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节

  裴元华看着她义愤填膺的模样,心头一震。
  难道说张德海把这件事报到这里来,不是巧合,而是这贱丫头暗地里算计她吗?故意要在父亲跟前闹开此事!这件事流霞是替她顶缸,若待会儿被套出口风……小姐生气砸东西,最多被说个不爱惜东西,但拿丫鬟顶罪,来保全自己的名声,这就是沽名钓誉了。
  这个裴元歌,已经坏了她的事,难道还想给她的名声泼污水吗?
  那天在白衣庵撕破了脸,这是她给自己的反击吗?裴元华有些心惊,心念电转,忙道:“我明白四妹妹一片好心,只是为了我这样大张旗鼓,实在不好。流霞这丫头虽然笨手笨脚,但终究打小就服侍我,主仆的感情还是深厚的,我舔着脸为她求个人情,还请四妹妹发发慈悲,饶了她这次吧!”沉吟了会儿,道,“那些瓷器也不必再补,就当是我自个儿弄坏的,应付应付也就过去了!”
  这样一说,不但为流霞求了情,还表现自己的宽厚仁慈。
  裴元歌微微一笑,早料到她会这样说,劝道:“我知道大姐姐为人宽厚,但俗话说,恶奴欺主,有些人专门起坏心思,你对她越好,她反而越觉得你好欺负。不说别的,若非大姐姐宽厚太过了,这事雨霏苑的管事嬷嬷也该加以惩戒,居然连提都没提一声,只管报了失物吗,简直是把这流霞当小姐伺候了!这种事情如何能够放纵?”
  这样一说,却将裴元华的宽厚变成了懦弱无力,无法约束院内的人,以至于行事没有规矩体统。
  这个裴元歌,心思又鬼,又伶牙俐齿,实在不好应付!裴元华开始有些后悔,在白衣庵他,她若能忍一时之气,不跟裴元歌撕破脸,这会儿也许还有转圜的余地。但现在,裴元歌摆明了是冲她来的,就是要毁坏她的名声,偏偏还要打着为她好的幌子,让她无法辩驳,实在是……
  欺人太甚!
  “大姐姐,你不要怪我说话直,我从来也和大姐姐一般的心思,可最后落得什么结果?别人不知道,父亲是清楚的,静姝斋里原来那些丫鬟,个个奴大欺主,连我的奶娘,从小服饰我的白薇白芷,到最后都想要害我的性命。妹妹实在不愿意看到大姐姐重蹈妹妹的覆辙,所以,今儿这事儿,绝不能轻纵!”裴元歌说着,满脸的关切和义正言辞。
  静姝斋里的丫鬟是章芸的人,可是,流霞却是她一手调教的丫鬟,这怎么能够相提并论?
  裴元华恨得咬牙切齿,却只能笑着道:“四妹妹误会了,这事原本只是个意外,也不能全怪流霞,那天原是有只野猫窜进屋里,流霞想要赶野猫出去,谁知道那野猫上窜下跳的,就把满屋子的瓷器都给打碎了。后来逮住了野猫,想着好歹也是条生灵,就给放了。”
  “野猫?”这借口寻得新奇,裴元歌嘴角微弯,“这是大姐姐亲眼看到的,还是流霞禀告的?”
  裴元华正要回答,却突然发现,无论她承认哪一点,都是陷阱。如果她说她亲眼看到的,那就是说她也在场,裴元歌必定会说雨霏苑偌大的院子,那些么伺候的人,居然把只野猫放进去,亏得没有惊吓到大姐姐,不然罪过就更大了,这样一来,父亲恐怕会比打了瓷器还震怒,流霞是撵定了;可她若说是流霞禀告的,没亲眼看到,说不定裴元歌又会说这是流霞找的借口,不但坐实了欺主之事,还让自己落个识人不明,被丫鬟蒙蔽的名声。
  这个裴元歌,小小年纪,哪来的这么多阴损招数?
