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4节
孙芸立时肃然起敬,拱手道:“原来您就是传说中的仇大侠,久仰久仰,下官听说过,楚督身边有一位义薄云天的仇大侠,威震八方,今日一见,三生有幸,快来人啊,上茶上茶,仇大侠,快请上座,快请上座。”弓着身子,连连邀请,仇如血努了努嘴,孙芸这才反应过来,走过去向卢浩生拱手赔笑道:“卢大人,真是失礼了,下官眼拙,还请降罪。”
卢浩生冷哼一声,也不客气,开口问道:“孙芸,本督问你,齐王下令,要保护总督府,为何总督府变成那个样子?”
孙芸拱手道:“卢大人,下官确实借到了命令,说是要守卫总督府,下官也确实派人守卫,可是……大人,总督府烧成了那个样子,根本没有什么东西值得守卫,下官派人守了几天,半夜那些兵士就都自己跑了,说是那边闹鬼……!”
“胡言乱语。”卢浩生皱眉道:“怎会闹鬼?”
“这个下官就说不清了,反正去了几次,都说晚上吓人,有鬼影出没,所以兵士都不敢去,下官总不能杀了他们?”孙芸道:“而且那里也确实没有什么东西,该烧的不该烧的一把火都已经烧干净,而且平时也还真没有人去那里,当时烧成什么模样,除了刑部司派人过去检查一番,收敛了几具尸体,大体上还是那个样子。”
仇如血忽然插口道:“那几具棺木在哪里?”
“仇大侠,找了处院子,先停放在那里。”孙芸忙道:“一直没有敢动弹,等待上面来吩咐,看看如何处置。”
仇如血微微点头,不再说话。
卢浩生这才大步走到孙芸刚才坐的椅子边,一屁股坐下,道:“孙芸,本督问你,肖焕章在北山,是否有很多店面?据说他的店铺遍布北山三州,不但贪赃枉法,而且在背后操控店铺生意,盘剥了大笔的钱财,是否有此事?”
孙芸拱手道:“肖焕章父子贪得无厌,盘剥百姓,罪该万死。卢大人,下官虽然是信州知州,可是从来没有什么实权,肖焕章就在朔泉城,各司衙门也都由他的人掌控着,下官虽然名义上是信州的知州,其实实权根本无法与青州和甘州知州相比,天高总督远,他们在外头,手中多少还能管些事情,下官就在肖焕章眼皮底下,而且也不愿意和他一起盘剥百姓,所以一直都只是挂个名头,知道的少,做的更少……!”
卢浩生冷笑道:“先别急着洗你的罪责,北山官员,谁有罪谁无罪,本督自然会详加调查。”顿了顿,才道:“你先帮本督理清楚肖焕章的家财,全部充公,若是干的好,本督自然会网开一面,给你将功赎罪的机会。”
“卢大人,理清肖焕章的家财?”孙芸皱眉道:“这个下官可实在无能为力,肖焕章的家财,下官一无所知,就知道他那座总督府,可是如今烧成灰烬,府里的东西也烧的差不多,里面还能用的东西,下官已经让人放到了那几个还没有烧毁的院子里,根本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除此之外,下官再不知道其他。”
“肖焕章贪赃枉法,穷奢极欲,你说他总督府没有值钱的东西?”卢浩生冷笑道:“孙芸,你知道肖焕章贪赃枉法最后落个身死的下场,本督劝你也要三思为好。”
“卢大人是说下官贪墨总督府的财物?”孙芸脸显不悦之色,“大人可以去调查,大火烧起来之后,下官得知消息,立刻封锁现场,派人救火,大火过后,也是当着所有人一起清点财物,残存的东西,也都封存在那几间院子里,根本没有任何值钱的东西。如果卢大人不相信,大可以现在就治罪,只是下官有无数人证,如果以贪赃枉法治下官的罪,下官着实不服。”
“你是说肖焕章的总督府大火过后,连一两银子也没能找到?”卢浩生盯着孙芸眼睛,“据本督所知,他生活穷奢极欲,古玩众多,而且家中许多器皿都是金银或者玉石所制,难道都不翼而飞?”
