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节
守在屋外的杏雨朝她摇了摇头。
“没得你的话?”赖云烟讶异。
“奴婢没叫她。”杏雨回了话。
“嗯,且出去罢,把她也带走。”赖云烟朝她颔了下首。
杏雨领命带了梨花出去,小厮们也退下,把门关上后,赖云烟才朝那眉目沉稳的人笑着说,“您看看,妾为人多不得人心,这几个陪嫁,居然没个比得上后来我朝家中要来的。”
她后来硬讨了杏雨梨花来,这才得了两个替她打算的丫环,先前这满院子的丫环婆子小厮,是她哥的人也有,只是能耐也不太大,也跟百合杜鹃那般有着二心,重任不得。
她带笑自嘲,魏瑾泓看向了她,张了嘴淡道,“要前去与娘请安了?”
又是这没用的话,赖云烟在心中冷冷一笑,面上却是笑着问道,“您今日回来得有点早?”
“嗯。”魏瑾泓轻颔了下首,这时他嘴边的笑意褪尽后,却让他的眼神显得清冷了些,少了几许在外的温和。
“娘说你们都不在,这午间就免了我的请安了,会让厨房给我送膳过来,让我好生歇着。”赖云烟打量着手中帕子道。
她可是不想再去请这趟安了,魏瑾泓要去,自个儿去罢。
“我就歇着了,您要是去请您,替我告个罪,就说我夕间就来陪罪。”赖云烟替他把话都想好了。
到时她夕间去请安,再朝魏母暗示几句她是想让魏瑾泓与她多处处的讨巧话,到时魏母也不会对她生气,只会觉得她事事都以她这个婆母为先。
“我膳后再去。”魏瑾泓淡道。
在屋中一起用膳?赖云烟本是要派杏雨去厨房熟悉下地方,然后听她的吩抬膳过来的,现下见魏瑾泓也要一起用膳,她觉得自己肯定会有些消化不良,但确也是吃得饱的。
她其实也不怕魏瑾泓给她下慢性毒,只要她不要常吃他院中的东西,吃一两次是没事的,只要不积多,那慢性毒只会排出体外,但她知魏瑾泓手上的无色无味的剧毒,那东西一筷子下去,她就能暴毙。
“那要不要派丫环去说一声?”赖云烟心中有了主张,嘴里也不紧不慢地言道出声。
“无须了。”
“是。”
赖云烟拿帕抿了下嘴,再问道,“那现在就传膳?”
“嗯。”
赖云烟走出门外,跟杏雨和梨花说了几句,就让她们去了厨房了。
魏瑾泓在这用膳,传到魏母耳里,肯定有那么一点不快的,但这点不快相比杏雨梨花借着魏瑾泓的名义更是能在厨房逗留察看些时辰,那点子不快就不算什么了。
她日后入肚的膳食,就靠这两个丫环为她在厨房里打点了。
赖云烟想着魏府府中这时厨房里当差的管事婆子和下人的人名和人数,脚也踏进了外屋。
进屋看魏瑾泓还端坐在那,桌上茶也没有一杯,赖云烟笑道,“可让您的小厮进来伺候?”
见她连他小厮的名字也不叫,魏瑾泓扫了她一眼,见她说过话没得到他的回复后就转身进了内屋,他微抿了下嘴。
赖云烟进内屋后,见魏瑾泓跟着进来了,不由讶异地问,“您怎地进来了?”
他呆一处,她呆一处,这样不就井水不犯河水了么?
她句句都棉里藏针,魏瑾泓看她一眼,于她用的书案前坐下,翻过她放在案上的书,抬头与她道,“震严兄的未婚妻这月会随父上京。”
只一句,赖云烟脸上挂着的笑就消失了。
她扶着身后的椅臂慢慢地在椅子上坐了下来,拿帕挡了嘴,垂下了眼。
她兄长是与淮河州的巡抚苏旦远幼女订的亲,可这门亲事最后没有成行,因在成亲前,这位姑娘就因急病去逝了。
当年,她兄长还为他这夭逝的未婚妻守了三年的礼,这才在三年后,娶了当朝户部尚书的小女。
而苏旦远,最后当了当朝的御史大夫,成了魏瑾泓的左右手。
“您这是何意?”赖云烟想罢,抬起头问魏瑾泓。
“苏巡抚的小女这月也应有十五了,入京后,你兄也该迎她过门了。”魏瑾泓眼看着她,不紧不慢地说道。
他不紧不慢,说得状似漫不经心,赖云烟听得却苍促地笑了一声,之后就不再声响。
魏瑾泓这一句话透露出来的消息,太让她匪夷所思了。
但她却丝毫不想拒绝,因为,她知道与苏旦远这人攀上关系,对她的兄长,这会是多大的助力。
苏旦远是后面继位的元辰帝的恩师之一。
他只一句话,赖云烟就觉得她被他捏住了七寸,浑身动弹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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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呢?您想要什么?”片刻后,赖云烟缓过神,眼中带笑问。
好事突然降到头上,可从魏瑾泓嘴里说出来的好事,哪有这么容易。
就冲苏旦远上京之事,魏瑾泓不知在其中动了多少手脚,他费这么大功夫把人弄到京都,还欲要她兄长把亲事定下,这等事,如果不是有那天大的利益,魏瑾泓岂会便宜他们赖家?
