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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节

  但却,已经来不及了!
  一颗黑色的药丸,在就在慕容函郁红唇掀起那一刹那,迅疾的送入了她的口内!
  夜千陵快如闪电扣上慕容函郁下颚的手,旋即用力一抬,迫使着慕容函郁不得不将口中的那一颗药丸给吞下去。而后,对上那一双错愕睁大的眼睛莞尔一笑。唇角,半扬起的那一抹弧度,恍如罂粟绽开的那一片花瓣,似笑非笑道:“太后,你送了慕容尘这样一份‘大礼’,我也该礼尚往来才是,不然,可就失礼了!”
  慕容函郁不知道夜千陵究竟给自己吃了什么,但不用想也知道,绝不会是什么好东西。一手,快速的抚上自己的颈脖,用力的咳嗽,企图将吞下去的药丸给吐出来。而身体,因这样的举动与不停的咳嗽而震动了起来。
  夜千陵毫不犹豫的顺势一松手!
  下一刻,只听一道重物落地声,沉闷的响起,有那么一刻,盖过了连绵不绝的雷鸣声!
  慕容函郁完全没有料到夜千陵竟然……竟然会突然放手。整个人,一时间都呆怔怔的平躺在了地上没有一丝反应,又或者是有些反应过不来。旋即,疼痛蔓延过她四肢百骸。地上,永无止境流淌的水流伴随着泥土,几乎将她半个身子淹没,冰冷的感觉渗透进她每一寸肌肤。
  低头望去,只见地上的女子一袭华衣狼狈不堪,一头漂亮的秀发,凌乱开来。满头金簪,变得斜斜歪歪,更有两三根掉落在发旁……
  这一刻,所有的高贵与气质,都已经通通远离慕容函郁而去!
  想来,她应该从未曾这般狼狈过!
  夜千陵不为所动,甚至,看着这样狼狈的慕容函郁笑出一丝声音来。随之,膝一弯,在慕容函郁的身侧缓缓蹲下身,一手指尖高高的挑起慕容函郁的下颚,令她的脸正朝着天际,任冰雹一般的雨滴狠狠的砸落在上面。一字一顿开口,声音,平静不带半分起伏,“慕容函郁,当日我曾跟你说过,我这人,最讨厌别人威胁我。很不幸,你成了我讨厌之人!”
  漫天的雨毫不留情的浇在慕容函郁的脸上、眼中,令慕容函郁怎么也睁不开眼来。伸手,一把用力的拂向夜千陵的手,将她的手重重拂开。而不想,微扬起的头,因失去了那一道挑着下颚的力道而重新跌回了地面。霎时,又是一阵止不住的疼痛。愤怒的火焰,如野火燎原覆盖上那一双紧闭的眼睛,滑落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握起一手心泥土。
  夜千陵因慕容函郁的动作,身体不可避免的微微晃动了一下,冷笑道,“慕容函郁,你知道我刚才给你吞下的,是什么么?”
  慕容函郁‘哼’了一声,不屑知道!
  “是我亲自配的毒药,这世上,只有我一个人才有解药。”
  夜千陵并不准备勾起慕容函郁的好奇心,从而引她发问,只是自顾自说下去。同时,指腹无比轻柔的抚摸上慕容函郁被雨水打花的精致妆容,在她扬起带着泥泞的手狠狠挥向她的脸时,一把反扣住她的手腕,再用力的按向地面。
  动作既快,又狠!
  空气中,甚至带起了一道凌厉的风声!
  顿时,慕容函郁的手背,重重的打在地面凹凸不平的坚石上。尖锐的石块,立即划破了她的肌肤,并且有些直接如利剑刺入了她的肌肤内,丝丝缕缕的鲜血,便争先恐后的从她手背的伤口上渗透出来。
  慕容函郁霎时紧咬住了红唇,直到唇畔咬出一缕血来,才勉勉强强压制住那一声梗在喉咙的痛呼,咬牙切齿的恨声道:“夜千语,你……你竟敢这般对哀家,你信不信哀家杀了你,将你五马分尸、挫骨扬灰!”
  夜千陵轻笑一声,不愧是权倾朝野的慕容太后,都到这个份上了,竟还可以说出这样气势十足的话来,冷声道:“慕容函郁,别忘了,现在受制于人的人,可是你!”