  “我知道大姐姐为人宽厚,可也不能太过了,手下的丫鬟奴才,该敲打还是得敲打,不能让她们爬到主子头上来。”裴元歌柔声劝道,一副为姐姐着想的模样。
  “华儿,歌儿这话说得对,不能轻纵了手下的人!”经过魇镇事件后,裴诸城对这种事情心有余悸,坚决地站在了裴元歌这边,“你这丫鬟太粗心了些,能把满屋子的瓷器都给碰碎了,不是粗笨得无可救药,就是仗着你性子好,故意欺你,无论是哪种,都不能再留!”
  听到父亲这样说,裴元华藏在衣袖里的手掌紧握,却不再说话了。
  说话间,流霞和雨霏苑的管事嬷嬷都已经带到了,她们也不知道为什么被带来,只是看着来带她们的人面色不善,又来的是书房这种地方,大小姐、四小姐连同老爷都在,心中自然而然地带了些畏惧,颤颤巍巍磕头下去,道:“奴婢们拜见老爷,拜见大小姐,拜见四小姐。”
  虽然说长幼有序,但裴元歌是嫡女,如今又执掌裴府内务,应该将她放在裴元华前面才是。
  裴诸城先皱了皱眉头,不过碍于裴元华在场,却也没说话。大女儿素来知书达理,不会有别样心思,他若真挑明了,倒反而弄得她们姐妹似乎有什么不妥。不过,这更说明这两个奴才是刁奴,绝不能再容她们在府里!
  裴元歌也听到了,却没挑这个刺,问道:“叫你们来也没别的事情,只是听说流霞你打碎了些瓷器,报导了管事那里,采买正要出气买,所以叫你们来问问情况。”她故意将语气放的很轻忽,似乎没把这当回事的样子。
  听说是为这事,流霞顿时松了口气,慢慢挺直了腰身,声音也清亮起来:“回四小姐,是有这么回事。奴婢在整理房间时,不小心碰碎了些瓷器。大小姐也知道奴婢的性子,奴婢真的不是故意的,还请四小姐明鉴。”
  这种顶罪的事情,她以前做惯了,从来都没出事,所以根本没放在心上,再加上那次在静姝斋的试探,更让她觉得四小姐不过是个花架子,不值得害怕,心中就更加坦然起来。
  如果真有什么问题,她进来的时候,大小姐应该会给她暗示的。
  她跟着裴元华这些年,深知她的手段,坚信四小姐是斗不过大小姐的!
  流霞却不知道,她奉为神祇的大小姐,现在也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应对现下的局面了。
  裴诸城以前不经常在府,偶尔回来,也没太注意过府内的丫鬟,对这个流霞没多少印象,只隐约觉得华儿身边的人都进退有度,温厚端庄的,从来没有在意。没想到今天近了看,才发现这丫鬟实在嚣张放肆。不小心碰碎了些瓷器?话说的真轻巧!算起来好几千的银子,一个丫鬟居然有这样大的眼界,连这些都不放在眼里,还敢拿华儿来做筏子,给她遮掩?刁奴欺主,歌儿说得一点都没错!
  从前只觉得章芸在歌儿跟前疏忽,没想到对华儿也是这般!
  一时间,对章芸的埋怨,和对这个叫流霞的丫鬟的厌憎之心更重。
  裴元歌没再说什么,转头问管事嬷嬷,道:“流霞不小心打碎了瓷器,嬷嬷是知道的吧?不然怎么能报到管事那里,求管事给添补用品呢?我没说错吧?不知道嬷嬷是怎么处置流霞的?”
  “哦,是有这么回事,这事流霞姑娘跟奴婢们都说了,这事儿也不是第一回儿了,大小姐仁厚,饶恕了她,这是大小姐人好,也是奴婢们的福气。因此,奴婢们并未做处置,以免坏了大小姐的名声。”管事嬷嬷听是这种事情,也放松了下来,这种事情已经好些回了,处置早成了惯例,因此丝毫也没觉得哪里不对。
  裴元歌没再说话,只看着裴诸城,等候他的吩咐。
  听着这一个大丫鬟,一个管事嬷嬷大咧咧的话语,俨然又是个桂嬷嬷和白薇白芷,裴诸城心头的怒火不住上涌,怒声道:“好个胆大欺主的奴才,还口口声声大小姐的名声?华儿的名声,都要被你们这些刁奴败坏完了!来人,将这两个恶奴拖出去,重打四十大板,连带家人统统撵出府去!”
