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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节

  行李刚刚整理完毕,“白金汉”号便鸣响了悠远沉闷的汽笛声,宣告正式进入旅程的终点港口。走廊上传来服务生挨门挨户的敲打声,正在催促乘客们拿好行李前往甲板等候下船。
  吴绍霆提起了行李箱,打开房门走了出去,来到了甲板上。此时的甲板上挤满了各形各色的乘客,有中国人,有西洋人,也有不中不西的假洋鬼子。
  他向邮轮的前方眺望一阵,只见广州码头十分热闹,人潮涌动,熙熙攘攘。
  “震之。”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吴绍霆回过头,却见是胡汉民正提着自己的行礼从船舱里走了出来。
  胡汉民同样是住在二等舱,因此两个人在这两日交往甚密。不过自从第一次在甲板上谈论过革命的话题之外,其他时候仅仅是讨论一些国外的见闻罢了。
  吴绍霆笑着迎了过去,道:“展堂兄,看来咱们快要告别了。”
  胡汉民一边走过来,一边笑着说道:“何必急着说这些话,要么下船之后去我那里小坐一下,我可以介绍几个朋友与你认识认识呢。”
  吴绍霆想了想,说道:“今天只怕不便打扰了。我得在天黑之前赶到陆军衙门交纳履历,要不然今晚就得露宿街头。”
  胡汉民微微点了点头,又道:“既然如此也好。下船之后我给你留一个地址,等你安置妥当了,可记得要派人来通知我一声呀。”
  吴绍霆笑道:“这个自然。”
  这时,“白金汉”号又发出了一声沉沉的汽笛鸣叫声,船速渐渐慢了下来。很快邮轮驶入了广州码头的客运港口,码头上顿时涌上来一群人,接待亲朋的人、码头工人、黄包车车夫,顿时一片拥挤。
  邮轮好不容易放下了舢板,水手在甲板和岸上清出了一条道路,让头等舱和二等舱的客人优先下船,最后才轮到三等舱的乘客。
  吴绍霆和胡汉民一同走下了船。
  来到码头上时,胡汉民正准备邀请吴绍霆一同先出了港口,在码头外面再道别。
  可是人群中忽然传来了一声呼喊声:“展堂,展堂?这边!”
  吴绍霆和胡汉民都向声音传来的地方看了去,只见人群当中,有几个穿着西装的人正向这边挤过来。仔细看去,这几个人的脑袋后面似乎都没有辫子,既然他们与胡汉民相识,那十之八九应该都是同盟会的成员了。
  “震之,我的朋友来接我了。来,你随我同去,我给你介绍介绍。”胡汉民说着,拉了吴绍霆一把,让其跟着自己一同过去。
  吴绍霆自然顺路跟了过去。
  众人在码头栏栅处碰了头,那几个西装的男子热情洋溢的与胡汉民一一握了手,其中一个年纪最轻的后生还抢先从胡汉民手里接过了行李。这后山见吴绍霆是跟着胡汉民一起来的,正要上前也接过吴绍霆的行李。
  “展堂,别来无恙呀。船程表说是正午进港,却足足晚了三个钟点,让我们好等呀!”一个体形较胖的中年人,带着一股湖南口音说了道。
  “怎么,此去南洋先生还派了一位朋友随你一起回来的吗?”另外一个戴着眼镜、头发稀薄、留着小胡子的青年一边笑着谁道,一边打量了一旁的吴绍霆。
  胡汉民哈哈笑了一阵,引着吴绍霆介绍道:“这位是我在船上新认识的一位友人,他刚才德国军事学校学成归来呢。”说到这里,又压低了声音道,“这位新朋友对革命也颇有自己的一番见解呢!”
  先前那较胖的中年人扬了扬眉毛,笑着道:“是吗?那敢情还真好呀!”
