之心,人尽皆知。”
  五姨娘满面惑色:“司马昭之心?我实在不明白冷瑶你在说什么?”
  “你以为窜通人偷走了恬儿的玉佩,又设计一场恬儿行刺的假象就能令我姐夫放弃这段血浓于水的亲情、好认你的女儿为公主吗?”
  这一下,冷瑶将桑玥的本事学了个全,抢下第三个先机。
  谁料,桑玥扑哧笑了,长睫颤动,如蝴蝶的羽翼在轻展,华光萦绕,清清浅浅:“公主?太后娘娘,我是桑家的女儿,怎么会跑去乱认他人为父?”看向云傲:“大周的皇上,我可不是您的女儿,您别认错了。”
  冷瑶几乎是一种不可置信的目光打量着桑玥,似要将她的整个灵慧洞穿一般,这丫头如此果断地砍了所有退路,当真不想做大周的公主?
  这时,宫女禀报道:“太后娘娘,崔尚宫求见,她说从恬郡主换下的衣衫里发现一块玉佩。”
  冷瑶神色略显凝重,思索着要不要将崔尚宫唤进来,恬郡主却已大喜过望,脱口而出:“是我的玉佩!快宣!”
  不一会儿,崔尚宫迈着标准的宫布,进入大殿,给座上之人行了一礼,双手托举着一方帕子,玉佩包裹其间,道:“恬郡主,您看,这是您的玉佩吗?”
  恬郡主顾不得满身油污,雀跃地走到崔尚宫跟前,拿过帕子,打开对着烛火的方向看了又看,欣喜道:“是的!我不会认错的,多谢你了,崔尚宫。”
  没脑子的人,浑然忘了先前还怀疑崔尚宫在她衣服里藏刀片呢!
  冷瑶暗自吁了口气,总算是峰回路转、柳暗花明。她并不怕桑玥会让冷香凝出面,相反,她十分期待,只要冷香凝出来,她就有法子让冷香凝死无葬身之地!比起恬郡主取代桑玥成为大周公主,她更希望能弄死冷香凝!
  桑玥的想法与冷瑶的如出一辙,只要冷香凝出面,所有的谜团都能迎刃而解,最直接也最简单,可问题是,冷香凝证明了她是亲生女儿,随之而来的,可能是冷香凝被扣上一顶通奸的帽子,她不仅做不成大周公主,反而要成为云傲怒火下的冤魂,若她猜得没错,冷瑶只怕连“奸夫”都准备好了。她才不会蠢得给冷瑶递给瞌睡枕头。
  恬郡主将玉佩递给云傲,这回云傲多了个心眼,并未伸手去接,而是给身后的随行太监多福海使了个眼色,多福海会意,扬了扬拂尘,双指捏起玉佩,小心翼翼地递到云傲的眼皮子底下:“皇上,您瞧,这玉佩是您亲手刻的呢,想当年……”
  话未说完,多福海的手剧烈一震,玉佩跌落在地,砸成了几片,众人齐齐看向他,目光落在他不知何时已变得乌黑的手指上,倒吸一口凉气。
  有毒!
  慕容拓仰天长笑,满是嘲讽的的意味:“难怪不戴在脖子上,要装作弄丢了被崔尚宫捡到,怕刺杀不成还准备了毒杀,恬郡主,心思够缜密啊!”
  恬郡主惊吓得花容失色:“我没有啊,我太冤枉!崔尚宫,你为什么要陷害我?”
  云傲低头,用帕子裹住手,将玉佩拼凑整齐,仔细一看,居然是假的!令牌是假的,玉佩也是假的!那么,香凝和他女儿的消息,会不会也是假的?
  桑玥明白云傲已瞧出了端倪,冷瑶之所以有恃无恐地瞎编乱造,让恬郡主冒充她认云傲为父,不就是因为那块玉佩吗?呵,冷瑶做梦也没想到,那块玉佩竟是个赝品吧。
  崔尚宫磕头,伏地不语,仿佛默认了一般。
  慕容拓双手插抱胸前,桀骜冰冷地道:“崔尚宫是下人,当然你怎么教,她怎么做了,东窗事发就让奴婢来顶罪,这种深宫谋略,你一个十四岁的小女孩儿到底跟谁学的?”
