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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节

  因近着宁老夫人寿辰,要给她绣什么东西当寿礼的想法,是不切实际了。胡嬷嬷到底让甄玉在外头买了寿礼,放着准备到时献上。只这寿礼一看就是买的,到底不算诚心,她又绞尽脑汁想着,要让甄玉显一□手,讨宁老夫人的欢心。
  “三夫人,到得寿宴那天,就如上回那般,做十二式点心献上去好了。”胡嬷嬷想来想去,上回甄 做的点心倒博了赞赏,再做一回也保险。
  甄玉一听,俯耳到胡嬷嬷耳边道:“嬷嬷,怎么做点心,我也忘记了。”
  胡嬷嬷愕然,好一会道:“这个,却是让厨娘揉面,和了料,差不多成了,三夫人意思意思跟着做几个就行了。”
  “这样啊!”甄玉一听,来了兴趣,跟胡嬷嬷道:“走,到厨房实习一下。”
  对于做点心,甄玉却是表现出了难得的天份。短短五天,她就学会揉面和料,做出来的点心皮薄馅足,个头差不多大小,一碟子端出来,令众人眼睛一亮。
  晚间,甄玉做的点心,就令人端了一碟子到宁老夫人桌上,另一碟,端到了王正卿书房内。
  王正卿举筷子挟起一个尝了尝,见是最爱的枣泥馅,不由大为赞叹,“厨娘近来做的点心倒好,甜而不腻。”
  侍书在旁边笑道:“是三夫人房中的立夏送过来的,说是三夫人打听了三爷的口味,亲手做的。”
  王正卿伤好后,却是如常上朝,如常到王府办公,这些时候回府,倒见府里各处井井有条,甄 也不再三天两头生病,且也不见闹腾了,似是安份了许多,一时倒是点头称许。这回听得她亲手做了点心,一时意动,虽不同房,到底要到她房里坐一坐,给她一个面子。
  这会儿,甄玉遣了房中丫头们,只留红袖在房中服侍,拉着她道:“待会儿你就要想像自己是那可怜的郡主,把背熟的台词念出来,知道不?”
  红袖点头,笑嘻嘻道:“三夫人,奴家晓得了。”
  因近着宁老夫人寿辰,甄玉跟管家娘子商议过,决定要请京里出名的戏班子来热闹一番,一时打听戏班子最近演的剧目,却发现全是听过的,没一出新鲜,一时生了主意,反正自己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写一个剧本,到时交给戏班子排练一下,若来得及,便在宁老夫人寿辰那天上演,若是来不及,就让他们先不演,候着年底再来王家开演第一场。
  甄玉说干就干,只用了三晚,便写好一个缠绵悱恻的爱情剧本。
  剧本大概内容便是:某个朝代某年月,王府里一位郡主和画师偷偷相恋,待郡主被许了人,画师得了相思病,一病而亡。画师死后重生到一位贫寒子弟身上,身份依然是配不上郡主。只他听闻郡主在他死那天开始生病,至今未痊愈时,便百般找机会想见见郡主,告诉她,自己还活着。告诉她,让她好好活下去,好好嫁人生子。告诉她,只要她活得好,他便知足了。画师终于见了郡主一面。郡主得知他是画师时,悲喜交加。结局便是,郡主和画师各自婚嫁,彼此只把对方放在心头珍惜着。
  看完剧本时,红袖也为郡主和画师的爱情感动着,百般求甄玉让他们在一起。
  甄玉不为所动,淡淡道:“他们身份不同,是不可能在一起了。”
  “可这是你编的,你让他们在一起,他们便能在一起了。”红袖红着鼻子道:“求求三夫人了,若让他们在一起,我宁愿不要这个月的月例银子了。”
  “没用的。你就是一辈子不要月例银子,我也没法让他们在一起。”甄玉有些忧伤,若自己重生为男子,纵身为贫寒子弟,也有法子再进王府当谋士,再博唐妙丹郡主的青眼。可是如今……真的没法子了。
  甄玉写好剧本,到底意难平,便让红袖换了衣裳,扮作郡主的模样,自己穿了男装扮作那个画师,两人试演一回。
  一开始时,红袖并不入戏,总忍不住笑,到了画师一心要见郡主,让她好好活下去时,眼眶渐渐发红,至见了画师那一幕,竟无法控制情绪,扑进画师怀里哭了起来。
  甄玉搂住红袖,心头也一阵一阵酸意。
  这个时候,王正卿正好到了房外,一听里面有哭声,不由一惊,推门而进,一时就见红袖扑在一位男子怀里哭泣着,那男子低声哄着,只房里不见了甄玉的身影,不由喝道:“作什么?”