  吴绍霆向胡汉民的三位朋友拱了拱手,抱着礼仪的微笑道:“在下吴绍霆,字震之,与诸位幸会了。”
  胡汉民指着那位较胖的中年人说道:“这位是我的挚友,名叫王守正,湖南长沙人。”
  吴绍霆脸色微微变了变,脑海中对王守正这个名字颇为熟悉。他联系到对方是湖南人,体形又显得略胖,极有可能就是同盟会另外一个元老级人物黄兴。
  黄兴几乎可谓与孙中山齐名的人物了。他因为这些年频繁参与起义活动,早已经被清政府列名四下通缉,为此黄兴倒是用过好几个化名隐藏身份,其中就有一个“王守正”。
  吴绍霆虽然有几分把握,但是此时还是不便说出来,于是只能装作一副寻常的样子,向这位王守正颔首示意。
  胡汉民又介绍那位戴眼镜的青年,道:“这位可是广州远近闻名的大文人,朱大符,字执信,如今正在广东高等学堂暨法政学堂担任教习。”
  吴绍霆暗自感叹,今日跟着胡汉民真是认识了不少革命元勋了。
  这位朱执信在辛亥革命之后,同样是一位响当当的大人物,广东军政府成立时,其负责的就是整编广东省全部军队。当然,朱执信最伟大的成就是其对社会主义的预见分析,可谓是马克思、恩格斯主义在中国的第一代传道士,著名的《资本论》、《共产党宣言》就是他翻译出来的。
  胡汉民指了指最后那位年轻后生,说道:“他是陈芸生,正在法政学堂念书,今年应该是第四个学期了吧。”
  吴绍霆倒是对陈芸生没有什么了解,也许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角色吧。
  大家相互寒暄了一阵,朱执信说道:“闲话休要多说,来来来,我已经订下了馆子,大家到那了那里在好好叙叙旧也不迟。震之也同去。”
  卷一:广州风云 第4章,陆军衙门
  吴绍霆客气的推辞了道:“在下还要急着去衙门报道,等一切安置妥当,由在下做东再回请诸位吧。”
  胡汉民替吴绍霆开脱的说道:“震之远渡重洋长达数年,今日才刚刚回国,因此还有许多事情要打理,就且先让震之去吧。”他说完,又转向吴绍霆再次叮嘱了道,“震之你报道妥当后,记得派人来告诉我一声,我写个地址给你。”
  随即,他将自己在广州临时住址写在一张条子上,交给了吴绍霆。
  吴绍霆笑着应允下来,道:“在下可不敢忘。那么诸位,在下就先行告辞了。”
  胡汉民、朱执信等人于是就在这里与吴绍霆告别了。
  等到吴绍霆随着人流消失在码头出口后,那“王守正”忍不住拉了一下胡汉民的衣角,问道:“展堂,此人可靠吗?”
  胡汉民微微笑了笑,说道:“我还不知道他的底细。不过在船上的时候,他与我谈论过一些革命的见解,让我都有些受益匪浅。现如今我们缺的就是在军队中任职的同志,他既然有革命的倾向,又即将分配军职,正是我们要争取的对象呀。”
  “展堂,他可知道你的身份了吗?”胡执信问道。
  “我没有告诉他我的身份,不过他应该猜出大约了。这并无大碍,像他这样的年轻人即便不投身革命,也不会出卖我们的!”胡汉民自信的说道。
  王守正点了点头,说道:“如此那就最好不过了,日后可要与他多联系才是。”
  胡汉民笑道:“这是自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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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绍霆出了码头,叫了一辆人力车,直接向广东陆军衙门去了。
  陆军衙门位于西郊大校场一条街道的尽头,人力车足足赶了大半个小时才抵达这里。付了车钱,车夫还很热心肠的帮吴绍霆将行李提到了衙门门口。这座衙门的建筑依然保持着古朴之色,朱红大门,粉白的院墙。门梁上挂着大大四个正楷字“陆军衙门”。
  不过奇怪的是,好歹这也是军事机构,大门口竟然连守卫都没有。
  吴绍霆拧着行李就走了进去,刚走到前院时,正看到几个穿着官袍的吏员与两个穿着西服的中国人站在正堂台阶下面闲聊着。
  那些吏员和穿西服的人也看到了吴绍霆,只见吴绍霆穿着朴素,脑袋上的辫子也乱糟糟的,前额甚至还长出了毛发,不由心生鄙夷。其中一个吏员冷声喝了一句:“你是哪里人?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嘛,虽然就进来了?”
