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节

  那一年乔翊和家里闹翻独自一人南下求学。
  那一年宋白和家里闹翻独自一人北上流浪。
  他们的相遇是在一个古城小镇的一个花园里。
  那一天乔翊倒霉到了极点,第一次坐公交没经验,连着钱包一块儿被偷了,下了车后发现忘记拿行李,追了大半条街也没追上,后来又因为摔了一跤跌到了一旁的臭水沟里,身上没有半分钱,连换洗的衣服也没有,又拉不下面子向家里示弱,无可奈何之下在公园里浇花的水管旁随意的冲洗身上的脏东西。
  大冬天的水冲得乔翊都打了寒颤,他嫌弃的把外套脱掉扔到了垃圾桶里,顶着个湿哒哒的脑袋四处找住所,当时他还庆幸,南方的冬天不像北方,要不这会儿自己脑袋估计都要结冰了。
  但他却太过于高估自己的身体了,不知道走了多久,天已经完全暗下来了,橘黄色的路灯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只觉得头越来越沉,还没有生病意识的乔翊突然一头栽倒在了地上,而此地偏僻,基本无人发现。
  冬天的深夜冷极了,衣着单薄的乔翊身上的衣服已经干了,却因为发烧的原因又冒了冷汗,整个脑袋都湿透了,躺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气,整个人难受得蜷缩在了一起。
  哒哒哒——
  一声脚步声由远至近,被路灯拉得影子极长,落在了乔翊的身上,慢慢的走了过来,一个个子矮小身材偏瘦的孩子站在了乔翊的跟前,他蹲了下来,疑惑的看着乔翊,好像在思考这个东西该怎么处理一样。
  过了一会儿他又站了起来,越过他继续走。
  寒风越来越凛冽,夹杂着落叶落在了乔翊的身上,他头疼得厉害,全身乏力发冷。突然,只觉得好像有东西在扯他,他费力的撑开眼皮,却只能模模糊糊的看到一个黑色的身影以及他费力的喘气声。
  很快的,乔翊的眼睛又合了起来。
  这么多年来,乔翊的身体一直很好,基本上头疼脑热的事儿都很少发生,没想到一到南方,大概是水土不服的缘故,冲一下冷水就能发起烧来,他就像是被扔在了火山里头,身上压了无数床的棉被,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他就像是被串在了火山烧烤,全身热得可怕。
  渐渐的,一股清凉的气息袭来,就好像有人拽了他一把,把他从火海里拉出,替他把身上的东西都拿掉了,身体也渐渐的放松下来,只听得耳边一阵杂乱的脚步声,虽然嘈杂,却也安心了下来。
  再度醒来已经是三天后的清早了,太阳甚至还没起来,外头还投着青灰,乔翊全身无力,只闻得一股怪异的味道,他撑着身子刚坐起,盖在身上的被子就滑了下去,他楞了一下,疑惑的看着四周。
  刹那间他以为他做梦了,因为他待在一个洞里头,四周荒废破旧,角落里散落着脏兮兮的方便面的盒子,有生火的痕迹,但是此刻这里的气温已经低到了十度以下,他哆嗦了两下,就看到了靠在自己旁边墙上的人。
  由于长期的营养不良,小孩的长得格外的瘦小,非洲难民一般的蜷缩成一团,身上是不合身的宽大外套,又脏又臭,他的头发很长,盖住了大半张的脸,埋在了膝盖里头,似乎还在沉睡。
  乔翊回忆着之前发生了什么事,却仅仅停留在了自己倒霉的掉到臭水沟里,之后一概没有印象,他莫名其妙的站起来,结果因为体力不支,一下子又栽到了地上,发出了很大的动静,小孩敏感的睁开了眼。
  他爬了起来,站在乔翊面前,乔翊抬起头,就看到他尖得能扎人的下巴,苍白的唇色,过了一会儿,他突然就往外走,乔翊急忙喊了一声:“喂!喂!”
  他回了头,似乎是在打量乔翊,乔翊说:“这是哪里?我为什么在这里?你要去哪里?”