  红袖和甄玉听得声音,齐齐回头,这才转过神来。
  王正卿跨前两步,正想掀开那男子,待男子一抬头,居然是甄玉,一时哭笑不得,喝斥道:“像个什么样子了?大半夜又玩什么呢?”
  红袖泪水未干,颇为尴尬,一时忙擦干了,行了礼,退了下去。
  甄玉犹自有些伤感,指指剧本道:“写了一个剧本,和红袖试演了一回呢!把红袖演哭了。”
  王正卿坐到案前,拿起剧本翻看,两刻钟过去,他不由郑重起来,剧本文笔优美,词藻华丽,剧情曲折奇诡,偏情感真实,竟十分吸引人。
  王正卿看完剧本,抬头道:“ ,竟想不到你一个小小女子,却有此等文笔和妙思,倒教我吃惊了。”
  甄玉笑一笑道:“可惜我不是男子,若不然,不定能和你一争长短了。”
  王正卿有些沉默,隔一会道:“论起来,你棋艺出色,画画也自成风格,更兼这样好文笔,却是和一个人相似,若他活着,……”说着却止了话。
  甄玉知道王正卿说的是前世的自己,不由垂了头,嘴里却问道:“和谁相似呢?”
  “甄榜眼。”王正卿吐出这三个字,有些难受,叹气道:“我如今替了甄榜眼的位置,助王爷谋事,方才发现,从前甄榜眼确实有高见,每想起他,总要婉惜。”
  甄玉低声道:“不是传闻,你们不和么?”
  王正卿答道:“虽表面上不和,到底是互相欣赏的。失去了这样一个竞争对手,略寂寞啊!”
  “三郎,你还有我!”甄玉脱口道:“你要愿意,可以把我当成甄榜眼看待。”
  “说什么傻话呢?”王正卿伸手 甄玉的头发,见她皱鼻子,表情生动活泼,不由“哈哈”笑道:“从前就爱哭爱闹,如今却爱搞怪,也不知道哪个是你本性了?”
  甄玉发现自己作着女儿动作,先是一愣,接着暗喜,哦,整天和红袖她们混在一堆,竟是不知不觉学了她们一些动作了。料着再过一段时间,应该能适应女人身份了。
  王正卿又看一遍剧本,突然来了兴趣,看向甄玉道:“不若,咱们试演一遍,你演那个郡主,我演画师?”
  “呃!”甄玉可不愿意演郡主,因道:“我还是演画师,你反串演郡主如何?”
  “好像也挺有趣的。”王正卿毕竟少年心性,这会在闺房中,便生了闺趣,一时笑道:“拿条头巾来给我包一包,这样更像小娘子了。”
  甄玉笑着拿了头巾,亲给王正卿包上,包完退后一步审视他,摇头道:“你额头太宽,眼睛太亮,不像女娘哪!”
  王正卿闻言,把头巾拉下一些半遮住额角,又半眯着眼,敛去眼睛的神采,问道:“这样像了罢?”
  “这样子又显得贼眉贼眼的,更不像了。”甄 示,“你得哀怨起来,眼睛闪一点泪光,样子虚弱一些,走路小碎步。”
  王正卿一听,照甄玉描述的样子 了一下,一时差点失笑,只问甄玉道:“这样呢?”
  “还差一点。”甄玉看看王正卿,想了想,从案上拿了胭脂,在王正卿腮上点了点,点出一颗美人痣,左看右看,这才满意了,唐妙丹郡主耳下有一颗小红痣,就让这颗小红痣移长在王正卿腮上好了。
  她略略失神,很快回过神来,笑道:“见过郡主。”
  “免了。”王正卿马上入戏,作出一副郡主状。
  甄玉先和红袖演了一回,且剧本又是她写的,自然驾轻就熟,照剧情往下演。
  王正卿也认真演着,待演到画师重生后见郡主那一幕,他也像红袖那样,直接扑进甄玉怀里,半弯着腰,把头埋在她胸口作大哭状,一边用哭声喊道:“玉郎!”
