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节
魏氏听着老太太的安排的合理,点点头,算是应下了。
初晨九月九大婚的消息,几乎在戚公公宣旨后的瞬间传遍了侯府。
待初晨回到房里的时候,周逸、周遨兄弟早坐在屋子里等着她。两位哥哥一番恭喜之后,拉着初晨闲聊起家常来。往常他们不注重这个,现在不行了,他们的宝贝妹妹等秋天的时候就要出嫁了,能说话的机会屈指可数。
周遨不会说周逸说的那些文绉绉的话,他和妹妹表达交流的方式,就是不停地给初晨讲民间新闻趣事。
周遨讲了七八个,肚子里就干净了,没东西可讲,又不想让周逸独占风头,。搜肠刮肚想了半天,突然想起今儿个他在外头听见的一桩事儿。不管三七二十一,道出来:“七妹,你知道定远将军府不?他们府上有个小姐昨夜突然得了暴病,当夜请了十多个大夫去瞧,没一个有办法的,今儿那小姐突然暴毙了。田将军把每个大夫打了十大板子,今儿中午才放出来。”
“哦?”田家终于有动静了?
初晨看眼陈妈妈,田家人一直是由她负责盯着的。陈妈妈坚定地冲初晨点头,初晨明白陈妈妈的意思了。这事儿陈妈妈知道,碍于今天初晨不得闲,没来得及回报。
“这事儿我也听说了,蹊跷。”周逸笑着,修长的手指落在桌上,有节奏的敲打桌面。“夏家人不会甘心的。”
初晨嗤笑一下,不作评论。这次也该让夏家人尝尝被骗的滋味。他们耍手段骗人别人时候,就该想到总会有一天被别人骗。
初晨知道周逸开春之后要到国子监读书,询问他具体的日子。
“两日之后出发,坐车半天便到了。没课的时候,我会回来看你。”
初晨高兴地点头,叫楠芹把她新做的两件衣裳拿过来。一件象牙白的,一件青蓝的。分别是周逸、周遨兄弟喜欢的颜色。白的那件上面绣着兰花,周逸一瞧便欢喜的眉开眼笑,命人直接收了去。
周遨就笑着收下那件绣着的荷花的,他稀罕的搂在怀里,没叫丫鬟拿着。他宝贝道:“这衣裳真好看,我才不舍得穿,得好好收着。”
“八哥,这料子放久了会糟,你穿不穿它他早晚会破了旧了的。又不是金衣银裳,宝贝它干嘛,穿旧了,回头我再给你做。”
周逸应和道:“就是,你不穿,哪儿有新的样式来?”
周遨嘿嘿笑,觉着他们俩说的在理,可到底舍不得妹妹的手艺,执拗道:“那就等重要的时候我再穿。”
初晨笑道:“八哥要长个呢,今天不穿,明年就晚了,愿今年八哥重要的日子比较多。”
初晨意指周遨今年可能会定亲的事儿。可她的话到周逸耳里,就是另一个意思了。
周逸调笑道:“七妹大婚那天,保准能穿上了。”
初晨听这话脸红了,侧头避开周逸。
周遨没瞧出妹妹害羞,乐呵的赞同:“对对,等七妹妹大婚那天我穿它。”
老太太差人来叫周逸,大概是嘱咐他国子监入学的事儿。
等周逸走了,初晨问周遨枪法练得如何。
据她了解,两年后周遨的武举考的并不好。初晨很希望周遨有出息,将来就算侯府分家了,三房也能独撑起门面。总不好让周逸一个人撑起三房,去孝敬和他毫无血缘关系的魏氏。
周遨听妹妹提起这个,就一个头两个大,恨他自己没出息。你说他吧,文不能赋,武又不精,真真给他娘和妹妹丢脸。他不好意思对初晨说,闷声低头,不敢去看初晨。
“八哥,你倒是和我说啊,我虽说不懂功夫,你可以用简单点的话和我讲讲,我或许能给你出主意呢。”
