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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节

  “我不让金二找她麻烦,她也不会放过我的,到时流言四起,咱们就被动了,我先下手为强有什么不对?”蒋沁夏嘴硬地道。
  “有本事你就把她杀了!”吴氏冷哼一声,把那几张纸甩给她,“看看吧,不看还真以为自己做得多隐秘呢。”
  蒋沁夏愣愣地看着,一页页全是她犯事的证据,“怎么会这样?”她有种搬起石头砸到自己脚的感觉,算计来算计去,反倒是自己倒霉。
  “娘,我们该怎么办?”
  “叫人备车,咱们去谢家,到时走一步算一步。实在不行,别怪为娘的心狠。”这些东西流露出去,她和蒋家的脸面都没了。
  “夫人,安国侯世子求见。”
  *******
  “那她敢不敢证明?”金二问。
  “你脑子有病吧,我们小姐需要向你证明什么?”
  “不敢证明就是心虚了,又不是什么隐秘的部位,让人看看又怎么了?”
  “金二,你就别再得得寸进尺胡搅蛮缠了!你说我们小姐腰间有痣,我们小姐就得证明。如果一会你说我们小姐胸口有痣,我们小姐是不是就得敞开胸口让外人看?你当我们谢家是什么人?!”
  “刚才我们之所以证明那条帕子不是小姐所有,不过是让在场的人不受你蒙蔽罢了。你还当我们谢家怕了你不成?”
  金二被说得哑口无言,节节败退。
  众人闻言,点头,是啊,此事到了这步,一看就知道金二是污蔑的。人家谢家厚道,他还蹭鼻子上脸了。要是别家,早就不管三七二十一,打死再说了。
  啪啪啪,三声掌声响起,众人看过去,只见一队人马从拐脚处缓缓驶来。有人认出来朱聪毓,后面跟着的是蒋家的马车。
  其实他们来了一会了,一直就在不远处的拐角看着,正好目睹了谢家一件一件拆穿金二的过程。赞叹她谨慎行事的同时,又深虑她的难缠,一个不到十五的姑娘怎地那么多心思。
  再看被问及腰侧是否有痣之时,谢意馨的贴身丫环只见愤怒不见慌乱。他们便明了,再放凭事情发展下去,谢家也不会有什么损失,倒是有可能让谢家等得不耐烦,把昨天的事抖了出来。所以他们出来了。
  “夫人,大小姐,蒋家夫人和安国侯侯世子来了。”
  终于来了,谢意馨眼中一丝精光一闪而逝。和金二一个地痞流氓扯皮那么久,她已经很不耐烦了。
  没错,谢意馨就是故意这么僵持着的。要不然,她干嘛容忍金二在门外叫嚣?
  虽然不能光天化日之下打杀了他,但叫几个人把金二那几人捆住,塞住嘴巴扔回他那破屋还是可以的。
  但这样会留下隐患,恐怕今天一过,御使言官便会以此生事,攻击谢家。晚上派人去杀了金二以绝后患?恐怕不知道多少世家正等着谢家动手,好在次日参谢家草菅人命!
  与其这样,不如拖蒋家下水。有时候自己说一百句都没别人一句顶用,反正这事也是蒋沁夏惹出来的,她不负责任谁负责任?一事不烦二主。当然,她也知道蒋家不是那么好说话的,要他们乖乖听话,手上没点拿捏怎么行。
  他们到的时候,突然地,朱聪毓身边的小厮甩了金二一鞭子,骂道,“你算什么牌面的人,谢家小姐需要向你证明?金二,你真是好大的胆子,昨日是你意图轻薄谢家与蒋家的两位小姐,亏得我们世子爷恰巧路过才没让你得手,怎么,被毒打了一顿还不够,竟然还敢上谢家闹事?”
  蒋夫人吴氏绷着脸带着女儿和朱聪毓一道进了谢家大门,对那小厮的话并未否认。
  金二听到安国侯世子身边的小厮如是说,差点魂飞魄散,这是把他往死路上逼啊。可是安国侯世子和蒋家二小姐都盯着他,他吞了吞口水,也不敢乱说。金二觉得如果他不配合他们的话,下场一定很惨,就算他把真相说出来,结果也不一定就好。再说真相,也只比安国侯世子嘴里说的差了一点点而已。
  哗,众人吃惊了,想不到这金二真是狗胆包天啊,连谢蒋两家的小姐都敢肖想。只是可惜了两位小姐,白白被人轻薄了一番。众人见蒋家夫人只是绷着个脸,并未否认,越发肯定了此事的真实性。试想,谁会为了一个外人的清白拉自己姑娘下水的?
