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节

  霍榷见她们主仆说得谨慎,便凑了过来。
  “拿来我瞧瞧。”袁瑶道。
  尚嬷嬷把簪子双手递上,袁瑶端详了下簪子,两手也没使多大劲儿,就把簪子头的凤舞九天给拔下了,再瞧那细长的簪身,里头果然是空的,可使劲往手心甩了甩,又不见里头有东西掉出来。
  霍榷伸手拿过来,看了看,让找根针来,拿针往空心的簪子内壁挑去。
  不多时,既然被霍榷挑出一张被卷成细长卷筒的纸来。
  霍榷缓缓摊开那纸卷来,只见上头赫然写着,“霍门袁氏,罪不容诛,赐鸠酒一杯,加恩令其自尽。”末处正是太后的印章。
  从这密旨可知,太后是有意让沈娆暗中寻得袁瑶的错处,再拿出密旨逼袁瑶自杀,就名正言顺了。
  看罢,霍榷怒不可恕一掌将炕桌上的茶碗给拍碎了,可他手上也受了伤。
  “二爷。”袁瑶惊心地看着霍榷满手的血红,方要叫人拿要来,却见霍榷下了炕,拿着那份密旨到烛台边,用烛火将密旨点燃烧毁。
  罢了,霍榷又让尚嬷嬷将簪子小心放回原处。
  翌日,在去西院必经之处,只见竹林碧翠之中,一抹芙蓉粉色的倩影,在林间衣袂翩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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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一回突然发难(三)
  只见斑斑竹影之中,广袖之内挥洒出一袭水袖,如同洛水惊鸿,又似游龙,蹁跹起舞弄清影,一时间让人似在人间,又非在人间。
  迷离间,又云收雨散了,只余下竹影婆娑,玉指轻弹微尘,回眸欲寻知音人,却只有几个呆愣的小厮在她眼中。
  沈娆一时真是觉着好生失望,也顾不上自己才酿出的美轮美奂的诗意景致,提着裙摆大步毫无矜持地冲向那些傻愣着小厮,责问道:“二爷呢?”
  这几个小厮领头的是郑爽,就他最先回过神来,道:“二爷?二爷自然是回西院去了。”
  “那……那二爷就没瞧见我在这里头?”沈娆觉着自己是白用功了。
  郑爽回道:“瞧见了。”
  “那二爷怎么不驻步?”沈娆又觉还有些许希望的。
  郑爽见沈娆貌美,一时生了恻隐之心,可主子交待的话,他不能不说的,便道:“二……二爷说了,让姑娘别大半宿的出来就成,猛地瞧见还以为是鬼,吓着人。”
  “你……你……”沈娆真是又气又臊的,指尖险些没划伤郑爽的鼻尖,罢了也只得带着碎玉踩着重重的步伐回西院去。
  才到岸汀苑门口,就见春雨满面笑意地从漱墨阁里出来,瞧见沈娆那脸上的笑愈发了,就听她唤沈娆道:“沈姑娘,果然是多才多艺的,听说在外头一舞,引了许多人来瞧的。”
  沈娆就有些恼羞成怒了,可到底不敢发作出来,只冷笑道:“黄姨娘过奖了。”罢了,便往岸汀苑里头去。
  可没想却在厢房外遇上尚嬷嬷了。
  对这位尚嬷嬷,沈娆有些发憷,说来也怪,尚嬷嬷从未打骂过她,却每每都让她有被脱了层皮之感,所以见尚嬷嬷沈娆也不敢造次的,上前蹲福道:“嬷嬷怎么来了?”
  尚嬷嬷冷眼瞥了沈娆一眼道:“沈姑娘既然做得出来,就别嫌老婆子啰嗦了。沈姑娘,我们家可不是寻常人家,不说奶奶小姐们,就是奶奶身边的丫头都没有随便出去抛头露面的,更别说像姑娘这样公然在外搔首弄姿的不尊重了……”
  被尚嬷嬷一通批判下来,沈娆是恨不得找地缝钻的。
  好不容易等尚嬷嬷教训完,走了,沈娆冲进自己的厢房,对着房里就是一阵摔砸,只是才没一会子就听春雨在对面道:“这苑里的东西都是有数的,记在账上的,谁屋里少了什么东西,该谁可是描赔的。香芹啊,你来得晚不知道,前些时候我不小心打了一个小盖碗,到了二奶奶跟前我才知道,这么一个小东西就够我用月例银子赔一年的,可不得了的。”
  这话才说完,沈娆这屋里的动静就没了,春雨这才又回她房里去。
  沈娆庆幸她起先砸的不过是枕头盆景一类的,那些个瓷器摆件的她还没碰到的,只是碎玉的一句话却又让她吃了一惊。
  “回沈姑娘,这花倒也不值什么,只是这花盆难得些罢了。”碎玉道。
  沈娆一听,心立时就悬了起来,“就一块石头中间挖个坑,这也叫难得的?”