周遨点头,老实回道:“我这功夫是靠自己琢磨的,练不好,招式应付普通的流氓土匪还成,碰见真正武术世家出身的,不出十招就架不住了,再强撑着也就再能过个七八招的。母亲说咱爹当年练得一手的好枪法,以一敌百。按理说我是他的儿子,也该厉害才对啊,为什么和他老人家差这么一大截。”
周遨用手比量自己的水平是个手指头那么大,而父亲周岸的水平则是两臂加在一起那么大。
初晨也不明白,她瞧着周遨确实是块练武的材料。周遨从小就比同龄的人长得高大壮实,耍起枪棒赫赫威武。怎么长大之后,就没这天赋了?不对,初晨终于意识到关键的问题。周遨各方面都好,独独缺一个好师傅教导他。周遨喜好练武,却被一直老太太塞进学堂里读书,让他习武这件事变成了一种业余嗜好。
缺乏练习和高手师傅的指导,这才是周遨武术止步不前的原因。
初晨想到这,真有些愧疚,她自重生以来,一直顾着自己,忽略了亲哥哥,真该打!初晨立即起身,拉着周遨去找老太太。
周母房里,老太太笑眯眯的交代完周逸的事儿,高兴地听着大媳妇、长孙媳妇和四孙女初雨夸赞她的宝贝逸儿。她心情不错,瞧见初晨和周遨进来,更高兴了,招呼他们兄妹来尝一尝刚腌制好的酸梅。
初晨、周遨一人拿了一颗送进嘴里,酸甜适中,梅肉软烂。
初雨问:“这东西,比你的红果糕如何?”
“嗯,好吃,比它软烂得多。”初晨嘴上这么说,心里却不赞同,这种软烂的东西分明适合老太太,年轻人哪里爱吃这种东西。
初雨听见这话,高兴了,愉悦地拿一颗梅子对初晨炫耀道:“这是我托人花大价钱买的秘方,生津开胃,很好的东西。这东西保准受欢迎,谁拿它做生意就等着白花花银子进口袋吧。”
老太太闻言依旧笑着,不作声。
初晨听这话不对了,初雨那话里的意思太明白了,是要拿着东西开铺子。
“姐姐要拿这个开铺子?真是喜事儿,在哪开,可选好铺子了?”
初雨笑道:“这是自然,那地方你也知道,吉庆街,离妹妹开的望晨轩不远。”
望晨轩便是初晨当初买下的岳福楼,改造后重新开业时改了个文雅的名字,名字是周逸起的。
初晨上月查账的时候,倒是听焦炭提起过,望晨轩边上有一家小铺子转兑。是个不大的地方,原来是做毛笔生意的,后来生意多数被望晨轩抢去了,才转让的。出售价是八百两银子,价格算在合理之中。不过,相比当初她花钱买下望晨轩那么大的铺子,那地方显得就又小又贵了,再说那铺子和望晨轩中间隔了两个铺子,买下来也没办法合并,对初晨来说一块没用的鸡骨头。
初晨瞧初雨这挑衅的架势,显然这位四姐是不服气她开了个好铺子。不过她为这个争风吃醋,真是多余。老太太从来没过问她铺子的事儿,也没因为这个夸赞过她。如果初雨以为这么做会招老太太的喜欢,真是大错特错了。
初雨撒娇的扑倒老太太怀里求道:“您和母亲都叫我学管家,可管家这东西光学是没用的,要真正练练手才好。孙女儿如果能独自把这铺子弄好了,将来嫁进庄王府,也给周家长脸不是?”
张氏紧接着道:“是啊,母亲,您向来疼初雨的,咱们拿出点钱给初雨开个铺子,不算什么的。”
初晨以为这是大房的私事,本来不打算。可她刚才听初雨话里的意思,分明是要用公家的钱。这就有意思了,凭什么挣钱是她的,赔钱要另两房跟着遭罪。
初晨瞧这屋子里,母亲和吕氏都不在,大房肯定是故意挑这时候来,绝不能由着她们说什么是什么。
“四姐或许不知道,这开铺子风险大着呢,吉庆街那地儿寸土寸金,挣钱容易,往里搭钱更容易,还是小心谨慎些为好。”
初雨依旧保持着微笑,只是话里头有明显针对初晨的冷意:“七妹妹的意思,姐姐不如你了,你能在哪开个大铺子,我连开个小铺子都不挣钱?”