  流霞脑子里“嗡”的一声,全成空白,知道被拖到门口,才清醒过来,惊慌失措地喊道:“老爷,为什么要这样处置奴婢?奴婢真的不是故意的呀!奴婢没有欺主,奴婢对大小姐忠心耿耿的呀!”
  管事嬷嬷也连连磕头喊冤。
  “父亲,她们还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咱们裴府行事一向有理可依,从不仗势欺人,不如放她们回来,让女儿跟她们细说分明,好让她们心服口服?”裴元歌向裴诸城建议道,她倒不急着处置流霞,这件事明显是流霞替裴元华顶缸,若能让流霞觉得冤屈,咬出裴元华来,就算不可能取信父亲,也在父亲心里存了底,将来总有对照的时候。
  反正不管怎么样,流霞和这个管事嬷嬷是撵定了!
  裴诸城点点头,一挥手,下人们又将这两人拉扯回来,仍在了地上。
  “流霞,你不过是个丫鬟,打碎了小姐房内贵重的瓷器,这本就是罪。大姐姐宽厚,之前没有追究,你应该要感恩戴恩,更好的服侍大姐姐才是,怎么能够仗着大姐姐性好,欺压到她头上,接二连三地打碎瓷器?而且,看你刚才的态度,一点悔悟之心都没有,甚至连自己那里错了都没意识到,你说,你可有将大姐姐放在心里过?”裴元歌慢条斯理地将她的罪过一一道来。
  流霞真没想到是为打碎瓷器这事发落自己,而且罪名还是欺主。
  那些瓷器明明都是大小姐打碎的,她只是代大小姐受过而已,这怎么能说她欺主呢?她不是欺主,反而是对大小姐忠心耿耿啊!但这些话却是不能说出来的。流霞觉得自己实在冤枉,偏又不能辩解,只能把祈求的眼神头像裴元华。
  别人不知道内情,大小姐是知道的。
  她应该明白自己的忠心,为什么却不肯为她说句话?
  裴元华和流霞主仆这么多年,一看她的眼神,就明白她的意思。那个管事嬷嬷倒也罢了,流霞是从小就服侍她的,知道她的真面目,也知道许多隐秘的事情,这样的人怎么能够放出府去?万一她在外面说了不该说的话,虽然别人未必会信,但对她来说,终究是麻烦。必须要把流霞捞出来才行!
  但现在问题是,在裴元歌的挑拨下,父亲认定了流霞欺主,她越解释,反而越坐实了这点。
  到底要怎么办呢?
  裴元华紧张地思索着,最后下定决心,给了流霞一个安抚的眼神,起身道:“父亲,无论怎么说,流霞跟了女儿这么久,名为主仆,实际上,女儿一直把她当姐姐看待,身边实在少不了她。还请父亲看在女儿的情面上,小惩大诫,还让流霞来服侍女儿吧!”
  裴诸城恼怒地摇摇头,道:“华儿你也太傻了,这丫鬟明显没有把你这位小姐放在眼里,你还巴巴地为她求情,殊不知,她只会觉得这是理所当然,根本不会承你的情。何况,若我这次连她这样的错都饶过了,她不是更得意嚣张,下次还不知道要翻什么天呢!”
  静姝斋的魇镇事件,他绝不容许再发生第二次!
  裴元华又屡次哀求,裴诸城却执意不允,到最后只能向流霞投去歉意的眼神,不舍地凝视着她。流霞知道她不少事情,若能因为她的求情留下,自然是最好;但就算父亲执意不肯,至少在流霞跟前,她做足了姿态,表示她的确尽力去求了,也能暂时安抚住她,让她不要乱说话,至于以后……
  裴元华眼眸里闪过一抹狠厉之色。
  看着眼前的情形,流霞终于弄清楚了她现在的处境,如果说连大小姐求情都不能救她的话,那她挨打,被撵出去已经是定局。但流霞心中实在觉得不甘冤屈,她服侍大小姐素来忠心耿耿,处处周到体贴,不然也做不到大丫鬟,成为大小姐最得用的人。本指望跟着大小姐鸡犬升天,将来也有个好前程,没想到最后却毁在这么件事情上……
  而最憋屈窝火的是,这件事根本不是她的错,她只是替大小姐顶缸而已。
  但久在裴府,流霞也明白,就算她现在说出那些瓷器都是大小姐砸得,也无济于事,只会被老爷当做狗急跳墙之下的胡乱攀诬,反而平白得罪了大小姐。还不如认下了这个罪名,让大小姐承自己的人情,安排好她的将来,纵然不能像原先想的那样富贵,也能有个衣食无忧吧?
