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节

  霍榷忽然指着天上一处,“娘回来了。”
  佑哥儿赶紧望过去,霍榷就趁机从佑哥儿怀里抽一个小荷包了,惹得佑哥儿嗷嗷大叫。
  霍榷大笑了一会子,又指着袁瑶这处喊道:“娘回来了。”
  这下佑哥儿不信了,紧紧抱着他的小荷包,不想霍榷却下炕了去奔袁瑶来了,“佑哥儿不要娘,爹爹要了。”
  佑哥儿瞧见真是袁瑶回来,小荷包也不要,嗷嗷地撅起屁股蹲朝袁瑶爬来。
  袁瑶换了件百祥百花大红洋缎银鼠的窄褃袄,斗篷也换了一件羽缎面白狐里子的了,再给霍榷父子两都拿了貂裘给穿上,这才三人一道往寿春堂去。
  霍老太君端坐在寿春堂当中,精神有些不济,可瞧见满堂儿孙到底面上还是喜欢的。
  霍荣领着儿孙们给霍老太君叩头,佑哥儿排在霍化身边,在最末尾处。
  别人都一概跪着朝霍老太君磕头,就佑哥儿坐在椅垫上,扑闪着眼睛看着大伙。
  看着看着,佑哥儿也有样学样地撅着屁股蹲给霍老太君磕头,
  可佑哥儿太圆滚了,趴在椅垫上都不稳当,东倒西歪的,跟团子似的一下子滚霍榛前头去了。
  众人立时都笑了。
  霍榛更是笑骂道:“好小子,你占我便宜呢,我头都磕给你了。”
  顿时哄堂大笑了。
  佑哥儿叉着小短腿,坐地上眨巴眨巴眼睛,看看霍榛,“哦?”他不明白自己怎么滚这来了,然后又哒噗哒噗地爬回去,又要叩头,这下滚霍化身上去了。
  霍化支撑不住佑哥儿这小胖墩,身子一歪压在仅哥儿身上,仅哥儿就碰倒了俍哥儿,这下孙儿辈的滚做成一堆了,始作俑者佑哥儿见哥哥们堆一块,玩好他就不起身了。
  “哈哈……”霍老太君笑得开怀,指指着地上的一堆,“快把佑哥儿抱开,他是来捣蛋的,要打屁股才成。都起来,都起来。”
  霍荣领头站了起来,霍榷回头就把霍榷给抱了起来。
  接着是霍夫人带着儿媳妇女儿给霍老太君磕头,女眷们没佑哥儿掺和,最是齐整规矩。
  可佑哥儿见袁瑶在磕头,他闹着也要下地,霍榷自然不让了。
  接着是霍荣和霍夫人落座,霍杙领着弟弟妹妹等给霍荣和霍夫人磕头,这般依长幼依序落座受礼。
  佑哥儿在丫头们的搀扶下,总算没东倒西歪的,好好给霍榷和袁瑶磕了一回头的,就因年纪最小佑哥儿得夸赞最多,还一下得了不少金银锞子。
  接着是家里的仆役们按等级依序跪在门外给霍老太君,齐声拜贺。
  霍老太君着实高兴,大把派发着压岁钱和荷包。
  然后众人移驾到荣恩堂开宴。
  宴席分两桌,男的都在东次间里,女眷们就在西次间,霍老太君在堂屋,开席众儿孙们献上吉祥如意的一类的酒品、汤羹、菜肴,只见荣恩堂里一时花团锦簇,语笑喧阗的。
  袁瑶如今当家,宴上要服侍霍夫人霍老太君的,还有上下里外照应着,一时宴上的饭食就没用多少。
  因着来回地忙活,席间倒是听到了冯环萦对霍韵抱怨的话。
  “好个宋凤兰,我绝饶不了她。”冯环萦狠狠道。
  霍韵嗤笑道:“我说你就罢了吧,这亏不吃你也得吃,谁让你当初没把账对清楚了,让人钻了空子去的。”
  冯环萦一跺脚道:“也怪我平日里仁慈了,别人都当我泥人一般的揉捏的,才敢钻我的空子。”
  霍韵同仇敌忾道:“所以说一开始就得发狠了,镇住了底下的人,看他们还敢不敢再耍花样的。”
  “你库房那里都换上了太太和你的人了,那个领头的就是宋凤兰的人,还留着做什么?”冯环萦问道。
  “那是娘的意思,可事到如今,我觉着也没必要了,回头我就拿了她,帮你出气。”霍韵信誓旦旦道。
  听罢,袁瑶摇了摇头又去忙别处去了
  宴散后,霍老太君精神不济回去歇了一会子,霍荣领头带着众人围坐一处,谈天说地守岁。
  佑哥儿早早就发困了,打着下呵欠眼皮子直往下耷拉了,可小手上还顾着祖父叔伯给的锞子,边接边瞌睡,两眼都闭上了,小肉手还伸着要锞子的。
  霍荣笑着轻拍一掌在佑哥儿的小手心上,佑哥儿迷迷瞪瞪地睁眼,吧唧吧唧嘴巴,“哦?”意思是怎么没锞子了?
