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节

  说着,在小厮紧张的注视下,镜月未央顺手就打开了那个盒子,小厮一副想拦又不敢拦样子,也不知道是个什么宝贝,正鼓起勇气要喊住镜月未央,她却已经把表层的黑色锦布掀了开。
  “呵,好大一块白玉石!二哥刚买的?花了不少钱吧?”
  “是是……”小厮赶紧连着应和了几声,额头上细汗直冒,却也算得上是随机应变,“前阵子南山开矿赌玉,主子觉着有趣就买了几块玉石,没想到竟得了这么一方美玉,这才叫人打磨好了送过来。”
  “呵,有这种好事,二哥怎么能不叫上本殿呢,真是太不够义气了!”镜月未央笑着把盒子盖上,顺手递回了小厮手里,面上一派不以为意,并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二哥现在在哪儿,也在这楼里?”
  “二皇子……在对街临江的那家酒楼。”
  “唔,好久没见着二哥了。走,本殿也一起过去坐一坐。”镜月未央说着便迈步往前。
  小厮不免犹豫:“殿下……主子现在正在会客,恐怕……不太方便。”
  “会客?那不正好么?二哥的客人就是本殿的客人,有什么不方便的?走走走,别愣着了。”镜月未央大大咧咧地挥了挥手,眉眼上翘似笑非笑,“把宝玉抱紧了,可别再摔着,万一给弄坏了,二哥指不定会怎么罚你呢!”
  方圆四五寸的和田白玉,呵……还能用来做什么?
  二哥这歪脑筋动的,是不是太着急了些。
  “扣扣!”
  小厮在门口敲了两下,里面才有人打开了门。这一路走过来,走廊上连个声音都听不到,这临江的小酒楼规模不大,隔音效果倒是做得很好,就是不知道镜月闵彻在里面密谈些什么。
  镜月未央知道镜月闵彻还在防着她,不过之前都已经说了是一条道上的蚱蜢,暗地里怎么来她自然管不着,但是在明面上,量他也不会摆出拒人千里的架子。
  古往今来,但凡是有野心的人,大多都有那么点儿冒险精神。哪怕是再稳当的人,也不会拒绝任何能够拉拢的势力,不管他是不是真有那个实力可以稳住他们。
  “殿下,三公主来了。”
  不等镜月未央走进内阁,小厮就快步上前抢先做了通报,虽说这是惯例,但在镜月未央眼中似乎总藏着那么些猫腻。
  “嗯,给三公主备碗筷。”
  镜月闵彻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淡,口吻也是再平常不过,不同于小厮的惶恐,他的反应平静得有些过了头。不管怎么说,对于一个突然出现的不速之客,就算是沉然的性子,怎么着也该表现出一点儿诧异是不是?
  掀开帘子,镜月未央正要开口,然而目光微微一转,却是瞬间就被坐在镜月闵彻边上的那个男人吸引了过去。
  莲白如雪的长衫流瀑般坠下,袖口边线镶着淡青色的纹案,垂及腰际的长发散发着墨玉般光滑的质感,明明是挺拔硬朗的身姿,然而只是那么微微地椅子上一靠,全身的线条就变得流畅温和起来,宛如山涧流水,又或是清风杨柳。
  镜月未央抬眸看他的时候,那个男人也敛眉望了过来。
  一双狭长的凤眼浅薄地眯着,线条清晰而流畅,浓密的睫毛长而微卷,在眼睑下淡淡地扫了一弧暗影,微亮的眸子携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飘逸得像是东方水墨画勾勒出来一样,层层渲染,风韵到了极致。
  温润的红唇薄得像是用工笔刀精雕细刻出来的,微提的唇角看似亲和,却又不易亲近。
  鼻梁挺拔而俊秀,圆润光洁的鼻尖像是极地里的白狐,秀气中又透着几分冷漠,有着狐王般睥睨的姿态。
  论五官的精致程度,这个男人比起柳浮玥还差那么几分火候,然而柳浮玥生硬严苛的表情实在是将他俊美的皮囊打了个很大的折扣。两个人有着完全不同的味道,若真的把他们放在同一个平台上较量,不是镜月未央吃里扒外,确实这个男人的粉丝很可能会更多一些。
  如果说柳浮玥是冷傲的孤月,那么这个男人就好比是月下雪莲,眉宇间那种优雅与冷薄相互混合的独特气质,渲染成了一种素冷而贵气的风情,一眼之下有种惊心动魄的力量与性感,轻而易举就能俘获人的身心。
  只是抬眉浅浅的一笑,就散发出无限雅致风韵,慵懒、尊贵、凉薄、淡漠……蛊惑得惊人,像是西方宫廷中那些生长于贵族之手的金贵波斯猫,然而在那春风般儒雅的笑意中,又透着显而易见的疏离,仿若千山寂寞雪。
  纵然是被镜月未央直勾勾地盯着看,那个男人也没有丝毫的不自在,似乎对此早就已经习以为常,只稍微抬了抬眼皮,就又敛回了目光,在知道来人是三公主的情况下,也不见半分谄媚与热络,依旧是不温不火,不冷不热。
  “我说二哥怎么出来吃饭也不叫我,原来是藏了个这么好看的美人儿。嘿,莫不成还真怕我会吃了人家?”
