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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节

  “你应当是王司徒的梦境佑神了,如此,得罪!”少年眸中漩涡疾转,开口道。
  安伯尘听得一头雾水,六七条锁链从四方缠绕上来,安伯尘避无可避,下意识挥手阻挡。
  紫雷划破长街,当先那条锁链“咔嚓”一声裂成两截。
  两人同时一怔。
  就在这时,凤鸣声响起,却是蓝凤凰及时赶到,安伯尘纵身跃上,驾凤飞遁。
  “你不是……你究竟是谁?”
  耳边传来少年的惊呼,安伯尘回首看去,就见那少年张大嘴巴,眼里满是诧异。
  “王司徒……这么说,他是从王司徒的梦里来到此处,正好遇上了我?”安伯尘喃喃自语着,心中的惊讶丝毫不弱于那少年。
  他本以为这神游入梦之术只有自己才会,没想竟遇上了一个同道中人,不过,他的入梦之法似乎和自己有所不同,穿着一身夜行衣,应当是担心被人认出,而他在梦境中还能施展秘术……等等,我怎么也能在梦里放出紫雷……起初他以为我是王司徒的梦境佑神,莫非这蓝凤凰就是璃珠的梦境佑神?若真是如此,它为何会帮自己?
  疑惑接踵而来,挠了挠头,安伯尘许久未想出个所以然来,骑着凤凰,越过一片一片宫殿,安伯尘时不时回头望去,那个少年并没追来。
  “糟糕,璃珠后来怎样了……”
  被少年一搅和,安伯尘错过了璃珠公主上京最后几天的故事,心中不觉生出几丝担忧。
  看到那两只锦囊,安伯尘隐约能猜到其后所发生的事,可打心底里,他不愿璃珠遵行锦囊中的“计策”。
  左相的锦囊中写了两个字“女色”,而离公子的锦囊中也只写了两个字“如左”。
  这两人,一个是六年后权倾琉国的丞相,另一个是和左相分庭抗礼的墨云楼之主,都可谓是天纵英才,权谋超群之辈,却给了璃珠公主这样一个“锦囊妙计”,以女色笼络王司徒,用她堂堂琉国公主的肉体换取琉国的国泰民安。
  今日之前安伯尘对璃珠全无好感,可画舫入梦,见到十六岁时候为国为民奔走于达官贵人间的璃珠,安伯尘不由心生敬佩,可却不曾料到上京之行竟以如此结局收场。
  心怀忐忑,安伯尘从天头降下,放眼看去,业已回到琉国。
  一月过后,璃珠公主带着匡帝的赦令凯旋而归。
  君臣百姓出城三里,夹道相迎,璃珠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也有一丝疲惫,直到看见琉君身旁的左相,她的笑容渐渐变得僵硬,最后凝滞。
  左相一脸淡然,和所有臣子一起,拜倒在銮驾下,起身时,嘴角含笑,眸里的淡漠显露无遗。离公子也来了,布衣翩翩,温文尔雅,满脸温醇,和左相一般,仿佛什么都不知道。
  “璃珠既喜欢左相,又喜欢离公子,一心想着从二人中选一个当作自己的如意郎君。却不料两人故作不知情,反而将她推入火坑……无论她有没按照锦囊行事,此时她心里定是很难过。”
  站在人群中,看向发着呆的璃珠公主,安伯尘轻叹口气,不知为何,脑中闪过司马槿的身影。
  晃了晃脑袋,甩去那些胡思乱想,安伯尘紧随銮驾,跟着璃珠走向京城,心底却在琢磨,究竟从何时起,璃珠走入离公子的阵营,她待左相和离公子几乎一样,为何不选左相而选离公子?还有,左相和离公子究竟为了什么而布局争斗?
  心意方动,蓝凤凰从天而降,安伯尘莞尔一笑,骑坐而上。
  飞过一片片宫殿,安伯尘来到开平三年的望君湖。
  璃珠公主立下大功,望君湖东南皆成了她的封地,楼阁高处,素衣轻颜,璃珠出神的望向浩渺烟波。
  “殿下还是不愿相信?”