  引得众人又是大笑的。
  忽然一声“噗咚”,烟花升天炸开。
  佑哥儿被惊醒,满脸惊慌地看着门外,可一时见外头五彩斑斓地闪耀,他又看住了,挣扎着要到外头去。
  一直到了子时,都用过了饺子,这才各自散了歇息去。
  不想半夜,房门上却传来急急的叩门声。
  “大过年的,敲什么敲。”房门心里抱怨了几句,开了角门,问道:“谁呀?”
  就见一位宫里内侍模样的人下马过来了,对房门说:“赶紧去回你们二爷二奶奶,就说惠妃娘娘刚得个小皇子,母子平安。”
  房门顿时一个激灵,刚要将内侍往里头请,就见内侍忙忙上马又走了。
  房门的不敢耽误,忙往里头传,一时传到西院,府里各院都醒了,都听说了这消息。
  袁瑶欣慰地笑道:“刚好正旦出生,十皇子可真会选日子的。”
  霍榷看着自己的儿子,“以后是个有福气的。”
  而东院和北院则不以为然,正院里霍荣却道:“这是要开始了?”
  正旦清晨,按例身带品级的一概要进宫朝贺,而平民白身和外省的官员,则是摆上香案,望阙遥贺。
  文武百官在太平殿行礼,祯武帝新的一儿子自然心下喜欢,当即下令大赦天下。
  皇后则在坤和宫受内外命妇的大礼,礼毕后依旧是宴席。
  按往年,太后也该出席,只是自周阳伯一家在去年秋后被问斩后,太后的身子就一直有恙。
  而王家也因此有些一蹶不振的,反正外命妇队列中除了南阳伯的长媳天悦公主外,再不见其他女眷了。
  所以开席之时,皇后举杯首祝的是太后安康。
  宴罢了,王永才亲来领袁瑶到惠妃韩施巧的瑞禧宫来。
  因着是韩施巧方产子,宫中门窗一概紧闭,虽有百合香熏染,可到底还能闻到些许血气。
  袁瑶和王永才才到瑞禧宫正殿,就听里头有人在说话,声音柔和,道:“娘娘一直以来宠冠六宫,如今再得十皇子,正是鲜花着锦之盛,多少人在看着娘娘,娘娘何不趁这机遇召见娘家父母,一解恩怨,二来免遭旁人口舌。就算娘娘不为自己,也为十皇子将来的名声打算的。”
  罢了就听里头传来韩施巧笑得险些岔气的咳嗽声,“哈哈咳咳……名声,我们母子又不图的泼天的权势,要那么好的名声做什么?你和大哥也不必劝本宫了,你们就只当本宫早死了。”
  从韩施巧这话中,不难听出她心中还有的怨。
  “唉。”里头的另一人叹了口气。
  这时,肖姑姑在里头禀报道:“回娘娘,威震伯夫人到了。”
  韩施巧顿时一喜,“那还不快请进来的。”
  袁瑶敛衽而进,恭敬施礼,再起身时,才看清楚那同韩施巧说话的人。
  只见那人身姿小巧,巴掌大的圆脸显得十分稚气,一双眉眼含愁,只在见到袁瑶之时眼中闪过一阵惊艳,罢了又满是失落的,喃喃道:“你就是瑶表妹?”