  似乎问题有点多,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眨了眨眼睛,他做了个稍等的姿势,然后小跑离开了。
  乔翊费力的摸着墙爬了起来,走到外头的时候才发现他是待在一个废弃的建筑工地里,而旁边就是垃圾场,难怪一直闻到一股怪味道,他摸了摸身上,果然一分钱都没有,蹙起眉头,正当他愁眉不展的时候,一个熟悉的身影又站在了他的面前。
  一个热气腾腾的包子在这个冬天的清晨显得分外的可爱。
  乔翊抬起头,就看到小孩比了比包子,示意他拿着,饿了好长一段时间的乔翊二话不说就接了过去,慢条斯理的吃了起来,即使看着狼狈,吃相却依旧到位。
  吃完后他刚想说谢谢,就看到小孩正直愣愣的看着他。
  “怎么了?”
  摇摇头。
  “你吃了吗?”
  小孩顿了一下,然后缓慢的点点头。
  “吃什么了?”
  他指着乔翊手上剩下的包装纸。
  “包子?”他突然一个上前,靠在他的身上狗一样的嗅了两下,“你撒谎。”过了一会儿,他又补充道:“你好几天没洗澡了吧,都发臭了。”
  小孩低下了头,乔翊猛的看到他的手上一道道的淤青,抓起来一看,是被抽打的痕迹,他疑惑道:“家暴?你是和家里闹矛盾了跑出来流浪的?”
  小孩不再回答,猛的抽回了手,头也不回的走了。
  乔翊急忙跟了过去,“喂,是你救了我对吗?”
  沉默。
  “你现在要去什么地方?”
  沉默。
  “你会不会说话啊!”
  继续沉默。
  “你叫什么?”
  “……宝。”声音比自己所想象的还要好听,非常小,但是可以听出是个清秀的孩子。
  被突如其来的回答乔翊楞了一下,还以为他的哑巴呢,他突然抓住小孩,“你别走了,我头疼。”
  阿宝停了下来,轻声道:“你……好了,可以走了。”
  “我当然会走,可是你必须和我说,怎么自己一个人在这里?你还在上小学吧。”
  阿宝摇摇头,“妈妈,死了。”
  死了?“爸爸呢?”
  “不要我了。”
  那一瞬间乔翊整个人僵住了,一幕幕不愿意回想的往事闪过,脑海里不管的回荡着一个声音:没有人要你,你是没有人要的孩子……
  “哦。”他的声音低了下来,“那你打算怎么做?就这么流浪下去?”
  “嗯。”他似乎把所有的一切想象得非常的容易,乔翊突然有些为难,看他又走了,乔翊忍不住跟上前说道:“你要去哪里,我和你一路。”
  阿宝回头,过了好一会儿才喃喃道:“不知道。”
  “不知道的话你跟着我吧,去a镇怎么样?”
  他似乎在考虑什么,有些摸不清这个陌生人到底想要做什么,狐疑的打量着乔翊,脏兮兮的却又单薄的衣物,身上什么也没有,一样是个流浪人,有个伴的话,会不会就不再那么寂寞了?
  “好。”
  就这样,两人就这么一路了。
  乔翊的证件都放在里面的衣服夹层中,侥幸逃过一劫,他把那块几万块的手表以三千块钱的价格贱卖了,然后带着阿宝一直往南。
  阿宝是个非常奇怪的孩子,他似乎可以适应任何环境,他们在高级酒店里待过,在桥墩下凑合过,乔翊也比他自己想象的还能吃苦,对他来说,这或许是以此特别的旅程。
  他们在a市待了接近一个月,乔翊学会了打工,学会了砍价,学会了一分钱掰成两分钱来用,那段日子可以说是累得暗无天日,却异常的充实,似乎长到这么大,除了那段日子,乔翊就没有真正的活过。
  后来有一次阿宝被当地的社会青年打,乔翊当场就爆发了,打得对方头破血流,直接被拖进了局里头,出来后便没有再见过他了,他回到阿宝曾经待过的地方,那里唯独留下一条围巾,那是乔翊把手表卖了之后给他买的第一个礼物,他却没有带走。
  乔翊想,他大概是有什么想要去的地方了吧,如果那样,那也好。
  每个人都有自己追求的,只是他现在还不知道他追求的东西在哪里。
  作者有话要说:这是乔翊十年前和重生前的宋白的一次初遇,因为当时宋白确实邋遢外加瘦小,而且名字也陌生,所以乔翊一直没有印象,算得上猿粪了。
  其实我一直觉得原来的宋白是个很好的孩子,就是命苦了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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