  “郡主!”甄玉入了戏,这会听得玉郎这个称呼,伸手托起王正卿的下巴,见他楚楚可怜的,神情动作居然有几分肖了妙丹郡主,一时略恍惚,不由自主就俯下头去。
  王正卿极乖顺地闭上眼睛,期待着。
  甄玉堪堪触到王正卿的唇,突然醒觉,手一伸,提住王正卿的领子,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居然把他提溜到门边,只一推,就推出门外,“咣”一声关上门。
  王正卿怕闹出动静惹丫头笑话,只在门外小声喊了两句,眼见甄玉再不开门,他也不好再站在这儿,只得扯下头巾,转身走了。
  只这晚到了书房,居然辗转反侧不能入睡,到底在黑暗中举起五只手指,想像那是甄玉的手指,放到嘴边亲了亲,一时惊觉,又暗骂自己:有病!
  甄玉这里,直至躺到床上,依然有些心跳。王正卿那一声玉郎,直唤到她心底去了,那么一刻,她确实动了心。可是,那是王正卿的声音啊,她怎么会动心呢?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来了!
  ☆、29、窗外窥佳人
  夏初柳听闻王正卿只去甄玉房中坐了坐,并不安歇在她房中,依然回了书房,颇有些心痒痒的,一时想如上次那般,到王正卿书房中撩拨,只是想着王正卿和甄玉的约定,只怕为了那本什么书,会给她冷脸,因忍了下来,只交代小罗多些打探王正卿的动静。
  这么一些时候,夏初柳才发现,小罗居然有些功夫在身,打听八卦也极有技巧,打听来的全是有用的东西,一时更是倚重小罗,差不多的事,都和小罗商议起来。
  小罗倒是打听了一些甄玉的前事,和夏初柳道:“听侍书的娘说,三夫人先前爱闹爱吵的,就是老夫人也厌了她,平素不待见的,打那次病好后,却转了一个性子,讨喜起来了。只和三爷之间,究竟有心结,不是容易解得开的。”
  夏初柳忖度一番道:“照你看,是讨好三爷紧要,还是讨好三夫人紧要呢?”
  小罗道:“目下倒还得讨好三夫人。待三夫人引了姨娘为心腹,肯把姨娘当自己人了,那时自然会让姨娘服侍三爷,如此,姨娘两边都能讨好了。”
  “说的也是。”夏初柳到底息了心思,只想着讨好甄玉为先。
  另一头,胡嬷嬷却是禀报了甄玉,说道史铁手之父病情已稳定了,且他已寻着史文思,果然在史文思帮助下,进了王府当护院,其父也在王府当了看门人。
  甄玉听得消息,松下一口气,有了史铁手这个眼线,再加上一些不曾消忘的回忆,或能查出是谁毒害自己的。那人既然毒害了自己,一定还会对九江王不利,对王正卿不利。且得及早掀出这个人,才能安寝。
  胡嬷嬷说完史铁手的事,又跟甄玉道:“三夫人,这阵子夏姨娘的丫头小罗,却有些小动静,颇不安份呢!”
  “哦,怎么说?”甄玉对小罗印象并不深,回想起来,只知道是一个眉眼还算精致的丫头,看着颇机灵,但姿色方面,跟夏初柳是没得比的。
  胡嬷嬷俯耳道:“她虽没有凑到三爷跟前去,可是弯绕着巴结侍书,打探三爷的下落呢!再有,没事儿爱在园子里转悠,和人说八卦。”
  甄玉道:“她是代夏姨娘谋算?”