  听见这话,谢意馨目光一冷,顿时明白谢家和朱聪毓打的什么主意,“蒋夫人,这就是你的诚意么?”看来,他们是打算做实了她被轻薄的谎言了,甚至在她还没抖出蒋沁夏之前,就迫不急待地入局。恐怕他们之间达成了某种协议了吧?
  “哎,谢侄女,婶婶知道你受委屈了。我一收到你的信,就找到安国侯世子,然后马不停蹄地赶过来了,幸亏赶得及戳穿这泼皮的谎言。”吴氏笑吟吟地答道,她原本的打算是来谢府后,认了这金二做远房表亲。然后说这金二是受了女儿的鼓动才会私作主张痴心妄想的,让女儿和金二道个歉,先把谢意馨洗白了,一切都好说。那金二是受了女儿的指使,见了女儿自然会跟着改口。如此一来,一切流言不攻自破。
  可是,安国侯世子的上门,让她改变了主意。她隐晦得知女儿看上了安国侯世子,而且安国侯世子答应她,如果照他所说的做,事成之后,作为交换,她女儿为大。朱聪毓也是一表人才,稳重中不泛圆滑,女儿配他并不亏。
  再者,便是比较隐私的原因了,当年未嫁时,吴氏心怡谢意馨的父亲谢昌延,只是谢父当时不喜吴氏的深沉尖刻,选了温和婉约的金氏。此事一直都是吴氏心中的一根刺,如若有可能,她真想事事都压谢家一头。
  这回为了女儿的事,一想到指不定要怎么摆低姿态,吴氏便心生不悦。当年金氏也就罢了,如今连谢昌延的继氏她都要低头,吴氏怎么想心就怎么堵。
  安国侯世子的计划不错,真成了,谢意馨手中握着的那些东西也没用了。不止满足了女儿的心愿,还能狠狠踩谢家一头,让谢意馨给她女儿做小伏低,光想便觉得畅快无比。
  吴氏的声音不低,外面的人听得一清二楚,也越发坐实了谢意馨被轻薄的流言。只是不知道被轻薄到哪种程度,想来一定很严重,刚才那金二不是说了吗,腰间有痣呢,可见衣裳都——啧啧,那金二真敢啊,不过幸好两人都没失身,还被俊美挺拔的安国侯世子所救,虽然声誉有损,但是若安国侯世子不嫌弃,娶了两美,倒不失为一段佳话。
  于是外面的人纷纷起哄,什么英雄救美,以身相许之类的话不绝于耳。
  “世子爷,你想娶我们俩?”此事闹了半天,谢意馨也烦了,直接道出他的目的。
  朱聪毓点头,谨慎地道,“如若不嫌,朱家必当以八人大轿迎你们进门。”
  “不知我和蒋家小姐谁大谁小?”谢意馨继续问。
  朱聪敏顿了一下,道,“沁夏比你年长,自然为大。”
  谢意馨漫不经心地看向双眸含春的蒋沁夏,“而如今看来,蒋家已经同意了?”
  吴氏忙道,“都是男未婚女未嫁,而世子爷又救了小女,也算是他们的缘份。而且两人都是郎才女貌,结成夫妻,成就一段佳话,总比青灯古佛强。”
  众人只觉得激动无比,能见证这动人心魄的一刻。
  谢意馨点头,一本正经地道,“一个贱人一个小人,果真是天生一对,合该凑合到一起,免得再去祸害别人了。”
  全场鸦雀无声,一时之间似乎对眼前的转变接受无能。就连朱聪毓与蒋沁夏的脸色都变了。
  吴氏到底年长,当下佯装惊讶地道,“侄女你怎可如此说自己的夫婿与姐姐?”
  谢意馨无视她,在此谁是她夫婿谁又是她姐姐,而是直视朱聪毓,“这便是你自导自演一出戏的目的吧?谢家女蒋家女俱纳入怀,想得倒很美,可惜,对我谢意馨来说,”说到此她顿了顿,勾唇,冷冷一笑,“蝇营狗苟之辈,怎堪为吾夫!便是我终身不嫁,也不会嫁给你——朱聪毓!”