  “你……”
  慕容函郁双眼眯成一条细长的缝睁开。
  如果,眼神可以杀人的话,那么,夜千陵不知道已经被她杀了多少遍了!,夜千陵低头望着,丝毫不将那一丝杀意看在眼里,紧接着道:“慕容函郁,人的忍耐,都是有限度的。之前,因为你是慕容尘姑姑、慕容尘在意你的缘故,所以,尽管你对付夜家人,可我却也只是带着他们远离,并未做任何报复的事。可是,”说着,微微闭了闭眼,悠悠的一声叹息。再开口时,声音,明显的轻了一分,可冷意,却也浓了不下一分,“为什么你连他也要算计呢?”
  音落,睁开双眼!
  那一个眼神,慕容函郁不知为何,浑身一僵!
  夜千陵依然保持着那一个姿势,俯望着地上过分狼狈的人,许久,又一次开口的声音,已听不出情绪,但却有着莫大的诱惑,“慕容函郁,若不想死,一命换一命,如何?只要你交出解药,我便也给你解药!”
  慕容函郁没有说话,还僵硬在刚才夜千陵那一个眼神中,无法动荡。
  “慕容函郁,何必呢,慕容尘他,毕竟喊你一声‘姑姑’。你此次落难,能够如此顺顺利利的重新掌控权势,他也算是功不可没。何必与他同归于尽?”夜千陵语重心长出言,带着说服之态。
  慕容函郁依旧不语,半眯的眼睛看不出眸内光芒,但神色中,似乎柔和了那么细微的一分。
  夜千陵敏锐的察觉到,心中,忍不住暗暗一喜,接着道:“慕容函郁,放过慕容尘吧,只要你放过他,我就会将解药给你。你的命,太过金贵,如此丧命,着实不值得!”
  慕容函郁……
  对面的山峰上!
  那一袭胜雪白衣一直未曾离去,断崖上发生的一切,尽入他的双眸。尽管,听不到一字半句,可却洞悉一切。黑眸,微眯起来,闪动着一丝诡异难测。清泠的声音,隔着层层雨幕,独独落入对面地上慕容函郁的耳中,“太后,当年的仇,你忘记了么?闾帝的性命,你不想要了么?闾国,你不想灭了么?”
  ……
  三句不紧不慢、不咸不淡的话,令断崖上的局面,徒然一个翻天覆地的变化!
  慕容函郁原本迫于夜千陵的威胁而渐渐松动的神色,刹那间徒然一凛。垂落的长睫,‘刷’的一下掀开,任漫天大雨浇落进眼眸也不眨一下。冷冽的寒光,从那一双眼眸内迸射出来,如一把出鞘的冷剑。旋即,垂落一侧与被夜千陵压制住的手,同时一个使力,用力的推向夜千陵,直接将夜千陵推倒在地。再双手撑地,动作有些难看的从地上艰难的爬起来。
  这一刻,换成了慕容函郁居高临下的俯视地上的夜千陵。
  夜千陵猝不及防,整个人不受控制的往后倒去。在最后一刻,幸好及时反应过来,双手快速的一个后撑,才险险的避免了跌倒。可,地上的石子,也毫不留情的划破了她的手心,水流从她的手背上蔓延而过。疼痛与冰冷,一齐窜过全身。
  然,这些夜千陵都没有心思去顾及!
  刚才那一刻,她明明看到慕容函郁已经松动了,只要再等一点点的时间,或者下一刻,她就很有可能会交出解药。一切,明明都控制在其中,可为什么最后一刻,会出这样的意外?
  明眸,倏然一侧,直直的落向对面的山峰!
  果然,那一袭白衣还未曾离去。
  一切,定是他搞的鬼!
  那个男人,即使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也掌控着这边的一切!
  夜千陵的双眸,迅疾的窜起一抹彻骨的恨意,撑在地上的双手紧握成拳,使得那手心的沙石愈发刺入肌肤。疼痛感,浑然未觉!