  桑玥趁热打铁:“云皇上,臣女瞧着你的神色不太对劲,难道玉佩不是真的?”
  恬郡主出言相驳,俏丽因气愤和委屈变得通红:“怎么不是真的?这块玉佩我戴了十四年,基本不离身,它的每一道纹路我都清清楚楚,它是真的!不过,它上面的毒,不是我让人抹的!”
  慕容宸瑞大掌一挥:“将恬郡主和崔尚宫押入大理寺!”
  “太后娘娘,救我!我是无辜的!”她朝着冷瑶拼命呼救,冷瑶焦头烂额,中指按了按太阳穴,陷入短暂的沉思。
  “殿下,或许此事另有隐情。”桑玥微微一副,蓝色裙裾像一道妖冶的霞光点了点光洁的地面,“恬郡主自幼受尽太后娘娘的宠爱,从不曾遇过严苛管束,所以养成了嚣张跋扈的性子,但,她的心思并不多么复杂,她敢爱敢恨,看谁不顺眼冲上去就打,这种人,多半没有什么花花肠子。她所知道的都是别人言传身教的,错,或许真的不在她。”
  慕容宸瑞打了个手势,已经捉住恬郡主的符统领放开双手,恬郡主脱力地跌坐在了地上,她没想到一向视为仇敌的桑玥居然会在危急关头替她说话,而一向视为母亲的太后却似乎为了自保而保持着观望的态度。
  慕容拓起身,踱步至恬郡主的身旁,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一改之前的剑拔弩张,语气是从未有过的和善,另稍了一分怜悯:“恬儿,你要是有苦衷尽管说出来,哪怕你不是大周的公主,却也是我南越的子民,你若无罪,父王和我不会怪你,你依旧是高高在上、锦衣玉食的郡主。”
  恬儿?这是拓哥哥第一次这般唤她,恬郡主的眸子里再次溢满泪水,心中百转千回,五味杂陈。
  慕容拓见她的神色略有松动,语气更柔了,连带着目光都不复从前的冰冷,暖烘烘的,一直照进恬郡主的心底,给予了她一种无形的鼓励和勇气:“恬儿,好歹我们相识几年,作为朋友,我不想你被人害得深陷牢狱之灾,最后性命不保,袭击他国使者罪无可恕,何况你差点儿害的是大周的皇上,这桩罪,按照我南越律法,是要被车裂的。”
  车裂?恬郡主的身子陡然一晃,咽下口水,满面惊恐:“有那么严重吗?”
  慕容拓在干什么?蛊惑恬儿吗?冷瑶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即便厚厚的妆粉也掩饰不住红一阵白一阵的面色,她的唇角止不住地颤抖,笑得僵硬:“慕容侍郎,你不要危言耸听,此事乃崔尚宫一人所为,与恬儿无关。”
  “奴婢,奴婢是受了恬郡主的指使,奴婢不想被车裂!求殿下开恩!”崔尚宫对着慕容宸瑞的方向狠狠地磕了几个响头,很快,头皮便破了,鲜血四溢。
  “你含血喷人!我什么时候指使你了?”恬郡主激动得直起身子,狠狠地踹了她一脚。
  慕容拓笑了笑,从怀里掏出帕子,躬身要去擦拭恬郡主额角的汗珠,顺便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弱小声音道:“恬儿,我相信你是无辜的,你想想崔尚宫是谁的人?为何一口咬定受了你的指使?玉佩以及裙衫里的刀刃,证据确凿,你难逃一死,东窗事发,她为自保宁愿杀你灭口,你若有推翻她的证据,最好说出来,她是主犯,她一死了,你的罪就轻了,拓哥哥会帮你的。”
  “拓哥哥……”恬郡主的内心被感动填得满满的,满满的,感动之余,亦觉得慕容拓分析得十分精确,玉佩是假的,身份是假的,太后从头到尾都是在利用她。她不要死!哪怕做不成公主,也不要被车裂!
  桑玥瞧着二人离得那般近,慕容拓还作势要为她擦汗,不由地好笑,这厮,倒学会用美男计了。好笑之余,心里酸涩,楚婳一事对他打击太大,乃至于性情大变,现在就连她都有些捉摸不透他了。
  “恬儿,哀家会……”
  “她杀了香凝皇后!”