  说罢,起身,拉着小胖子的手往回走,小胖子崇拜又殷切地盯着她看。
  文氏欣慰地点着头,这样的继女轻易不会让人欺负的。而一干下人,俱星星眼地目送自家大小姐回春暖阁。
  谢家立即闭门谢客。
  门外,朱聪毓的脸顿时铁青,他真没料到,被逼到如此地步了,谢意馨仍不肯就范。原来自己在她眼中,竟然如此不堪!而且她竟然知道这是他设的一个局,朱聪毓眉头一拧,他此次行事很隐秘,知道的人都是亲信,他竟不知道身边竟然埋藏有这么深的钉子。
  其他路人也是一脸呆滞,蒋氏母女是没料到谢意馨态度会如此强硬态度。而其他人也不知道明不明白。
  回春暖阁的路上,春雪道,“小姐,我们把这些证据贴出去吧,这样就能让人知道这一切都是蒋沁夏和朱聪毓捣的鬼了,而小姐也并未被人轻薄。”
  “不必。”这样做太掉价了。再者,今天谢家这么热闹,为了获取第一手消息,外面应该有不少各家的探子埋伏在附近。刚才她那番话,明白的也该明白了,不明白的去查一下,也会知道的。况且这些东西她还有用呢,此事不闹大最好,真闹到皇帝面前,他们也好说话!
  ******
  次日,有位姓林御使弹劾谢昌延教女不严,使其女品性不端,辱骂恩人,忘因负义。
  周昌帝忙问怎么回事。周昌帝近来对谢太傅长孙女印象颇好,加之谢太傅如今并不在府中,自觉有回护谢家一二的义务。
  夏试就要来临,谢老爷子作为读卷大臣总领,正在翰林领着众位读卷大臣确定最后的题目,等最后送皇帝钦定圈出,作为试题。在考生入场之后,他们这些大臣才能回家。
  林御使在这个时候找茬,周昌帝心中自是不悦。
  在林御使叙述完后,群臣议论纷纷。
  听到那句‘蝇营狗苟之辈,怎堪为吾夫’之时,君南夕眼一闪,这不是他第一次听到了,但仍胡昨晚初次听闻的震撼。
  五皇子君南夕出列,“回禀父皇,儿臣可以做证,此乃子乌虚有之事。那日儿子从笔志阁一路护送谢家大小姐回府,路上谢家大小姐并未被人轻薄,更妄论安国侯世子对其有何救命之恩了。不过,”君南夕顿了顿道,“蒋家二小姐倒是被几个泼皮轻薄了,当时儿臣看她衣衫不整,正想上前解救,却不料被安国侯世子捷足先登,遂儿臣便没有出手了。”
  “哦,这就是那日你和朕说稍晚回宫的原因?”
  “正是,谢大小姐于儿臣有过救命之恩,儿臣一直未能当面道谢。那日本欲护送她回府后便登门的,以示郑重。可惜那日儿臣有事,亲眼看她回到了谢府便往回赶了。”
  众臣不出声了,他们都是消息灵通之辈,自然知道那日五皇子是陪着周昌帝微服出巡了。
  汤舒赫瞅准了时机,参了朱聪毓一本,“禀皇上,臣听五殿下这么一说,顿觉安国侯世子的行径实用大大不妥啊。这不是污蔑么?若非五皇子出来作证,那么谢大小姐的清白和声誉就受损了啊。这对于一个女子来说,不是逼她去死么?”说完,他暗忖,这回就当还谢家一个小小人情罢。
  “父皇,安国侯世子只是倾慕谢大小姐过深,一时想差了,还请父皇开恩。”君景颐忙求情,朝中都知道朱聪毓是他的人,他可不能袖手旁观。
  “三殿下这话臣听着不像,难道倾慕就能做出毁人声誉之事来?那哪天世子爷爱上哪个,求而不得之时,岂不是要杀人了?”
  “好了,肃静,别吵了。林御使不明察秋毫,妄下论断,罚两个月月傣!”
  “既然是朱聪毓救了蒋家二小姐,那便让他择日迎娶吧,老三,这事交给你了。”
  听着刚才的争辩,周昌帝对两人没什么好感,一个胆大妄为,嫉妒成性,一个颠倒黑白,贪心不足。都不是什么好鸟,正好凑一对。
  君景颐苦涩地应下,好了,蒋家这个帮手被摆到台面上来了。君景颐复又看了捅出这事的林御使一眼,认出是大皇子的人,嘴唇抿成一条线,手指不断地摩挲着左拇指上的玉指板。
  随后,周昌帝深思片刻,道,“至于谢家大小姐,此次受了无妄之灾了,加之对五皇子有救命之恩,便封个静贞县主吧。”谢家在救灾一事上出力良多,而且对老五也有救命之恩,确实该赏一赏了。
  众臣闻言,若有所思,原来这些功劳,皇上都记着呢。想想,才出了昨天那档子事,今儿周昌帝就封了谢意馨一个县主,封号还是静贞,摆明了帮她辟谣了。历数近来谢家所作的贡献,众臣也觉得是应得的,倒没有人不服地上前叽叽歪歪的。
  ☆、31更新更新
  那日,朝臣们刚下朝不到一个时辰,宫里的小李公公便带着册封谢意馨的旨意来到持礼公谢府,后面跟着好几个抬着箱笼的小太监。
  听闻圣旨驾临,谢府是一通忙和,焚香设案,沐浴更衣。
  一刻钟后,由谢老夫人领着众人跪接圣旨。
  小李公公一扫佛尘,尖细的嗓音响起,“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持礼公谢府长孙女谢意馨,温正恭良,珩璜有则,礼教夙娴,谦虚恭顺,既娴内治,宜被殊荣,深得朕心。特封为正四品县主,号静贞。钦哉!”