  碎玉又道:“这些奴婢就不懂了,只听说这石头生的奇巧,天生就是一尊卧佛的模样,后得名家之手成形,所以才难得了。”
  要是论金银古玩,沈娆多少都有薰陶过的,只是这石头她还真不懂的,便问道:“那这东西又值几何?”
  “也就百十两银子的样子。”碎玉道。
  沈娆一听从自己的小箱笼里拿了一张银票出来给碎玉,故意扬高声调对对面的厢房,道:“不就是个东西嘛,这些银子你拿去给她们瞧瞧够不够的,不够再问我拿。”
  别看沈娆银子给得利索,心里却疼得很。
  出宫时,为方便她沈娆在镇远府行事,太后也给了些银子,可也不多就二三百两银子的样子,如今眼看就去了一半,却什么事儿都没成,没有不让沈娆心疼的。
  可要是能在府里站住了脚,这些个就不算什么了。
  等碎玉出去了,沈娆一人呆坐思忖着什么。
  琴棋书画是不如袁瑶,她是知道的,唯有舞一技上却是袁瑶不能及她的,可为何就不能入霍榷的眼了?
  说起舞艺,她沈娆就是同和那位宠冠六宫的明贵妃比,她自信也不会落下风的……等等。
  沈娆就像是忽然间抓住了什么关键般,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自个一人神神叨叨的,“明贵妃!我怎么忘了,明贵妃擅长的是佛曲禅乐。当初二爷那般喜欢明贵妃,自然是对佛曲禅乐也有偏爱的,难怪我不能投二爷所好的,原来是在这。”
  只是一想到在琴技之上,她沈娆比不得袁瑶的,又有些气馁,然她又蓦然想起她的歌声来,不禁又自言自语道:“琴之不足,可用歌声弥补。”
  “可该选什么曲子才好?”沈娆苦思道,“明贵妃正因《那罗法曲》而成名,在这之上我若效仿就怕有东施效颦之嫌,反落了下乘,那就不好了。”
  要是说教坊司那些个什么《浣溪沙》、《蝶恋花》的曲子,她是没有不精的,可一旦要说起佛曲来,却让沈娆有些搜肠刮肚的。
  但也天也不负有心人的,总算让沈娆想起一曲来。
  此曲名为《阳关三叠》,是唐人王维所做。
  王维,字摩诘,号摩诘居士,才德显著,精通禅里佛学,是名诗人、画家,又有“诗佛”之称。
  因王摩诘笃信佛教,故谱下的不少的曲子多少也有佛曲之妙。
  而且沈娆是听说的,霍榷擅长箫,这《阳关三叠》便是能琴箫和鸣的,倘若她能用此曲将霍榷引来同她和鸣,没有不水到渠成的。
  罢了,沈娆就让碎玉去取琴来,入了夜,沈娆便谨慎地沐浴更衣,让碎玉将琴摆着在岸汀苑门内处一些。
  再在一青釉朝天耳的三脚炉内焚了色。
  一色齐备,沈娆这才郑重其事地坐到琴桌后,稍稍挽起衣袖至腕上一些,十指点在弦上,轻弹微抚。
  这曲子音韵古雅,指法简净,却最是能在其中见功夫。
  沈娆也知道自己在这上头略欠火候,故而一时张口唱来。
  一唱三叹,将唐人折柳赠别时,那道不尽的依依不舍情,由口而出。
  沈娆全情投入,只是眼看着一曲将了,亦不见霍榷从外头进来。
  一曲罢了,沈娆只得又重复,都三遍了却依旧不见有人从漱墨阁里出来。
  第四遍就要起,却听得春雨从房里出来道:“沈姑娘睡吧,眼看就是夜半三更天了,你再唱下去小心把佑哥儿的波斯猫给勾了来叫唤的,那时你又少不得被尚嬷嬷说一顿了。”
  沈娆气得一时竟将琴弦给弄断了,生生在她指尖上划了口子一道的,这下想再继续也不能了,沈娆只得愤愤地回房歇息去了。
  又过了一日,不甘休的沈娆也不起舞也不弄琴了,这回改夜半诵经了。
  这日霍榷在外头有应酬,回得晚,但这夜的月色却好,远远就瞧见一莲青的身影跪在夹道正中,面前一香炉果品的供桌。
  霍榷喝道:“谁在那里?”