“下官虽然也奇怪,但这都是事实。”孙芸道:“肖焕章死后,总督府是那位总督夫人管事,据说总督府烧毁之前,那位总督夫人遣散了总督府所有的人,而且每人都给了遣散费……如果总督府真的有金银财物,只怕也是那位总督夫人处理的。”
卢浩生脸再一次沉下去,心也沉了下去。
“那么肖焕章的那些店面呢?”
孙芸摇头道:“下官不知,肖焕章既然是背后操作,这些地方当然不会让别人知道,肖家父子都已经死了,那位肖夫人也死了,恐怕也没有人知道哪些店面是肖焕章的私产。”
卢浩生微一沉吟,忽然冷笑道:“这倒也难不倒本督,本督自然有法子知道。肖焕章盘剥百姓,商户也不会避免,只要往户部司去调查,别的铺子,他自然是重税,自己的铺子,自然会逃避赋税,只要在户部司查出那些铺面少缴商税甚至是不缴商税,那么就算不是肖焕章的产业,也必然和肖焕章有勾结,全都充公。”
仇如血并不作声,心中却是想着,这卢浩生毕竟也不是泛泛之辈,这个法子倒是一针见血。
却见孙芸已经摇头道:“卢大人,法子是极好的,只是这事儿办不成。”
“为何?”卢浩生沉声道:“本督要办的事情,难道还有人敢阻扰,本督此番,定要从户部司调查出肖家父子贪墨的家财,谁也阻拦不住。”
“卢大人,下官倒不是说大人没有这个魄力,只是北山已经没有了户部司。”孙芸神情怪异,“户部司不存在,大人自然也无处可查。”
第一五四七章 行贿
卢浩生本来脸色还算镇定,闻听此言,微微变色,皱眉道:“你说什么?户部司不存在?这……这话是什么意思?各道总督衙门之下,设六司,户部司乃六司之一,怎可能没有户部司?”
“回大人话,倒不是说没这个衙门,而是说这个衙门现在已经不存在。”孙芸解释道:“大人不知是否知道,北山道的户部司主事,一直都是由叛官肖焕章的长子肖静笙担任,整个户部司,都是由肖静笙说了算,下关这个信州知州,根本插不了手。非但如此,户部司衙门上上下下,所有人都是肖家父子的死党,叛官肖焕章父子对户部司控制的极其严格,外人根本无法插手,户部司担任官职的,不是他们肖氏族人,便是他们的心腹亲信……!”
卢浩生皱着眉头。
孙芸继续道:“肖焕章兵败甲州,肖静笙死在前线,这户部司就没了头脑,但虽是如此,也还没有出生么乱子,等到肖焕章死讯传来,户部司马上就垮了,在户部司担任官职的那些官吏,要么不知所踪,下落不明,留下的却是被罗定西找了借口,杀了一批,所剩无几,户部司的存帐,也是一塌糊涂。”顿了顿,继续道:“罗定西本来提拔了一些官员,接手户部司的账目,但是前面或死或逃,账目混乱不堪,根本理不出头绪,如果只是这样,那倒没什么,找一些懂账目的人,花上三五个月,慢慢清理,总能理顺出来,可是罗定西在朔泉被杀,消息传回来,户部司那些被罗定西提拔起来的官员立时一哄而散,纷纷外套,也不知是哪个胆大包天的,竟然一把火烧了户部司的账目,等下官赶到时,就像总督府一样,许多东西也是烧成了灰烬。”
卢浩生忍不住怒道:“你既然是信州知州,坐镇俞昌城,六司衙门就在你的眼皮底下,户部司的动作,难道你事先一点儿也没有发现,任由他们烧了账目?”