  而,在这一过程中,爬起身的慕容函郁,一步一步走近夜千陵,同夜千陵刚才那般一手挑起夜千陵的下颚,然后,另一只手,高高的扬起,带着异常凌厉的风声,狠狠地朝着夜千陵的脸挥下去。
  夜千陵的脑海,在这一刻,已然完全被对面之人和心底的那一股恨意给占据,眯起的眼眸也一直落在对面,半分未留在当下。以至于,对慕容函郁的举动,竟是丝毫未觉,更别说反抗了。尽管,慕容函郁使力的挑着她的下颚!
  宫玥戈黑眸霎时一眯,眸底闪过一丝令人心惊的戾气。负于身后的手,快如闪电抬起,指尖的那一滴雨滴,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袭向了慕容函郁落下的那一只手。
  其狠绝程度,水滴直接从慕容函郁的手心硬生生的穿了过去!
  慕容函郁只差一寸就落在夜千陵脸上的手,因这突如其来的水滴的力道而被打开去,并且,整个人都控制不住的倒退了两步,最后,再踉跄了数步才勉强站稳身体。
  强咬着牙,忍受着那一股非人的疼痛,恼怒的回头,狂怒瞪向对面的山峰。
  可,除了看到一抹飘飞的白色外,哪里看得清那一个人的样子,更别说是他的神色了!
  这时,耳畔不咸不淡、不轻不重响起一道冷彻入骨的声音,“慕容函郁,这只是一个小小的警告。若敢再伤她一分,哪一只手伤的,我便要你用哪一只手来偿还!”
  音已落,可回音却还一遍遍的响彻在慕容函郁的耳边,挥之不去!并且,隔了这么远的距离,还隔了那么多层雨幕,那边的冰冷气息,依然波荡到了这边,尤其是波荡到了慕容函郁的周身。
  致使慕容函郁已然站稳的脚步,不由自主的再退了一步。
  面色,一变再变!
  夜千陵知晓自己再怎么望对面之人也是无济于事,自己根本没有办法飞过去杀了他。恨恨的咬牙,快速的站起身来,不让自己处于这般弱势的姿态,眯了眼冷声对慕容函郁开口,话语中带着十足的威胁之意,“慕容函郁,今日,你若不交出解药,那么,便别想离开这里。”
  慕容函郁不语,只是一个劲的硬咬着牙龈,发出‘咯咯’作响的声音。手心,硬生生被穿出一个洞,那种疼痛,并不是一般人可以忍受的。真恨不得再扬起手给对面之人一巴掌,可……转身,携着一身狂风暴雨亦吹洗不了的怒气与怨气,就向着山下的方向走去。
  夜千陵三步并作两步上前,一伸手,便拦在了慕容函郁的身前,声音,明显冷下来三分,亦明显的加重,“慕容函郁,我说得话,你难道听不懂么?”
  慕容函郁望着面前狼狈不相上下的夜千陵,手,缓缓地负到身后。痛极、怒极、恨极,面上一时间反笑,一字一句缓慢开口道:“夜千语,若你是想要通过此来要挟哀家的话,那么,你要失算了!”
  夜千陵闻言,眸光一眯。心中,徒然微微不安。可面上,却未表现出丝毫。简洁明了的一语,再次挑明其中的利害关系,“慕容函郁,我下的毒,只有我才有解药,你真的确定,你要为此付出性命么?”
  “你大可以试试!”
  慕容函郁勾唇一笑,与夜千陵本就只隔了一步的距离,她再迈进一步,几乎就与夜千陵紧紧地靠在了一起,声音就排在夜千陵的耳畔,“夜千语,这里就你我两个人,你要杀哀家,轻而易举。但是,哀家死,慕容尘就要给哀家陪葬,你下得了手么?”
  夜千陵脚步,一刹那,因‘陪葬’二字而倒退了一步!
  慕容函郁紧接着逼近,“夜千语,慕容尘有今时今日,都是为你了。他为了你,背叛哀家这个辛辛苦苦栽培他长大的姑姑。为了你,弃哀家这个有养育之恩的人而去。更是为了你,奄奄一息的躺在那里!”说着,手用力往后一指,宽大的衣摆在半空中划过一抹弧度,如线条般的水渍呈抛物线甩出!