  胡嬷嬷道:“看着更像是代她自己谋算。”
  甄玉一时倒笑了,“两位姨娘三爷且不沾,哪儿会注意一个丫头?”说着不再理论。
  胡嬷嬷也深觉一个丫头不足为虑,一时也丢开了。
  宁老夫人处,却是接到一个喜讯,原来王正卿的二哥王正冠,新近又添了一位千金,现下已有两儿一女了。
  宁老夫人厚赏了报讯的人,笑和王揎道:“二郎又添了丁,却要给祖宗上香,禀告一下。”
  王揎也笑道:“终是有儿有女了,也了了心事。只这几年在外为官,只怕不知收敛,回信时,还得提醒一番。”
  宁老夫人笑道:“三个儿子中,也就二郎资质平凡些,但到底为一方父母官,且儿女双全了,你也别每封信只训他,到底也夸一两句。”
  两夫妻说着,一时想起王正卿还没有一儿半女的,突然就沉默了。
  宁老夫人隔一会道:“三郎一妻两妾一个通房,全没动静,到底要到庙里为他祈祷一番。”
  王揎也摇了头,终又有些小悔,早知道三郎不喜玉娘,当初确实不该逼他。
  因着王正卿这阵子水涨船高,到了宁老夫人寿辰这一天,来贺的宾客便比往年还要多,王家府门口人来人往,车马喧闹,竟是占了半条街。
  王家还没有分家,且之前甄玉娘病弱,虽助着理事,到底凡事还得禀了宁老夫人才能定夺,并未扛过大旗独当一面。这一回宁老夫人生辰,甄玉作为媳妇,却是须得出来打理一切了。
  一场寿辰办下来,宁老夫人倒是对甄玉改观了,平素行事虽惹人厌,办起大事来,倒是不含糊,应付各府夫人女眷们,也是进退有度,不算失礼。
  待得宾客散了,宁老夫人难得和颜悦色,把甄玉喊到跟前夸了一句。
  王正卿见宁老夫人对甄玉改观,趁机道:“玉娘还特意写了剧本,本想让戏班子排练了,今晚出演给阿娘贺寿,博阿娘一笑的,可惜时间太短,戏班子排练不及。”
  “写了剧本?”宁老夫人最爱看戏了,京城里戏班子演的剧目,出名的皆看过了,今日寿辰,戏班子演的,也不过是几出常见的热闹戏,现下一听甄玉写了剧本,倒生了兴趣,笑道:“既然写了,明儿且拿来我瞧瞧。”
  甄玉应了,看着天也不早了,忙领了丫头回房。
  宁老夫人今晚心情好,眼见王正卿准备往书房去,便道:“玉娘也辛苦了,你今晚该到她房中一趟的。”
  王正卿道:“章飞白托人送了信过来,送信的人还在偏厅候着,我倒得过去见见人,再问几句话。”
  上回因甄玉要撵走章妈妈并几个丫头,过去禀了宁老夫人,宁老夫人一问,方知道了田绾绾进内院之事,一时对章飞白的行为也颇不赞同,只章飞白这阵子在庄上,却是极为能干,得了许多赞叹,且王正卿身边少了他,确是忙乱一些,因道:“飞白既然帮得你的忙,也别让他在庄上待着了,赶紧唤回来罢!”
  王正卿“嗯”了一声,转头见王揎也没什么要吩咐他的,便往书房去了。
  第二日,甄玉便送了剧本到宁老夫人处。宁老夫人看了半天,见剧本写得曲折动人,便留下细看。
  宁老夫人这里看剧本,却有寿王妃的儿媳季氏过来拜访,一时未及收起剧本,却是被季氏拿了过去细看,笑道:“这是状元爷写的新剧本?前年他写了一个,好容易戏班子求了去演,演的火爆。这两年什么人求他,都不肯再写,这会居然肯写了?”
  宁老夫人笑道:“三郎又不是闲着没事干,专门帮戏班子写这个?那次写了一个,还被他老子骂了几晚,说他不务正业呢!你手头这一本,却是玉娘写的。”
  “看不出玉娘好文采啊!”季氏吃惊道:“瞧这词藻,就是不懂行,也觉着好呢!”
  宁老夫人倒是奇怪,昨晚寿宴上,季氏才过来了,今早又跑来,莫非有什么事?因出口询问。
  寿王是当今皇帝的弟弟,他这个儿媳妇季氏,论起来,却和宁老夫人有亲戚关系,因常来走动。这回过来,却是因寿王妃夜咳,请遍大夫也治不好,她想起宁老夫人有次夜咳,却是治好了,便过来探听,是请了什么大夫治好的。
  听完季氏的话,宁老夫人笑道:“你也真是的,巴巴亲自过来问这个,唤个丫头过来不就得了?且昨晚见了,就该问的,又拖到今日。”
  季氏笑道:“我的好婶子,哪不是因为你寿辰么,怎能说什么寻医问药的事?可是犯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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