“卢大人,你既然是京里来的,有些事情比下官还要清楚。”孙芸对卢浩生倒没有丝毫的畏惧,虽然不似之前那样毫不客气,可是却也谈不上有多恭敬,“各道六部司衙门,都是受总督辖制,下官的官位虽然比之六部主事要高,可是没有总督之令,下官是无法对六司衙门发号施令。下官自上任以来,也从没有染指过六司衙门,不过是个闲职,各司衙门做什么,下官确实不知……虽是如此,下官听说户部司出了乱子,也还是带人前往,只是那帮家伙先下官一步,下官也是无可奈何啊。”
卢浩生根本没有想到自己初到北山,一开始便是荆棘满地,心下愈发地恼怒,问道:“那户部司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回大人话,还有几个书吏,至若其他人,下官也不知去向,一直等着新任总督前来处置,仅留下来的几个书吏也是无事可做,所以下官说等若不存在。”孙芸拱手道:“好在卢总督已经抵达,一切事情,自然都是要听从卢总督的处置。”
卢浩生微一沉吟,终于道:“既是如此,你即刻将各司衙门的官员全都找过来……本督入城的时候,城内一片混乱,便是连守城的兵士也是毫无法纪,难道就没有人管?”
“回大人话,天已经黑下来,这一时半会,要将所有官员找过来,只怕十分困难。”孙芸道:“大人一路辛苦,以下官之见,大人不如先到驿馆歇息,下官现在派人通知各司衙门的官员,等到明天天一亮,大人前来,想必各司衙门的官员便已经全部到齐,其实大家也都盼望着新任总督早日赴任,只要听说卢大人已经到任,他们必然是全部赶来。”
卢浩生听了这句话,神情倒微微缓和一些,想了一下,点头道:“如此也好,孙芸,你派人去通知各司衙门,明天天亮之前,都要在这里集合,本督有事要安排。”
孙芸拱手称是,当下卢浩生起身,孙芸安排人送卢浩生往驿馆去,其实各道州府,都有专门的驿馆,用作官员歇脚之用。
总督府已经不能住人,暂且也只能先将卢浩生安排在驿馆之中,仇如血本想着让手下众人住在城中客栈,此时也只能陪着卢浩生去住驿馆,好在出府之时,已经有两名护卫在府外等候,仇如血便安排两人先跟着卢浩生前往驿馆,只说自己去通知其他人都去驿馆护卫。
卢浩生离开之后,仇如血正准备离开,孙芸却已经拱手笑道:“仇大侠,府里还有好茶,请仇大侠赏光,再喝上一杯茶。”
仇如血见孙芸笑的古怪,知道恐怕另有事情,跟着孙芸重新回到厅内,孙芸立刻让人换了茶来,屏退下人,随即端了一只精致的盒子上来,关上门,仇如血不知孙芸要搞什么鬼,却见孙芸关门之后,这才来到仇如血身边,放下手中的盒子,竟是显得十分恭敬:“仇大侠,这是下官的一点心意,还请仇大侠笑纳。”说话之时,已经轻轻将盒盖子打开了一半,仇如血便见到里面泛起一阵柔和的光芒,瞥了一眼,竟是见到里面放着一颗夜明珠。
仇如血皱眉道:“孙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仇大侠,这是下官家传宝物。”孙芸十分客气道:“下官是个俗人,留着这个颗珠子,实在配不上,仇大侠英雄气概,便是人中明珠,这颗夜明珠,也只有仇大侠才能拥有。”
仇如血哈哈笑道:“孙大人这是要行贿仇某?”