  夜千陵的目光,不由得顺着慕容函郁的手所指的方向望去,那躺在风雨中的人儿,面色如雪,看上去毫无声息,就像是已经死了一样。
  脚步,不由自主的再退了一步!
  慕容函郁再逼近,不管是话语还是神色,皆步步紧逼,“夜千语,到底是要他‘生’,还是要他‘死’,全都掌握在你的手中。你说,你要他死么?”声音,在一点点加重,说到最后,几乎是冲着夜千陵的耳朵喊出来,“你说,你是不是要他死?是不是要看着他死?”
  夜千陵的面色,闪过一丝沉痛,脚步又退。脚下的石子一绊,身体一晃,险些跌倒。
  慕容函郁将夜千陵脸上的神色尽收眼底,满意的笑了。这一次,她不再逼近,而是无比优雅的抚了抚自己凌乱滑在额上的黑发,轻缓开口,“夜千语,如今,慕容尘中了哀家的毒,哀家又中了你的毒。哀家大可以告诉你,慕容尘所中之毒的解药,如你所料,哀家手中确实有现成的。要你去‘兵源城,的那两个目的,不过只是哀家所需而已。现在,我们就赌上一赌,且看最后,是谁更沉不住气?且看到底是哀家先来求你,还是你先来求哀家?”
  沉不住气的那一个人,就是输的人!
  慕容函郁手臂一收,脸上带着冰冷的笑容,从夜千陵的身侧擦身而过。当,迈开第十步的时候,喉间因扩散至全身的毒素而猛然吐出一口鲜血。脚步一顿,用衣袖拭去,再头也不回的离去!
  铺天盖地的大雨,丝毫没有停歇的征兆,一个劲的死命下着!
  夜千陵独自一个人立在断崖之上,任漫天大雨浇灌全身。纤细的身躯,几乎快要被击垮!许久,忍不住双手捂眼,深深地闭目,那一抹痛苦的神色,严严实实的掩藏在双手手掌之下!
  ……
  对面的山峰上。
  宫玥戈一眨不眨的望着对面的那一袭身影。心,渐渐地被一条名为‘不舍’与‘心疼’的蔓藤,一点点的缠绕。半眯的黑眸中,不知不觉流露出一丝异样的怜惜。
  一贯冷静如他,知晓这一刻自己该转身离去!
  但脚步,却是不自觉的向前迈出!
  只要他愿意,一个飞身,便可以轻轻松松的跨越悬崖,去到那一袭白衣的身侧,为她挡住那风雨!
  而,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他望见那一袭白衣迈开脚步,蹲下身,将地上的那一个男人紧紧地拥进了自己的怀中。那低垂的头,仿佛在亲吻他的脸!
  宫玥戈立即收住脚步,脚下几块石子滑落悬崖,在空中回荡起数道呼啸之声。
  同时,一向冷硬的心,又是无端一痛!
  半晌,手掌紧紧一握,面无表情的转身,再无留恋的离去。
  ……
  断崖上!
  夜千陵陪着昏迷不醒的慕容尘在原地呆了整整两天。这两天中,她用尽了一切办法,却依旧没能够使慕容尘苏醒过来。而慕容函郁的人,就驻守在山下。她自己本人,也在山下。
  她与她两个人,她们在对峙!她们在比谁更狠、谁更沉不住气。
  最先去找对方的那一个人,就是输家!
  夜千陵以为,自己是无情的,是自私的,是从不会为任何人屈服的。可是,每隔一个时辰给慕容尘把一次脉,那越来越虚弱的脉搏,一次又一次的击打着她的心。
  怎么办?
  夜千陵在心中不止一次的问自己!
  日出日落,时间以缓慢数倍的速度流逝,无形中仿佛也在考验着夜千陵!
  夜千陵负手站在断崖上,身影更显纤细,一站就是整整一夜。当朝阳的第一缕阳光普照大地的时候,昭示着时间已经是第三日。而慕容尘的脉搏,已经弱到不能再弱!
  夜千陵低头,最后再看了一眼地上的慕容尘,然后,一咬牙,选择了转身离去。
  山下!
  夜千陵看到了那恍若行军打仗一般的阵势!
  驻守的人马,看到夜千陵下山,没有一个人上前阻拦,他们就这样放夜千陵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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