  吴绍霆听到这满嘴的官腔心中就不舒服,他不吭不卑的说道:“在下吴绍霆,光绪三十年受建威将军吴长纯大人保举,由广州陆军武备学堂前往德意志帝国留学,今日学成归来,特来此报道。”
  众人一听这来头,立刻收敛了先前的鄙夷之态。他们都是一些小吏,这些留洋归来的高材生们一旦被分配职务,官衔都是高过自己的,自然不敢得罪。
  “原来是吴大人呀,您说您真是的,在船上时您先发个电报呀,咱们也好派人去码头迎接!真是失敬呀。”先前那吏员赶紧点头哈腰的讨笑了起来。
  这时,那两个穿着西服的中国人却丝毫不卖吴绍霆面子。
  其中一个年纪较大、留着法国式胡子的中年人冷冷笑了笑,说道:“现在的étudiants(法语,留学生),越来越不décent(讲究),你们出国留学可是代表着咱们大清国的ladignité(尊严)。看看,回来都成什么样子了,怎么好似刚刚经历海难了一样。”
  另外一个年轻人附和的嘲笑起来,道:“oui,oui(正是),就这副姿态,也不知道是不是fourbe(骗子)呢!”
  这一老一少两个假洋鬼子,张口闭口就冒出一两句法语,简直就像是米汤里面突兀的死苍蝇似的,听上去真是让人恶心。
  吴绍霆最恨就是这样的汉奸走狗,仗着替洋人办事就狐假虎威欺负自己的同胞。不过他现在不想与这些人多计较什么,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早晚让这些汉奸走狗尝到后果。
  先前那小吏连忙笑呵呵出来打圆场,他先对那两个假洋鬼子陪笑了一阵,道:“吴大人毕竟是远渡重洋,沾点风尘是在所难免的,两位大人可别介意呀。”
  “这位大人,请问军官处怎么走?”吴绍霆不等那小吏来安稳自己,表情一副若无其事,抢先问了道。
  那两个假洋鬼子见此,在心中更是讥笑了一阵,只当这位留学生听不懂法语,并且还以此沾沾自喜。
  小吏连连说道:“吴大人这边请,卑职给您带路。”
  于是,吴绍霆便跟着这小吏向院子一旁的廊厅走了过去。在前往军官处的路上,他向小吏问道:“还未请教这位大哥的大名。”
  那小吏笑呵呵的回答了道:“吴大人太客气了,卑职林肇仁,是衙门的文案。”
  吴绍霆点了点头,文案在这里属于官职的名称了,就相当于办公室文员。他微微笑了笑,客气的道:“原来是林大哥,日后还请多多照顾了。”
  “不敢当不敢当,吴大人是留洋的高材生,日后是吴大人照顾卑职才对呢。”林肇仁连连说道。
  “先前那两位洋里洋气的人是谁?”吴绍霆又问道。
  “哦,这两位可都是租界替洋人办事的帮办。年纪稍长的那位是张海利,在法兰西银行做事;另外那位年轻人名叫陈廉伯,他可更了不得,本来就经营自己祖家的丝绸公司,同时还担任汇丰和花旗两家洋行的帮办,真正是风生水起呀。”林肇仁感叹不已的说道。
  吴绍霆皱了皱眉头,那张海利倒没什么印象,不过对陈廉伯却很熟悉。仔细想了一想,他好像在一个汉奸网站上见过这个名字,这陈廉伯可谓是广州的巨贾,利用洋人帮办的便利敛聚了不少财富。五四运动时,陈廉伯还组建了一支商团军,残酷镇压了学生爱国运动;甚至在1924年时,企图凭借商团军颠覆广州革命政府建立商人政权。
  当然,颠覆行动最终以失败告终,之后陈廉伯便一直活跃在香港、南洋等地。在二次世界大战爆发后,他一直站在亲ri的阵营这边,鼓吹香港应该“和平”转让给日本。
  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汉奸!