  翩翩布衣公子缓步走来,站在璃珠身边,叹声道。
  没有回头,璃珠淡淡的说道:“不知公子为何突然讨厌起左卿来,竟还说他是蛇妖,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蛇妖?
  安伯尘陡然一怔,心头疾跳。
  厉霖梦中那条双头蛇……他就是左相?
  安伯尘愣在当场,方一进入开平三年的梦境,居然知道了这样一个惊天秘密,如何不让他惊骇。
  “公主殿下见多识广,莫非还不信世上有妖物?实不相瞒,在下来到琉国正为了此事。蛇妖化作人形,隐于琉国朝堂,想要窃夺国之宝器,公主若是坐视不管,在下也无话可说。”
  闻言,璃珠冷笑了一声,回过头,直直盯着离公子:“即便他真是蛇妖,你又能好到哪去,别说你是长门……”
  还未说完,璃珠陡然一愣,喃喃自语;“霍国公和长门中人有来往,你又和他交好……可琉京若真有妖怪,也需有证据。”
  嘴角浮起一丝笑靥,离公子指向湖面,柔声道:“证据,那不就是……”
  ……
  雄鸡报晓,叫破白昼。
  望君湖的画舫中,少年和女子缓缓醒来,四目相对,同时变色。
  秋夜凉彻,璃珠虽已修炼到地品,可毕竟是女子,难免怯寒。
  这一觉睡到天亮,不知何时,璃珠已将安伯尘揽入怀中,下意识的借着取暖。
  第081章 同船共枕
  “大胆!你……”
  璃珠涨红着脸,倾国容颜即便在生气时也显得无比动人,或许正因为生气反而丢了平日里冷淡,顰蹙生姿。
  目光相触,璃珠陡然一愣,话到嘴边却没有继续说下去。
  她已经很久没见到这样的目光,有同情,有怜悯,还有一丝淡淡的好感。她堂堂琉国公主,千金之体,享尽荣华富贵万民朝拜,又有谁会对她抱以同情。
  可是在昨夜梦中,她又回到了六年前,此生最痛苦时候,在上京的无助和悲愤也只有她自己知道,那时的她或许是这世上最可怜的人。
  看向近在咫尺,几乎和她紧贴在一起的少年,璃珠突然扬起手,将安伯尘推向一旁,随后从容起身,整理衣衫。
  “昨夜的事,你若敢说出去,我便挖出你的眼珠,折断你的手脚,割下你的舌头。”
  璃珠公主平静的说道。
  安伯尘点了点头,心情莫名:“殿下放心……在下先行告退。”
  说完,安伯尘急忙的向舱门走去。
  “等等。”
  璃珠的声音从背后响起,安伯尘脚步一顿,嘴角泛起苦涩,心道果然,这性情多变的公主怎么可能轻易放过自己,昨晚虽只是同船而眠,啥也没做,可毕竟自己犯了大不敬。
  “昨晚上你想知道的那三件事,选一样问。”
  安伯尘一怔,诧异的转过头。
  “发什么傻?你若不想知道,现在就滚。”
  看向冷言冷语的璃珠,安伯尘紧绷着脸,心下无奈。
  梦回开平初年,安伯尘并没得到他想要的答案,可也隐隐猜到,璃珠之所以投靠离公子,却因左相为蛇妖所化。或许在六年前,璃珠对离公子和左相颇有好感,可六年后的今天,璃珠已视两人为陌路,乃至仇敌。而离公子对待心仪他的璃珠尚如此狠心,对自己又能好到哪去,顶多只是一个先手棋子罢了。
  暗叹口气,安伯尘拱手道;“在下只想知道,那只戏偶里究竟有没有仙人秘籍?”
  冷笑一声,璃珠上下打量着安伯尘,过了许久才道;“离公子就算再神通广大,可也不是仙人,又如何能得到仙人秘籍?”