“四姐误会了,妹妹绝无此意,我只是好心提醒姐姐一下,不要以为做生意都是赚钱的,赔的精光的太多了,您要买的这家铺子不也是赔了生意才转让的?”
初雨脸上终于挂不住了,冷着脸发火:“不劳七妹操心,我自有主意。”
“我怎么能不关心呢,这做生意开铺子牵涉到周家三房呢,自该找来二婶子、母亲,大家商量着来。”你们想擅自做主,没门!
张氏听这话立时也不高兴了,揪着前头的话不放,意图转移老太太的注意。“你这丫头,这铺子还没开呢你就咒你四姐赔钱,安的什么心思。”
“伯母您这话就伤人了,我们是一家人,我能安什么心?自古忠言逆耳,您现在听不进去早晚——”
“住嘴!”张氏瞪一眼初晨,这丫头的嘴吧从何时这么的能言善辩,一张嘴就招人烦。赶紧嫁了吧,省得留在这污浊大家。
初晨闻言笑嘻嘻的不知声,没有跟着恼儿。
老太太瞅见这一幕,也觉得张氏过分。初晨这孩子也是好心,她们母女一惊一乍的,莫不是心虚?事情闹成这样,老太太可没心思关心什么铺子,打发张氏母女走。初雨有些不甘心,可瞧着老太太心气不太好,只好暂时搁置不提。和张氏离开的时候,狠狠地瞪眼初晨,真没想到她这个窝囊七妹妹有一天会成为她的绊脚石。
人一走,初晨就拉着八哥跪地。
老太太抬眼,惊讶道:“你们这是做什么?”
初晨便把她的想法说给老太太听,求老太太动用一下老关系,给周遨寻个好师傅。
“哎呦,我当什么大事儿呢。”老太太笑了下,正眼打量周遨,还别说,真有点老三当年的英气。心里突然酸楚了一把,心疼的招来周遨到她身边来,仔细瞧了瞧,越瞧越顺眼。心里那个悔呀,当初她怎么就着了魔道,不待见这兄妹俩呢。
老太太问周遨的话,问他喜欢做什么,爱耍什么功夫,有什么愿望。周遨一一回答了。老太太听得满意,觉着这孩子说话实在踏实,有一颗想要出人头地的决心。遂允了。她在脑海里搜刮了一圈,终于找到一个合适的。
“这人叫杜垒,是你父亲的老部下,现在京任显武将军,统领两万精兵。他杂七杂八的什么都耍,套路杂,琢磨不透,没人能打得过他,连你父亲都甘拜下风。你觉得,他如何?”
周遨一听说是个高手,当然愿意,连连点头。
老太太立即书信一封,交给周遨,叫他明日带着书信去显武将军拜师。周遨欢喜的给老太太磕了三个头表示感谢。老太太瞧着他懂事,更欢喜了。因想着这么多年怠慢了周遨,叫人拿了四个玉佩和十六颗金锞子给他,叫他随便花去。周遨得了钱,自己没收着,悉数给了初晨。
老太太问周遨何故。周遨老实道:“叫七妹帮我管钱,可以钱生钱,去年我放七妹那里五十两,今年就变成了五百两了。”
老太太刚听初雨说初晨开铺子的事儿,本来不怎么好奇,听周遨这么说,还真有些兴趣,便问了初晨几句。这一问可了不得了,方知这“望晨轩”在吉庆街的生意这么大,一个月销售的金额足有一千两。
这望晨轩虽说算作是初晨的产业,可到底是挂在魏氏名下的嫁妆里头。
老太太想起之前和魏氏商量初晨嫁妆的时候,还说魏氏那些东西不顶什么。可真是丢人了,人家这铺子可值钱了。老太太一边夸赞初晨会管家,有出息,一边思忖着她这头的嫁妆出多少。他这个做婆婆的如果出的比媳妇少,岂不是很丢面子,遂决定从私房里多拿出的点钱来填补嫁妆。
傍晚,初晨得了闲,从陈妈妈口中得知,田家六姑娘田婉婉昨夜被田老爷利用职位之便,偷偷开了城门送出城去了。
“带着三马车的东西,跟着走的丫鬟婆子不少,不像是逃难,更像是嫁人。瞧马车的方向,是往西去的。”陈妈妈道。