孙芸忙道:“仇大侠取笑了,只是下官对仇大侠的敬慕而已。”
“孙大人,这个还是免了吧。”仇如血哈哈笑道:“无功不受禄,我明白你的意思,可是仇某只是楚督身边一个当差的,是在帮不了你什么忙。”
孙芸毫无尴尬之色,轻声道:“仇大侠这是客气了。这只是下官孝敬仇大侠的小玩物,楚督那边,另备有重礼,大侠返回朔泉之时,下官还请大侠能够将下官献于楚督的礼物送上去,也是表达下官对楚督的敬慕之心。”
仇如血叹道:“孙大人,楚督是西关总督,这卢浩生卢大人才是北山总督,以我之见,这些东西送给卢大人,对你的仕途才有帮助。这一颗夜明珠,价值可就不菲,你送给仇某,那就等若掉到水里面,白白浪费了。”
“仇大侠说笑了。”孙芸轻笑道:“仇大侠是江湖人,下官知道仇大侠定然是个痛快人,不喜欢拐弯抹角,下官也就不多说废话,想请教仇大侠,这位卢大人,下官此前并无听说过名号,怎地忽然派了这样一个人过来?下官想知道,这卢浩生过来,可是楚督的意思?”
“楚督?”仇如血微笑道:“孙大人,这有什么关系?此人是新任总督,与何人所派有什么关系?更何况楚督是西关总督,北山总督的任免,楚督又如何能干涉?卢浩生自己也说了,他是齐王派来赴任,是得了齐王的应允,既是如此,楚督愿不愿意,又有什么干系?”
孙芸眼珠子一转,听话听音,明白过来,笑道:“多谢仇大侠赐教。照这样说来,卢浩生前来赴任,根本不是楚督的意思?”
仇如血摆手道:“孙大人,仇某临来时,楚督嘱咐过,到了北山,这边的事务一概不要多嘴,咱们的人物,是护送卢浩生前来俞昌城,楚督知道俞昌这边群龙无首,短时间内肯定有些混乱,担心齐王派来的这位卢大人有个闪失,所以嘱咐我等在这边护卫卢浩生半个月的周全,半个月之后,无论是个什么景象,我等都要回朔泉复命……!”盯着孙芸,道:“孙大人,不管怎样说,肖家父子不在,你便是除了卢浩生之外,信州的最高长官,卢浩生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你孙大人却在这边多年,人脉广阔,所以仇某希望至少在这半个月之内,不要有任何人威胁到卢浩生的性命,否则仇某无法向楚督交代,你孙大人,可也无法向齐王交代啊。”
“下官明白,下官明白。”孙芸笑道:“下官只会秉公办事。”将夜明珠往仇如血身边推了推,“仇大侠,区区薄礼,您还是收下,否则下官心中不安……!”
“孙大人,仇某不知官场之事。”仇如血微笑道:“可是有一点,仇某倒是明白。北山如今要恢复秩序,说到底,还是要靠你们这些北山的官员,你孙大人只要没有和肖焕章交涉太深,或者说,你没有和肖焕章坑害过百姓,也就不会有太大麻烦,上面还要靠你们治理北山,所以依我之见,你现在不必急着送东西,东西再多,如果事情办的不漂亮,前程也是危险,但是如果你事情办得漂亮,真的有才干,仇某保证,你必然还是能够得到重用的。”
孙芸眼珠子一转,似乎在揣摩思索仇如血话中深意。
“孙大人,仇某也不打扰了,还有一点私事要办。”仇如血已经起身来,“不是说明天卢大人要召见六司衙门的官员吗?我瞧你还是早作安排,可别到了明晨,又惹的咱们卢总督不痛快,他现在毕竟是北山总督,你们这些做下官的,也不能以下犯上不是?”