  殿中紧闭又无过多闲杂人等的嘈杂之声,那人的喃喃之声虽小,袁瑶还是听到了。
  其实在外头听到她和韩施巧说话时,袁瑶便长猜出来了,这位应该就是韩塬瀚的小妻——白灵。
  韩塬瀚成亲那日,袁瑶和霍榷还送了一对白首双星的素方章做贺礼。
  袁瑶柔声道:“想来这位小夫人,就是大表嫂了吧。”说着袁瑶就要行礼,吓着白灵忙忙侧身避开的。
  韩施巧笑道:“瑶哥儿你别吓她,我这大嫂年纪小,人老实,正拘束着呢。”
  说罢,韩施巧让宫人把十皇子抱了来给袁瑶瞧的。
  袁瑶瞧过后,小声道:“要按臣妇说,这才出世的孩子,没什么看头的,红红彤彤皱皱巴巴的,睡时比醒时多,真不知那些人到底从那里看出这样的孩子有好来,说得出那海了去的好话。”
  韩施巧嗤笑道:“就你敢我在面前说实话了。”韩施巧顿了顿,“说真的,我瞧第一眼还真不敢认他,没那么丑的。”
  一时姊妹两人一同窃笑不已,只余白灵一人在旁也不知道紧张什么,坐得手不是手,脚不是脚的,没一会子就请辞了。
  袁瑶记挂着家里的佑哥儿,也不敢多耽搁的,韩施巧让袁瑶下回进宫把佑哥儿一道带来,说她怪想这小团子的。
  袁瑶答应了,留下贺礼,又留下一句话,“听闻当初姨妈为了你,狠狠和韩孟打了一架,伤的不轻。”
  韩施巧怔了怔,躺在床上有些呆滞了。
  两日后,袁瑶听说韩姨妈被召进宫了,这自然也是后话,还说正旦这日的事儿。
  就说袁瑶因着韩施巧的召见,比霍夫人她们晚了出宫,霍夫人她们就先回府了。
  宋凤兰原本心情原本极好,可一回到东院,就见她的人向她哭诉。
  “……大奶奶,二姑娘就这样二话没说,说把奴婢打发就打发了。有话说得好,就算不看僧面也看要佛面的。就算太太也没一下子就把奴婢给打发了的,二姑娘这明面是在打发奴婢,实则是在打大奶奶的脸面。”就见那仆妇哭得震天的。
  宋凤兰听了这半日了,老早就一头的火了,刚要发作,广袖就先把那仆妇给打发下去,再劝宋凤兰道:“奶奶这是要明着去找二姑娘的不是?”
  “没错,我就是要去问问这死丫头,到底为着什么敢把我的人给顶了?”宋凤兰气呼呼道。
  广袖道:“大奶奶,不说别的,就看如今二姑娘掌了库房,都说一朝天子一朝臣的,主子夺几个奴才的差事,难不成还要理由不成。大奶奶硬是要去说,也说不出不是来,岂不是自讨没趣了去。”
  宋凤兰只得按捺下心头的火,“那你说该如何?”
  “既然二姑娘管了库房……”广袖近宋凤兰耳边,一阵低语后,宋凤兰脸上也有了笑意,抬头扫看了眼屋里的摆设,指着炕上多宝格里的一对青花抹红海水龙纹碗,道:“你觉着这个可够分量?”
  广袖笑了笑。
  宋凤兰伸手拿出碗来,左右端看了一番,忽然一放手,精美的瓷碗甩在地上都成了碎屑,可宋凤兰还不罢手,又取了条案上的定窑黑釉梅瓶来,又一撒手,梅瓶也摔了个粉碎。
  宋凤兰拍拍手,唤人来把碎屑都装进一个精致的盒子里,道:“就说我不喜这三样摆设了,让库房的给我换。”
  广袖掩嘴一笑,福身道:“是,大奶奶,奴婢定给您换来,最称心如意的。”
  宋凤兰冷笑着向广袖一挥手,“去吧。”
  此时宋凤兰迫不及地想看到霍韵那气急败坏的脸面了。
  就在广袖刚走,福姨娘来给宋凤兰请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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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袁瑶终于知道官陶阳拿的什么害人了,明天就是真相大白,官陶阳死了。
  福姨娘到时,丫头对襟正端来一盅阿胶炖野雉来。
  阿胶炖野雉,宋凤兰一直有吃用,如今也未因身怀有孕而停用。
  福姨娘给宋凤兰蹲了一福后,连忙在衣裙上擦了擦手,这才去接过对襟添漆梅花托盘里十分滚烫的汤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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