年前听说西戎来的使着曾到过各世家给他们部落的四皇子求亲,最后没一个应下的。稍微有点条件的家,谁愿意把自己的女儿弄过去远嫁。那个使着还挑剔的只要嫡女,不要庶女,就更不可能了。
这田婉婉的马车往西去,又带了那么多东西,八成是炸死逃婚嫁去西戎做四皇子妃了。初晨想起田婉婉那得理不饶人的架势,估摸以她的性格嫁进西戎也不会吃亏。
不过这种闲事,想一想便罢了,她可没功夫去同情别人。每天单是应付初露这个人,已经够她烦的了。如今初露越来越聪明了,规矩守得很好,除了死皮赖脸外,愣是让你挑不出什么错来。又不能太过分的对她,为了一个癞蛤蟆冒险,一旦毁了一直以来努力的名声,实在得不偿失。
初晨唯一能做的,就是忍。忍过两个月之后,一并收拾了初雨和初露。
早春的夜晚的天气有些凉,七姑娘不知来了什么兴致要去园子里水榭坐着。楠芹怕姑娘受凉,准备了两层貂绒的垫子,三个暖手炉,围着姑娘附近放着。
初晨抓一把瓜子,磕着,等快吃完了,终于瞧见周家东面的天空泛起红光。
“呵,她们还真用这个法子。”
“什么法子?”玉瓶问。
“如果想让别人认为一个人死了,又得见尸,用什么法子让别人信服?”
玉瓶动脑子琢磨起来,瞟见天空中红红的光,突然明白了。“用火烧?”
初晨笑着捏捏玉瓶的小脸蛋,夸道:“孺子可教。”
次日,李嬷嬷受命去田家检验田家六小姐的尸体,只瞧见一院子狼藉,以及两具烧得发焦的尸体。
这一切未免太巧了!
李嬷嬷怀疑死的人不是田婉婉,提出叫仵作验尸的请求。
柳氏一听这话,扑倒在尸体旁大哭起来:“哎呦我的女儿哟,你死的好惨哟,人都死了,竟然还有人妄想玷污你的名节!”柳氏哭红了眼,恶狠狠地瞪着李嬷嬷唾口骂道:“你给我滚!我认得我的女儿就行了。找仵作?脏男人的手怎么能玷污我女儿的名节!滚!”
李嬷嬷被骂的黑下脸来,她正经是夏家的有脸面的仆人,连夫人对她说话都客客气气的,柳氏算个屁?李嬷嬷对田家人很不满,可也人了。她也知道自己的话说的有些过分,一时情急口不择言。
李嬷嬷带着一肚子的火气回去,一见着冯氏,就叫道:“这个田婉婉死得实在是太蹊跷了。尸体也被烧得不成样子,根本认不出来。老奴叫人请仵作验尸,田家太太就跟个疯狗似得使劲儿的骂老奴。”
冯氏听说田家昨晚走水了,料想会是这么个结果。
冯氏的火气早上已经撒过了,屋子里的瓷器换了两茬。冯氏从昨天听说田婉婉暴毙的消息侯到现在一口饭没吃,撒完火,全身没力气。现今李嬷嬷再挑唆,她再生气,也只能瘫坐在椅子上干窝火。
明知道田婉婉的死有蹊跷,却抓不到半点把柄!
冯氏和丈夫谋划半年的亲事,终落得一场空。期间还白白被老太傅罚了一通。难道这就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冯氏气极了,一拂手,推倒丫鬟刚上来的热茶,却不小心烫了自己的手。
“哎呦,疼死我了!”
冯氏发火,小丫鬟吓得跪地求饶。李嬷嬷见状,一脚踹到小丫鬟的腰上,把她踹了个狗啃屎。
小丫鬟呜呜的哭起来。
冯氏听着心烦,责令她不准哭,小丫鬟闭着嘴依旧发出微弱的呜呜声。
冯氏眼盯着小丫鬟,长得还算清秀,十四五岁的模样,嫩嫩的。想起他的儿子,冯氏眼里闪过一次狠厉。
“扒掉衣裳,丢进达儿的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