  发完花痴,镜月未央快速咽下口水,一挥袖子反身坐在了那个男人的边上,异常的自来熟。
  “可不是,三妹一进门就盯着闻人公子看了半天,为兄怎能不担心?”一贯冷薄的口吻中带着些微戏谑,镜月闵彻说得毫不客气,倒是一点也没给镜月未央面子。
  镜月未央闻声只是笑了笑,并不在意,要是他突然间亲近友善了,那她才要怀疑。
  “怎么,二哥不打算介绍一下?”
  “介绍什么?为虎作伥的伎俩,对别人使得,对闻人公子可使不得。”镜月闵彻阴幽的双眸浅浅一瞟,冰薄的双唇间一条舌头依旧毒辣,“闻人公子乃是为兄的贵宾,三妹若真有这个能耐,大可自行结交,不然为兄也帮不上什么忙。”
  哈?这算是搞什么东东?!
  这个男人到底是个什么来头,派头倒挺大,知道她的身份也不行礼,连招呼都不打一声,还要她主动勾搭?能不能勾搭成功,最后还要看他愿不愿意?!
  唔……奇葩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看这美人一脸油盐不进的样子,似乎对她第一印象不怎么好啊……
  镜月未央侧着身子明里瞅暗里瞄,嘴角勾着浅笑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神色,心底下却是绞尽心思在琢磨怎么才能够挽回印象分。虽然刚才她却是花痴了那么点儿,可这也不是她的错啊!谁叫他长得这么好看了?
  好吧,长得好看不是他的错,但是出来勾引人就是他的不对了!
  “来来来……把菜都端上来,小心些!”酒店的老板是个四十多岁的男人,精廋的脸上带着一味的谄笑,贼亮的眼睛里闪着商人独有的精明算计,一进门那小眼神儿就没从那个闻人公子的身上离开过,甚至都没看向镜月闵彻,闪闪发亮的眼珠子像是看见了一座足赤的金山,一边又熟稔而热络地上前来打招呼,“闻人公子你回来啦!这可是快要三个多月没见了,这次夫人怎么没有一起来,可是身体还没有好转起来?”
  闻言,闻人樱离轻启朱唇正欲开口回答,不料镜月未央猛的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朝着那酒楼老板就是一声大吼:“老娘就是他夫人!”
  众人见状皆是齐齐一愣,趁大伙儿都没有反应过来,镜月未央紧跟着就上前两步一把抓住那酒楼老板的胸襟,目光狷狂地问得歇斯底里:“你说的那个女人是谁?!她长什么样子?是不是长着一张娃娃脸十七八岁的模样?!是不是经常穿粉色的衣服?!是不是头上插着一支非常惹眼的白玉飞凤簪?!是不是?!是不是?!”
  那酒楼老板当下就被她吼得傻眼了,脸一阵红一阵白,变得比万花筒还快。
  见他不肯回话,镜月未央又嚯地转过身,伸手抓向闻人樱离的袖子做琼瑶剧般的咆哮:“是谁?!你说!到底是谁?!是不是秦可卿那个贱人?!今天就当着彻哥哥的面,你得老实跟我坦白!”