  “没有吗……”
  闻言,安伯尘眸子一黯,想到为了仙人秘籍几乎不惜一切代价的司马槿,心中难免失望。
  “不过……九辰君虽和仙人秘籍无关,却关乎仙人的秘密。等到春试夺魁,你自然会知道。”
  说完,璃珠看向舱外。
  安伯尘心知其意,拱了拱手,也没多言,转身走出。
  直到安伯尘的身影消失在湖堤尽头,璃珠方才收回目光。
  深吸口气,璃珠强压下心头的杀意,暗暗摇头;“也算好命,入局却不陷,不过,仅仅是运气好点罢了。”
  璃珠知道离公子的布局,自然不会如王馨儿那样,太过看重安伯尘。在她的想法里,安伯尘能走出离公子的布局,只不过是误打误撞的侥幸,论及本领,他也只会两手枪法。眼下离公子重新落子布局,大网撒下,这条漏网之鱼再难逃脱。
  刚想回转,就在这时,余光落到桌脚边那只金盅,璃珠脸色陡变。
  宫廷匠师精心打造的酒盅裂开一个缺口,虽只有指甲盖大小,可落入璃珠眼里,却让她心头震惊,久久未能平复。
  “昨夜就我和他……这怎么可能……”
  即便地品修炼者,也无法用青火融化金器,而那缺口分明是巨力瞬发所致,硬生生割开一条口子。
  “只有可能是他,安伯尘……他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喃喃自语着,璃珠神色莫名,俯身拾起酒盅,打量片刻,将其藏入袖中。
  若没这破损的酒盅,璃珠不会在安伯尘身上多花半点心思,任由那个小仆僮重陷琉京之局,可现如今,即便素来果决的璃珠公主也不禁踟躇了起来。
  七十里琉京,好戏上演,紧锣密鼓,形形色色的角色粉墨登场,立于两方,却都怀揣各自的打算。
  左相有左相的打算,离公子有离公子的打算,游走两人之间如鱼得水的璃珠公主,何尝没有她自己的打算?否则,就算离公子有通天绝地之才,也无法强迫智慧超群的琉国第一公主入局。和其他人不同,璃珠是心甘情愿的身陷局中,至于那张素白面纱之后,倾国冰颜之下究竟隐藏着什么,恐怕连离公子和左相都不知。
  “变数一经成为变数,那便永远是变数。看来,所有人都低估你了,同样的错误在别人身上犯过,本宫自然不会再犯。”
  璃珠看向望君湖,轻声自语道。
  面纱落下,白裘加身,璃珠掀开门帘,缓步走出。
  下了十来日的秋雨终于止住,雨过天晴,晨光倾洒,铺上女子眸眼。
  许久未见太阳,乍一暴露在阳光下,璃珠蹙了蹙眉,略显不耐烦。
  ……
  “九辰君里面没有仙人秘籍,却关乎仙人的秘密……对她来说也不知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安伯尘自言自语着,疾步行于空旷长街,满脑子都是璃珠、左相和离公子三人。
  琉京就仿佛一个大戏馆,馆里有两座戏台,一个是王宫,一个是墨云楼。这两座戏台的主角分别是左相和离公子,就连身为一国之君李鈺也被抢了风头,退避一旁。左相是蛇妖,离公子疑是长门中人,既然撕破脸皮,两人间的这一战势在必行。至于其他人,身处离公子一方的霍国公已被左相铲除,除了国公余党外,离公子所能用的只剩璃珠,而从璃珠的梦境看来,她对离公子和左相都心怀不满,非是离公子轻易能够使用。
  长门……是了,还有一个羽林军统领胡不非。
  想到那个虽然势利可也算耿直的长门中人,安伯尘心生疑惑。
  “胡不非由霍国公引荐为官,霍国公和离公子交好,三人又同为长门中人,按理说,胡不非应当属于离公子一方。既然属于离公子一方,那日为何还要招揽我?而且,他似乎并不知道离公子的布局……奇怪。”
  安伯尘百思不得其解,越想越觉得离公子高深莫测。
  布局一道虚虚实实,真真假假,若不淫浸个十几年几十年,又怎能深谙其道,更别说这一局是离公子所布。安伯尘学习谋略不过十来天,而且还是自学,纸上得来终觉浅,眼下的他即便绞尽脑汁,也无法看破离公子亦或左相的布局。
  不知不觉间,朱雀街已至。
  七层墨云楼就在眼前,安伯尘不再自寻烦恼,平复心情正欲入楼。
  柔和的晨风卷来,却携着一丝怒气。
  发怒的自然不是风,而是站在门口,冷眼盯着安伯尘的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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