  冷瑶刚吐出几个字,就被恬郡主愤恨地打断了,恬郡主对着云傲的方向,规规矩矩地跪着:“从我记事开始,每年的春季都会前往普陀寺探望一名貌若天仙的女子,但太后从没告诉过我她是谁,知道去年十二月,太后找到我,说那名女子是我的母亲,亦是大周的皇后冷香凝,我问太后为何要囚禁她,太后说,因为她做了对不起云皇上的事,太后对我进行威逼利诱,暗示只要杀了冷香凝,我的人生再无污点,她会助我认祖归宗,成为大周的公主。”
  冷瑶疾言喝止:“你胡说!快给哀家住口!”
  “我没有胡说!你给我有毒的糕点,让我去探望香凝皇后、亲自喂她吃下有毒的糕点,可是,我始终下不了手,于是离开了,我走后不久,别院突起大火,我猜,那火,就是太后放的!因为除了太后之外,根本没有人知道那处别院,就算知道,也无法突破她精心安排的死士和枭卫的封锁!”
  桑玥抿唇,恬郡主倒是会钻空子,什么她下不了手?根本是思焉防着她让她无从下手。不过,念在她将那把火推在了冷瑶的身上,自己并不会揭穿她的小九九。
  要想揭穿冷瑶的真面目,思焉的话、五姨娘的话,甚至灵慧的话都不如恬郡主的言辞来得靠谱,匕首也好、抹毒的玉佩也罢,统统是用来离间恬郡主和冷瑶的工具。
  冷瑶不能死在南越任何人的手上,那便死在云傲的手上好了,没了慕容宸瑞的支持,南越无人力挺她,而她曾经一度视为后台的冷家,这回怕是跟她撇清关系都来不及,谈何襄助?毒杀一国皇后,那可是要被抄家灭族的!
  她状似无比诧异:“天啊!太后娘娘,原来你方才信誓旦旦地保证和香凝皇后的感情要好……都是假的!你……你杀害香凝皇后,还企图让人冒充她的女儿,用以刺杀云皇上,你到底是要毁坏两国邦交,还是……另有企图?”
  说着,她面向冷昭:“冷大人,你妹妹做的恶事你不会不知情吧?你伙同她把云皇骗来此处,究竟意欲所何?我听说,冷大人和瑞王的关系最近走得很近呢!”
  想说五姨娘勾结姚家谋反?偏让你冷家和冷瑶窜通一起,弑君!瑞王是云傲的亲弟弟,亦是皇权的落败者,冷昭杀了云傲,再扶持瑞王登基,貌似……有点儿谱啊。
  冷昭眉心一跳,起身行了一礼,恭敬道:“皇上!微臣并不知情!微臣这么些年,除了拜托南越太后找寻犬子的下落,再没对其它事进行过探讨,微臣和瑞王爷并无过多走动,她一个南越的闺阁女子,不可能知晓我大周世家活动,她在撒谎,请皇上明鉴!”
  云傲才不管她是如何知晓冷昭和瑞王的事,他要的是结果,结果就是冷昭和冷瑶密谋算计他,其心可诛!
  桑玥眉梢轻挑,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壤壤,皆为利往。这会儿称呼都变了,不叫小妹,改口称南越太后了,明哲保身这个道理果然是谁都懂。就算没有裴浩然那档子事,冷昭也不会拿整个冷家的基业作为冷瑶的保释赌注,云傲和慕容宸瑞不同,慕容宸瑞铁血手腕,那是对敌人,云傲完全是个不按常理出牌,几近凶残的帝王。冷家先是出了个香凝皇后,再又出了个冷贵妃,早已是锋芒毕露,现在又扯出了瑞王,云傲怎么会放这个打压冷家的机会?冷昭想推卸责任也不可能了。一回大周,便有他的好果子吃!
  云傲的脸暗沉如墨,一双眸子跳跃着毁天灭地的火光,叫人心惊胆战:“恬郡主,你一次又一次地反口,朕凭什么信你?”
  恬郡主凝思片刻,理了理混乱的思绪,对着曹女官道:“快!去我的房里把香凝皇后送的珠钗、衣衫还有亲笔字帖拿来。”
  “是!”