  趁着镜月未央转身发飙的空档,酒楼的老板立刻猫着腰迅速退了出去,唯恐惹祸上身殃及池鱼。
  一直到房门再次被关上,镜月未央才倏地松了手,随手拎起一壶酒就往嘴里灌,润了润嗓子才笑盈盈地回看桌边一脸黑线的两个人,扬着下巴不无得意:“看着吧,待会儿结账老板肯定不敢再收你钱,啧啧……这酒楼不大,一桌子的菜倒是不错,哇,竟然还有九头龙爪鱼,这可是在皇宫里也不一定吃得到的玩意儿……”
  “咳。”镜月闵彻佯装咳嗽了一声,侧开脸移开视线,冷峻的面容更加沉然了几分,显然被镜月未央刚才过于出色的“演技”吓到了。真的……很丢脸。
  “呵呵,”闻人樱离却忍不住笑了起来,唇瓣上翘,凤眼轻挑,慵懒的眸子像是刚睡醒的猫,透着一种说不出的味道,似轻慢而又无限蛊惑,“三公主可真是个有趣的人儿,在下闻人樱离,有幸结识未央公主。”
  “呼——”镜月未央长长吐了一口气,拍了拍胸口坐下来,“交个朋友还真他妈不容易,可算是搞定了!话说本殿长这么大还没见过像你这样的,这回本殿可真的是豁出去了……”一边说着,镜月未央抬手就斟满了两杯酒,推了一杯到闻人樱离面前,“喝了这杯酒,咱们就算是认识了!”
  闻人樱离捏着酒樽,却不急着喝下去,狭长的凤眼弯成了一个极为魅惑的弧度,他自己不自知,却是把镜月未央整个魂儿都差点迷了去。
  “三公主是不是对每个美人儿,都像这般上心?”
  啊!膝盖中了一箭,好痛!
  被揪到小辫子了,呜呜,肿么办肿么办?!
  “怎么说呢……”镜月未央握着酒樽转了两圈,目光游移不定,半晌才叹了一口气,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借着酒劲把话说完整,“这应该是最丢脸的一次了。”
  “哈哈……”
  比山涧清泉还要悦耳的笑声再度在耳边响起,有那么一刻,镜月未央甚至觉得,就算是立刻为他去死,她也决然不会有半分犹豫。
  不过,怎么说镜月未央也是见惯了世面的,美人更是抬头不见低头见,闻人樱离有意无意的蛊惑很快就被她压了下去。这个男人太危险了,什么时候被他骗了个人财两空,指不定她还很欢脱地给他数钱呢!啧啧……美人最厉害的地方不在于他长得有多漂亮,而在于他能把那张皮相用到什么程度。
  一般而言,男人因着某种独特的心理与自尊,都不希望别人把目光过于注重在容貌上,而眼下这个男人,却在明知自己是个“色魔”的情况下,还毫无忌惮地挑衅着她的视觉感官与承受底线,真的是——
  太不懂事了!
  要是她还是以前那个色迷心窍无法无天的“三公主”,闻人樱离这下铁定玩完!
  他怎么可以这么天真这么单纯这么不懂世事险恶人心叵测?他这样子,她怎么能放心让他一个人独自面对这个群魔乱舞的世界?!噢不对,刚才那个老板说他有夫人了——
  尼玛!他怎么可以有夫人?!
  这么好看的男人怎么可以有夫人?哪个女人可以漂亮到hold住这么一张倾国倾城的脸?每天对着这么一张比自己好看千倍万倍的面容,她就不会自惭形秽自卑而死吗?!
  这不科学!
  呜呜,他怎么可以有夫人呢……她好嫉妒那个女人有没有!这么好看的男人,就该跟柳浮玥那样的美人在一起才对——咦,好像哪里坏掉了?
  被镜月未央这么一搅和,镜月闵彻和闻人樱离的私事自然就谈不下去,镜月闵彻本来就十分寡言,这一顿饭下来几乎就没开过口。亏得闻人樱离不是个闷葫芦,声音又软又温柔,带着某种撩人的蛊惑,直把镜月未央迷得晕头转向不知所云,灌下了不知多少壶陈年佳酿,一直撑到月上柳梢头才终于醉趴在了桌子上。
  镜月未央本想装醉探了探他们的底细,然而鼻尖忽而吸进一缕异香,紧跟着脑袋就昏昏沉沉腾云驾雾起来,半眯半睁的眼最后只看到掠过颊边的俊秀指骨,在尾指上还戴着一枚紫玉尾戒,是闻人樱离的手。
  他的手指很柔软,骨节纤细,让人有种柔弱无骨的错觉,却又瘦得可以看清楚骨头,修长而清瘦的指骨裹在白皙细腻的肌肤中,透着一种十分性感的诱惑的味道——
  这是一双,杀人不沾血的手。
  彻底失去意识前,镜月未央的脑中莫名地浮出了这么一句话,熟悉而又陌生,徒徒惹人心惊。
  75、晋封护国公主!