孙芸笑道:“下官明白,下官明白,仇大侠,不瞒你说,其实各司衙门的官员,如今可都等着新任总督前来呢,下官之前对卢总督说过,如果知道他已经抵达,大伙儿明天早上,必然天不亮就集中过来,都在等着这位总督大人哩。”
第一五四八章 债主
卢浩生一夜未眠,盘算着次日召集众官员,该怎样烧起新官上任的三把火,固然要让北山的官员对自己生出畏惧之心,却也要让这些人甘愿听从自己的命令,要想在北山扎根,第一步自然是收服这些官员,再接下来收服士绅,等到官绅都在自己的控制之下,再进一步收买民心。
只是这当然是一件困难的事情,卢浩生彻夜未眠。
次日一早,卢浩生早早起来,换上了在西关就已经准备好的总督府,对着铜镜好生整理了一番,瞧见铜镜之中自己倒也是威风凛凛,带着几分自信,叫了仇如血等人,好在驿馆之内还真有马车,所以在仇如血等人的护卫下,乘了马车在天亮之前,便即赶到了信州知州府。
本来卢浩生还担心会有官员迟到,自己大可以借着机会,当众惩处以立威严,可是到了知州府门前,便见到众多的马车都在门外,进到院子之时,只见到人影密密麻麻,大都是身着官服,少说也有五六十人,见此情景,卢浩生心中倒是稍安,不管怎样说,自己这个总督大人还是有一定的震慑力,一声令下,这些人倒还是集中过来。
故意咳嗽两声,众人瞧见卢浩生,黎明曙光之下,卢浩生一身总督官袍,众官员互相看了看,便有人拱手道:“下官见过总督大人。”
一时间,数十号人纷纷拱手,向卢浩生行礼,卢浩生却已经带着笑容,拱手笑道:“诸位早,本督初来乍到,还望诸位多多帮衬。”
他声音温和,心中却想着总要给这些官员一个好印象。
此时见到信州知州孙芸已经上前来拱手道:“禀报总督大人,六司衙门大小官员以及各署官员都已经到齐,请大人升堂!”
卢浩生咳嗽一声,轻抚长须,微微点头,进了正厅,上了主座,众官员这才纷纷进到厅内,分两边站立,卢浩生扫了一眼,这才含笑道:“本督奉齐王殿下之令,前来北山赴任,叛官肖焕章已经被剿灭,北山要恢复秩序,已经是春耕,也还要恢复生产,诸事繁多,所以本督也就不多说废话。北山大小事务,还需要诸位鼎力相助……!”
他话声未落,一名官员已经道:“总督大人,下官工部司主事郑航,有事禀报。”
“哦?”卢浩生抬手道:“郑主事请讲!”
“启禀大人,甘州古汉县那两座桥已经修造完工。”郑主事拱手正色道:“只是这工程的款项还没有支付,两座桥还有一千四百两的石料银子,另外还有七百两的工钱,目前都没有支付,石料商和造桥的工头这几日一直往工部司催要银子,这笔银子,户部司一直也没有拨付过来,现如今户部司也拨不出一文银子,好在总督大人已经抵达,下官恳请总督大人赶紧拨下银子来,这两千两银子,不能再拖下去了。”
卢浩生怔了一怔,又有一名官员出来道:“总督大人,下官兵部书令吏刁楠,启禀大人,兵士们的军饷,已经有两个月没拨下去,无论如何,也不能耽搁了,上上下下加起来,那是欠了六七万两银子,已经有兵营开始出现骚动,如果军饷再不拨下去,下官只怕军营会生变。”
“启禀大人,咱们的俸禄,也已经欠了两个多月。”又有一人出来道:“大伙儿都是上有老下有小,俸禄没有发下来,家中老小都在挨饿,恳请大人体恤卑职等,早日将所欠的薪俸拨付下来。”
卢浩生眉头皱起,他屁股还没有做热,一众官员便已经出列催银子,几个人出来之后,其他人也都纷纷出列,各有各的花销,各有各的难处,总而言之,现在大伙儿手中都是缺银子,而且许多因子都是拖欠许久,不能再继续拖欠下去,否则会酿成巨祸,卢浩生还没有说银子的事情,这些官员自己便已经争论起来,争论着银子应该先拨往哪里去。
此时卢浩生倒像是欠了一屁股债,正在面对数之不尽的债主们讨债。
卢浩生刚进大厅之时,众人整齐分左右站着,还有几分威仪,可是此刻堂上已经是一阵混乱,官员们互相争吵,嗓门一个比一个大。
孙芸见状,大声喝道:“住口,成何体统,总督大人在此,谁敢喧哗?”