他什么打算,她多少猜得出一点,但也只有一点,不多。
“你留在魏家。”
这点赖云烟不怎么意外,她自知自己的能耐。
“还有呢?”不仅如此罢。
“以后再说。”魏瑾泓淡淡地道。
“您可知,我是真不会为您挡刀了?”赖云烟眼角眉梢都是笑,十六岁还只是少女的年龄,明眸皓齿的她现在看起来耀眼非凡。
“嗯。”魏瑾泓看着她的脸,眼睛没有动。
她总是能让人一眼就看出她美得有多生动,一颦一笑,都透着让人移不开的耀眼。
她太知道自己的优势了。
被他盯着,赖云烟也毫不在意,都这时候了,她怕他也管不了什么用了,她眼睛扫了扫床,对魏瑾泓又笑道,“您也知我是无法跟您同床共枕罢?”
魏瑾泓看着她,慢慢地颔了下首。
“那么,就如此罢。”赖云烟垂首,甩了甩手中的帕子作状打量着上面的绣花,嘴中笑道,“说来,我还没见过那个我娘亲为我兄长订下的嫂子呢,想来要是过些日子能见着,心中不知会怎生欢喜。”
“苏大人到京后,我会携你上门拜见。”
“哎呀,这怎么好意思,”赖云烟闻言眼睛一亮,抬起头来拿帕掩嘴朝魏瑾泓娇笑,“大人真真是个体贴的,云烟能嫁予您,真不知是哪世修来的福气。”
她这话一出,她自己身上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不过看着魏瑾泓突然微皱了一下眉头,她咯咯地长笑了一阵,这心情便就好了一些。
说来,魏瑾泓确实是想要留住她了,也是想这世与赖家化敌为友了?
想得倒好,她倒要看看,魏大人在耍什么把戏。
赖云烟脸上微笑地看着魏瑾泓,慢慢把心中的那丝不能现在就逃离魏家的黯然掩下了。
她现在走了又如何,不过是给兄长留下了一个尽知后事的对手,就算不冲兄长对她的情份,她不顾一切逃离京城,可后面没有兄长的扶持,她又怎可能找到安生容身的地方。
而兄长要是没了,这天地之间,就真只剩她赖云烟一个人了。
世事真是艰难,容不得人逃避,便也只有勇往直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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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多吃点菜。”膳食摆好,赖云烟便动筷给魏瑾泓夹了菜,笑意吟吟地看着魏瑾泓动筷。
待他动了,她才抬手吃那已夹过了的。
她也知这菜应没下毒,不过就是做做样子,刺刺魏瑾泓的眼,提醒下魏瑾泓,他在她心中是什么人。
怎不能老让他一直打压她,她这个对手而无反手之举。
虽说在他们魏家的府里,明面上她耐何不了他,可这种捅得人苦都说不出的暗刀子,她一刀都不会忘了捅。
这就是重活到十六岁当新嫁娘的好处了,这魏府上下,不知有多少把柄在她手中,留在魏府,她也不怕什么。
反而魏家的人要多担心了。
魏瑾泓也是好胆气,要留她下来,还给赖家那么大的好处,也不知他谋算的是哪门她暂时算不清楚的利益。
看来,在这段时日,她得好好摸清了才成。
她夹的菜,魏瑾泓一样不差地吃了,待膳罢,杏雨端来茶与他们漱口,见魏瑾泓漱好口搁了茶杯,赖云烟拿帕拭了嘴,问他道,“可让妾跟您一道前去请安?”
他释了好意,她便也还之一着就是。
“嗯。”
赖云烟便笑了起来,跟着他起了身。
等走出他们的院子,走到通往魏父魏母的主院的廊中,见丫环和小厮跟得有点远,赖云烟回头看了挡在杏雨梨花前面的苍松,翠柏一眼,回过头开顽笑地与魏瑾泓说,“我说您就不怕,我把府中上下弄得鸡犬不宁?”
“你会么?”
赖云烟娇笑了两声,未答。
她还真不会,在不知赖苏的婚事成与不成之前,她不会。
“说来,过个几天,姑妈就要来请娘为她的女儿求婚事了罢?”这话未答,赖云烟另提了他话。
魏家姑妈魏秀莹长相清秀,不过她生的那个女儿于玉珠就生得太丑,肖似她那有着招风耳的夫君于子夫,人又胖,圆嘟嘟的,要不是实在是太配不起魏家玉树临风的两兄弟了,要不然,她肯定会想尽办法把她那个女儿塞进魏府。
魏瑾泓闻言看向她。
“您看我作甚?”赖云烟微笑,“您放心好了,我什么都不会做。”
魏瑾泓收回眼神,按了按未戴戒指的那手,才淡道,“做你想做的就是。”
赖云烟稍愣,随即跟他往前迈的步子,假意感慨道,“您真是比以前对妾更好了。”
魏瑾泓回首轻瞥了她一眼,见他眼中幽深的光,赖云烟便止了嘴,休了嘴间那虚情假意的话。
暂罢,算她怕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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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过膳了?”他们一进去请安,魏母就笑道。
“是,孩儿本是想来与您一道用的,但夫君说我成日叽叽喳喳的跟只鸣不休的小鸟一般,会讨您的烦,就让我在院中用上一顿,好让您的耳朵得个空,好好歇息一会,用顿静膳。”赖云烟一张嘴就是胡说八道,哄得魏母拿帕掩嘴笑个不停。
“瞧瞧,看你娶了个什么调皮的回来了。”魏母指着赖云烟朝魏瑾泓笑道。
魏瑾泓嘴边有着淡笑,闻言笑意加深,朝她与赖云烟看了一眼,对魏母温和道,“她性子顽皮,娘亲莫恼。”
“我哪会恼,欢喜都来不及。”魏母说罢,拍了拍站于她身边的赖云烟的手,“去罢,去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