  更新时间:2012-11-14 23:05:03 本章字数:11064
  “怎么样?查出来了没有?那个闻人樱离是什么身份?”
  “是个商人。”
  “商人?只是商人?!”
  商人不都是精于算计满身铜臭,无时不刻都面带谄笑,像那个酒楼里的老板那样的吗?这闻人樱离一副千山白雪的淡薄样儿,怎么可能会是商人?
  “可他确实是个商人,经营珠宝玉石,在行内十分有名望,是座让人眼红的金山。”
  “金山?!”镜月未央的狗眼瞬间就亮了,长那么好看,还那么有钱,全天下的便宜都叫他给占了,典型的高帅富啊!
  “既然殿下这么有兴趣,”彦音吊着一双狐狸眼,走到镜月未央身边斜斜地往椅子上一靠,像是没有骨头似的又柔软又妖娆,“不如把他连同那万贯家财一同收入府中?”
  “我是想啊!”镜月未央双手搭在桌子上,捡了一颗葡萄剥开,香蜜的汁水沿着指尖滴了下来,倒映着斜阳的余晖熠熠生光,“但他不是已经有夫人了吗?强抢良家妇男会折寿的吧!”
  “强人所难夺人所爱,不都是殿下素来最擅长的把戏吗?”
  看着彦音剔着冷眉笑得凉薄,镜月未央吞了颗葡萄盯着他仔细看了两眼,才微微抬头开口问他:“音儿,你是不是更年期到了?”
  倾魅的容颜微不可察地僵了僵,彦音大概能猜到“更年期”决然不是个什么好词儿。
  “三天两头把那些陈芝麻烂谷子挂在嘴边,你都不会腻味么?以前是以前,就算你再挂念以前的那个我,她也回不来了。所以,你还是别拿对付她的那套来对付我,没有用的……”交叠双膝坐在桌边,镜月未央又拣了个葡萄扔进嘴里,半弯着的眉眼像猫一样狡黠,叫人猜不透心思,“话又说回来,对你本殿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你招惹了那么多祸端本殿都给你扛了下来,这天地之大,能保住你的却只有公主府,你要是再跟我抬杠,本殿可就不管你了。”
  彦音闻言眸光微动,继而咯咯笑了两声,剥了一颗葡萄送到镜月未央嘴边,笑得风情万种:“殿下在音儿身上费了这么多心思,说不要就不要,会不会太可惜了?”
  镜月未央一口吞下葡萄,连带着含住他的指尖,温热的舌尖在他指腹绕了一圈才收回去,继而站起身走到窗边,斜阳映照下一张精致的小脸携着浅笑,明明泛着温存的暖光,却有种不近人情的冷薄。
  “我连玥儿都舍得松手,何况是你。”
  魅笑凝结在唇角,这一瞬,彦音没来由地慌了慌,这个女人他捉摸不透,不敢……再赌了。
  一年一度的七夕,宫里按惯例安排了乞巧的节目,参加的多是十五六岁还未出阁的公主郡主,以及镜月未央这枚拥有五位夫侍却仍然“待字闺中”的千年老油条,镜月未雪虽已指婚待嫁,然而这种游戏无非也就是讨个喜气,也就不讲究那么多了。
  不过乞巧的步骤还是要按惯例来,在七夕的前一日,姑娘们每人取雨水井水个班,盛放在碗中,在露天下放上一整夜,再在太阳下曝晒半天。中午时分,每人将绣花针放在水面上,这时针不会下沉,然后观看绣花针在水中的影像。
  如果针影像花、像云,或是其他美丽的形状,就会被认为是“乞得巧”。
  反之,如果针影或粗或直,无花或云的样子,则被认为是“乞得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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