他这一吼,倒也有些作用,众官员都静下来,只是却没有回到位置站住,纷纷看向卢浩生,孙芸已经拱手向卢浩生道:“总督大人,大伙儿虽然情绪激动,只是也都是迫不得已,还请总督大人不要见怪。依下官之见,其他银子倒也罢了,不过军饷和官员们的俸禄,现在还真是不能拖欠了。军饷关乎着北山几万官兵,他们现在还没有闹事,已经实属不易,可是这军饷如果还不能拨下去,下官实在没有法子保证他们还能够安安稳稳……至若大伙儿的薪俸,下官斗胆说一句,在场的官员,都是清正廉洁的好官,靠着每个月的薪俸养家糊口,起早贪黑为朝廷办差,这俸禄如果再不拨下来,大伙儿连家中老小也养不活,也就无法安心办差,所以……!”
卢浩生皱眉道:“所欠的薪俸有多少?”
“其实也不多。”孙芸忙道:“北山三道登记在册的大大小小官吏,要支付薪俸的,从上到下不过三千多人,两个月的俸禄,其实加起来还不到八万两银子,加上两个月的军饷……刁楠,你们那边可统计出来,到底差多少军饷?”
“哦,回大人话,有个七万两银子,差不多也就能够将所欠的军饷都补上。”
“唔,那就是十五万两银子。”孙芸笑道:“总督大人,十五万两银子拨下来,可以解燃眉之急……!”
卢浩生倒吸了一口冷气。
十五万两银子对他来说,已经不是天文数字可以形容,他手中现在只不过几十两银子,最为关键的是,他后面根本没有任何财政来源,让他拨出来十五万两银子,那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北山银库,难道没有一点存银?”卢浩生沉着脸问道。
孙芸苦笑道:“什么都可以欠,军饷不能欠,总督大人到来前,我们可是热锅上的蚂蚁,焦急万分,群龙无首,军营那些官兵,可是说翻脸就翻脸,要是银库里有银子,我们早就从银库里拨银子送到军营,安抚他们了,便是咱们不吃不喝,也不敢欠了军饷。”
“总督大人,户部司所有的账目都已经烧毁,许多人都跑的无影无踪,至若银库,更是没有一文铜钱。”一人出来道:“小人只是户部司一个小书吏,这些时日,已经有当兵的在户部司衙门转来转去,那明显是要讨军饷,小的吓得连户部司衙门也不敢进的。”
众官员此时又开始交头接耳,看架势又要喧闹起来。
孙芸咳嗽一声,大声道:“都不要说话了,总督大人既然来了,也就万事大吉了。齐王殿下派遣总督大人前来赴任,自然是要帮着咱们解决这些问题……!”看向卢浩生,小心翼翼道:“总督大人,王爷派您前来,总是知道北山的情况,所以派您来坐镇大局,少不得也是拨些银子过来的,这十五万两银子,大人今日就可以拨下来,银子拨下来,事态才会安稳,其他地方,咱们再仔细斟酌,实在拖不下去的,咱们就先拨下去,能够暂时缓一缓的,咱们就缓一缓,事情众多,什么地方都要花银子,总督大人手中也要留下一笔银子以防万一。”
卢浩生淡淡道:“你是说让本督现在就拨下十五万两银子?”
“下官只是建议。”孙芸道。
卢浩生冷冷一笑,道:“孙芸,你可瞧见本督身上带有银子?”
孙芸忙道:“莫非还在道路上?如果是这样,大伙儿再挺两天,下官会派人去往军营,告诉他们,银子马上就到,让他们少安毋躁……!”
卢浩生摇头道:“你错了,本督此来,没有带银子,而且也不会有银子拨过来。”
“总督大人说笑了。”孙芸笑道:“大家日夜都在盼着您来,就是等着银子能够安定北山,大人又怎会没有银子。”
“本督像说笑?”卢浩生冷冷道:“本督确实没有带银子。”
众官员都显出古怪之色,所有目光都集中在卢浩生的身上,有人显出怀疑之色,更多的人神情已经变得冷漠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