  谢意馨跪着上前三步,“臣女叩谢皇恩!”后又行了大礼,才从小李公公手中接过圣旨。
  一时之间,众人喜不胜自。特别是谢老夫人和文氏,昨天那闹局虽然被谢意馨拆穿了,但防不住别人借此生事嚼舌。如今有了这旨意,特别是那静贞的封号,谁还敢再提昨日之事。
  早得了谢老夫人和文氏示意的大管事上前,嘴里说着奉承话,手偷偷塞了个大红封过去。
  小李公公笑咪咪地接过,一捏那红封的厚度,笑得更是见牙不见眼。而跟着来的小太监们也得了一个中等的封儿吃茶,个个俱开心无比。
  “劳烦小李公公走一趟了,且进去喝杯茶水罢。我家老爷子和两个小的都不在,怠慢之处还请海涵。”谢老夫人由谢意馨扶着,笑容满面地上前。今天这是他们谢家孙子辈中的第一个受封的呢,算是开个好头了。
  小李公公忙道,“谢老夫人客气了,洒家知道太傅大人为了这一届科举可谓劳心劳力,两位谢大人也是一心为民的。只是洒家还得赶回去复旨,不能多呆啊。”一边说,眼角余光一边注意着谢意馨,这可是他干爹李德大总管交待的,他可不敢敷衍。见谢意馨一脸宠辱不惊,举止得宜的模样,一边在心中琢磨,敢情这谢大小姐将来会有大造化也不定。
  小李公公的姿态放得很低,完全没有在别处的趾高气扬。他可是得了他李德干爹的指点,知道皇上对谢家仍是极看重的,他可不敢拿大。
  又推辞了几句才罢,送走了以小李公公为首的一众公公,众人拥着谢老夫人回了崇德园,皇帝赏下的八只红漆木黑钉大箱子也一起抬了进去。
  大家凑在一处看赏赐,这回周昌帝出手倒是大方,赏了纹银千两,金银首饰无数,宫缎数匹...
  期间二婶说了几句酸话,但没人理她。
  相比众人的兴高采烈,谢意馨倒平和很多,这一切都在她的预料之中,虽然略有出入,但不大。
  自打渠南水灾发生后,各个世家朝臣有工出工,有力出力,无比顺利地解决了这一次特大水灾。灾情解决之后,便是论功行赏,排排坐分果果了。就贡献来说,殷慈墨的救灾三策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当居头功。
  而谢家仅次于殷慈墨,再加上自己曾救了五皇子一命,在周昌帝心中,应该至少能与殷慈墨持平的。而殷慈墨获得了破格入朝当女官的殊荣,赏给谢家的就不能太差,再加上她祖父今年破例主持这一届的科举,这些都不得不让周昌帝仔细思量。如此一来,便是把她爹谢昌延再提一级也是可以的。只是或许皇帝有自己的顾忌,并不想升她爹的职,所以才会压着谢家的封赏,迟而未决。
  而谢意馨见此,这些日子以来,也是常常忧虑。这样一直耗下去,皇上下不来台,对谢家可没好处。
  所以昨天金二在谢家大门外闹的时候,她才灵光一闪,决定拖上一拖,一来,可以把节奏掌握在手中,避免打发金二回去后节外生枝。二来,拉蒋家下水,如此一来,其他的世家官员必不会放过这次机会,必会把此事捅到皇上面前。而此事,恰好给了周昌帝一个理由,一个赏赐谢家却又不被人埋怨赏刚太薄的理由。有什么赏赐比维护你们谢家清白声誉更重要的么?她也是有十足的把握她和谢家都不会出事才这么做的。果然,周昌帝抓住了,谢家这段时间前后的功劳兑换成的赏赐全落到了她的身上。或者说,还匀了一部分给她二叔?
  她不后悔这么做,如果祖父回来后知道,必会宽怀。他们谢家忧的不是能否高升,而是殷家及那些暗中窥伺之人的一系列针对谢家的阴谋诡计,而和他们过招时,重中之重便是皇帝的态度,所以圣心不能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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