  冷瑶按了按耳坠,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已经完全超乎了她的想象,千算万算,算漏了那块假玉佩!她曾一力保证恬郡主是冷香凝的女儿,也将这些年恬郡主如何与冷香凝见面的事详细说与了云傲听,恬郡主的话中七分真、三分假,可云傲信了!现在,哪怕她说桑玥才是真正的大周公主也无济于事。
  微阖眸,生平第一次,听到了惴惴不安的心声。
  桑玥对着冷瑶无声地笑道:“姨母,自掘坟墓的感觉好么?”慕容齐落井下石,大义凛然道:“皇叔,侄儿斗胆,弹劾太后冷瑶!此女,阴险狡诈,不仁不义,残杀大周皇后,毒害大周皇帝,严重破坏了两国的友邦关系,实在是我南越的罪人!”
  宁国公起身,正色道:“臣附议,请摄政王殿下做主,废了太后冷氏!”
  接近着,偌大的长欢殿化为临时搭建的朝堂,弹劾冷瑶的官员占了一大半,为数不多的拥立者见风向不对,不随波逐浪,但也不出言维护了,只保持中立,如是而已。
  这一回,冷瑶在劫难逃,慕容宸瑞无视了她,云傲恨上了她,冷家放弃了她,即便观音菩萨显灵,也不能挽回如今的众叛亲离的局面。
  冷瑶浑身颤抖,究竟是气愤还是恐惧,不得而知了。她的胸腔像堵了团厚重的棉花,每一次的呼吸吐纳都仿佛耗尽了所有体力,面色越来越苍白,紫金护甲深深地插入了白皙的掌心,血丝像一条蜿蜒细密的小河蔓过她朱红色的裙裾,深深的,烛火一照,似一条黝黑发亮的小蛇。
  慕容天吓到了,他扑进冷瑶的怀抱,嚎啕大哭:“母后!发生了什么事?他们为什么要争对你?”
  冷瑶颤抖的手摸着他的头,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样迷恋自己的儿子,她的眸子里水光闪耀,如镶嵌了无数里璀璨的水晶,她撇过脸,拭去泪珠,软语安慰道:“母后没事,一点小误会,你先随秦公公回去歇息,母后随后就来。”
  慕容天惶惶然道:“母后,你哭什么?他们要废掉你吗?儿臣不许他们废了母后!”
  冷瑶笑了:“母后没哭,喝多了酒而已,乖,回去吧,母后今晚……陪你一起睡。”
  慕容天不依,挣脱她的怀抱,冲到慕容宸瑞的面前:“皇叔!你一定有办法的!你权倾朝野,一呼百应,你告诉他们,不许废了母后!你是母后的……”
  啪!
  慕容锦重重地摔掉手里的银筷,起身抱起慕容天,悄然点了他的哑穴,温柔的笑道:“父王,儿臣带皇上回寝宫。”
  慕容耀拦住他的去路,笑得风流邪肆:“皇上貌似有话要说,你就这么拦截他,实属大不敬了。”太后大势已去,如果抓住机会,公布太后和摄政王的奸情,他就会成为最大的赢家,他原先把桑玥的身世告诉冷瑶,就是希望冷瑶和桑玥、和摄政王府鹬蚌相争,他好渔翁得利。
  一念至此,他的笑意又加深了几分:“皇上,你刚刚说摄政王是太后娘娘的什么?”
  众人一听,探究的目光开始在冷瑶和慕容宸瑞的身上来回流转,心里大抵已滋生了一个荒诞的猜测。
  “除了曾经的盟友,还能是什么?正如靖王殿下曾经和定国公府交好,到头来却派人……”桑玥淡淡地说着,有意无意地晃了晃手里的小木牌,“唉!曹将军死得真是好惨啊!”
  慕容耀的笑容顷刻间如蒙寒霜,每名出征的将士都佩戴一块刻有名字的小木牌,刀剑无眼,许多尸体毁容断头,便可通过木牌来辨认身份,那块木牌……是曹季恒的!她是在用曹季恒一事威胁他,胆敢戳穿慕容宸瑞和冷瑶的奸情,她就昭告他陷害曹季恒的罪证!
  席位上的王公子弟已开始交头接耳、议论纷纷,不论是在谈论什么,落在慕容耀的眼里都像藏了荆棘似的,刺目得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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