  吴绍霆在心里骂了道,因为心中情绪波动,忍不住“哼”出了一声来。
  林肇仁见了,赶紧劝说道:“吴大人您还是不要往心里去了,张大人和陈大人都是实力派的人物,就连府台大人都得让他们三分脸色呢。”
  吴绍霆冷笑了一声,没有多说什么。
  林肇仁引着吴绍霆穿过了廊厅,来到了第二进的院子里。刚进到这里,人气就旺盛了起来,来来往往都是衙门里面办事的人,有穿军服的,有穿官袍的。院子一旁的尽头有一间三室的屋子,门檐上悬挂着“军官处”的牌匾。
  “吴大人,这里便是了。”林肇仁请吴绍霆先进一步。
  吴绍霆走进了军官处的正堂,正前方是一个柜台,柜台后坐着两个官员,一个穿着官袍,另外一个则是穿着新式军服。
  林肇仁跟了进来,向柜台后面笑着打了一声招呼:“陈大人,这位吴大人刚从德意志留学归来,是军校留学生,今日前来报道。”
  那穿官袍的官员正低头整理文案,闻言连头都没有抬起来,仅仅颇为不耐烦的应了一声:“德意志军校留学生?咱们什么时候派人去过德意志军校留学了?”
  不过在一旁那穿着新式军服的军士倒是上下好好打量了吴绍霆一番,露出了很感兴趣的样子。他笑着推了一旁陈大人一把,说道:“老陈,人家好歹重洋归来,也是咱们国家未来的栋梁之材,岂可怠慢了?”
  陈大人叹了一口气,将手里的文案推开,抬起头来看了吴绍霆一眼,机械的问道:“履历、身份证明、毕业文书、领事馆保信。”
  吴绍霆只觉得自己仿佛欠了这位陈大人一笔巨款没还似的,这什么态度嘛。不过好在他沉得住气,从林肇仁手里取过了行李箱,将一应文书证件都拿了出来,一一摆放在柜台上。
  “吴绍霆,祖籍安徽,广州陆军小学堂升广州陆军武备学堂,受第五镇统制吴长纯保举赴德意志慕尼黑高等士官学院研修。”陈大人一边看着吴绍霆的履历,一边喃喃的吟念着。“吴长纯吴老将军是你什么人?”
  “同族叔公。”吴绍霆回答道。
  “哦。你先等等,我找找你的档案。”陈大人一听吴绍霆与吴长纯没有直接关系,心中自然就不当一回事了。说罢这句话,他慢悠悠起身走到后面,在一堆橱柜里面一阵翻找。
  卷一:广州风云 第5章,初识倪端
  就在这个间隙,那穿着新式军服的军士忽然乐了起来,道:“你也是安徽人呀?老乡呀!”
  吴绍霆对这位新军军士还是有些好感,最起码对方看上去挺热情的。他微微笑了笑,说道:“正是,在下出生在安徽,后来又迁到江西。十二岁时只身来到广州的。”
  “巧呀,异地遇老乡,好事呀。我叫倪端,安徽合肥人,去岁岁末才调到广州来的,现在担任新军三营的教习官。”新军军士笑呵呵的做了自我介绍。
  “原来是倪大人,幸会了。”吴绍霆笑着行了一礼。
  倪端并非此人的真名,其真名为倪映典,当年是新军第九镇士官。萍浏醴起义时,新军第九镇被派往镇压,倪映典与同盟会人联络企图在新军第九镇中策划起义,只可惜未能成功。
  之后倪映典改名倪端,来到广州加入了新军巡防营担任教练官。而就在两年之后,也就是1910年爆发广州新军起义,他便是起义新军的总指挥,只可惜他在起义进行时遭到广州水师提督偷袭而牺牲,导致了起义新军因为群龙无首而最终失败。
  当然,吴绍霆并不知道这一点,不过他心里很清楚,这个年代的新军十个里面有八个都是心向革命的。更何况倪端与自己还是老乡,因此感到格外亲切。
  “什么倪大人倪小人的,你这个高材生过几日说不定就是我上司了,我还要管你叫大人呢!哈哈!”倪端打趣的说道。
  “哪里哪里,既是同乡,又是前辈,日后还请多照应才是。”吴绍霆很客气的说道。
  这时,陈大人从一堆陈旧的文件当中找到了吴绍霆的档案,上面蒙了厚厚一层灰尘。他一边拍打档案,一边走回到柜台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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