  只见那身影款款站起,向霍榷走来,蹲福道:“回二爷,是奴婢。”边说边不时偷偷拿眼睛觑霍榷的。
  还未褪去官服的霍榷,一改往日里美玉一般的人物,别有英挺威武的风采,更得人心,故而沈娆只觉自己是芳心再陷了。
  “你在这做什么?”霍榷问道。
  沈娆做这一番准备已是多日,早便等着霍榷问的。
  就见沈娆两手合十,朝天虔诚祈祷道:“奴婢是在为明贵妃娘娘和二奶奶祈福。”
  霍榷冷哼一声,“她们都还没死呢,你拜什么拜的。晦气。”说罢,一甩衣袖就走了。
  留下满面惊愕的沈娆。
  然,几次三番的挫折却依旧不能让沈娆死了心的。
  又见她在正院同霍榷巧遇了,只是霍榷视若不见,倒是霍夫人瞧见她了。
  霍夫人对霍榷道:“老二家排的日子我都瞧过了,今儿应该是轮到她服侍的你吧,既然她都迎你了就让她服侍你一回又如何?”
  听了霍夫人的话,沈娆没有不高兴,只差没显在脸上了,道:“能侍候二爷,是奴婢的福分。”
  霍榷看看沈娆,冷笑道:“你果真要跟着我服侍去的?”
  沈娆一听这话就有些奇怪,可机会难得,忙道:“二爷在那,奴婢愿服侍到那。”
  “好,你随我来。”霍榷就大步往外头去了。
  沈娆颠颠地跟着去了。
  这厢这二人才走,才一顿饭的功夫漱墨阁上房里,袁瑶就听丫头来报说,“水姨娘来了。”
  袁瑶怔了怔,水姨娘?水乡?如今镇远公身边最得宠的姨娘?听说过些日子镇远公还要封她做世妇的。
  只是这水乡来找她做什么?她袁瑶和她似乎并未有交集吧。
  但到底也不能把人拒之门外的,袁瑶便让丫头将人给请进来。
  水乡虽是霍荣的宠妾,可到底受不得袁瑶的全礼,所以袁瑶只蹲了半福,但水乡依然不敢受,侧过身去避开了。
  轮到水乡时,她是扎扎实实给袁瑶蹲了全福的。
  待到相互见礼毕后落座,水乡毕恭毕敬,不敢同袁瑶对坐在炕上,只坐了袁瑶脚下的脚踏上,道:“二奶奶不必疑惑,就算我婢妾再得宠,在二奶奶跟前是奴还是奴。出宫前,明贵妃娘娘就成一再地嘱咐婢妾,让婢妾只听二奶奶的吩咐,所以有事儿二奶奶只管指使婢妾就是了。”
  袁瑶立时就明白了,心里没有不感激韩施巧的,只道:“你虽一来便得宠,可到底是初来乍到的,正院里最是繁复的,你也不容易,如今你只要安心服侍好公爷就成了。”
  水乡低头受教,道:“婢妾记住了。婢妾今日来,是还撞见一事儿了。”
  袁瑶问道:“什么事儿?”
  水乡冷笑道:“那位沈姑娘三番四次地到正院来,今日终于如愿能赖上二爷了。二爷带她到前头去了。”
  袁瑶闻言,却笑了,“她跟过去就对了,你可知今儿前头二爷请来朝中三五好友,摆了宴席?”
  水乡不明所以,摇摇头,可就算有宴席同沈娆又有什么干系的?
  正文201番外之牙牙学语
  袁瑶发现,近来佑哥儿的话越发多了,叫他的名儿也会应了呃,抓着个东西就能自个在那里说半天的话,可就是没人听得懂他说什么。
  可听骁勇伯萧宁的夫人——绫云,却说萧家小团子五个月便懂喊娘了。
  袁瑶回头数数,佑哥儿都已七个多月了,除了长个头,就是长肉了,就不见佑哥儿说话的,所以袁瑶决定教佑哥儿学语。
  为了教佑哥儿学语,袁瑶和霍榷都找了一日最得闲的,两人一块围坐着佑哥儿。
  袁瑶轻声唤道:“佑哥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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