  于是,她流着泪磕头道:“奴婢知罪,奴婢愿领责罚!”
  听了这话,裴元华终于松了口气。
  裴元歌则有些遗憾,很能猜度到流霞此时的想法,不过,真不知道该说这丫鬟聪明呢,还是该说她笨!摇摇头,挥手命人见她拖了下去,很快屋外便响起了杖责的闷响,却没有流霞哭喊的声音,想来是被堵了嘴。裴元歌神色淡漠地转向管事嬷嬷,问道:“嬷嬷现在可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吗?”
  管事嬷嬷早被屋外的闷响吓得浑身发抖,抖抖索索地只管磕头求饶。
  “奴婢知错,奴婢知错!奴婢不该纵着流霞那丫头。”看到流霞的下场,她不敢再装傻充愣,忙将实话都抖落了出来,“原本在流霞第一次犯这错时,奴婢也想要惩治她的,也跟大小姐说过。可大小姐说,流霞自小跟着她,情分非同寻常,就别追究了。后来又有第二次,奴婢依旧提点了大小姐,大小姐还是说有情分在。反而流霞为这事怨恨上奴婢,她又是大小姐身边的大丫鬟,处处给奴婢使绊子,奴婢也是没办法呀,实在不敢得罪了她,只好一次又一次把事情遮掩了下来。”
  这就是把责任都推给了流霞,还有裴元华。
  裴元华在府里这么多年,从来只有听人夸她的,再没有听过有人说她不好,没想到这次却被自己园子的管事嬷嬷说她管教不力,纵容恶奴,倒是把过错推到了自己身上,摘落得她清白无瑕。正要开口分辨,却被裴元歌的声音打断了。
  “管事嬷嬷,原本就是替小姐们管制院子里的丫鬟的,因此都是些经过世事的老人,看重的就是你们的经验和老道,小姐们有想不到,考虑不周全的,你们都是提点着才是。大姐姐的院子里出了流霜这样拿大欺主的丫头,大姐姐人善,不愿计较,你就该替她敲打,结果呢?”裴元歌淡淡地看着她,神色并不如如何严厉,甚至还有些平静,却自有一股常人难及的威势。
  她的话,句句都是整理,让人无法辩驳。
  裴元华听了,却气得双手紧握成拳。表面上,这话是在为她开脱,指摘管事嬷嬷,但经裴元歌这么一说,流霞的事情,就成了她想不到,考虑不周全,坐实了管事嬷嬷说她管教不力,纵容恶奴的罪名。偏她还不能辩驳,只气得心潮翻涌,难以自制。
  裴元歌这贱人好生奸猾狡诈,实在可恶!
  被裴元歌这么一说,管事嬷嬷顿时也哑口无言,只能俯首认罪,也被拖了出去打。
  在心里默算着时候也差不多了,裴元歌突然开口:“张副总管,你待会儿到库房取些上好的伤药,给流霞送去,记住,要上好的!”
  张德海不防四小姐还有这么一招,一时间捉摸不透她的意思,何况有老爷在跟前,也不敢擅专,只能询问地看着裴诸城。
  “看我做什么?没听到四小姐的吩咐吗?”裴诸城不愿折了女儿的面子,便呵斥道,先肯定了裴元歌掌府的地位,然后才不解地问道,“歌儿,那样的刁奴,你还吩咐人给她送药做什么?你大姐姐对她那么好,她也没记着,反而欺主,只怕你这番好心,要白费了!”
  裴元华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不知道裴元歌又要出什么幺蛾子。
  难道想趁这时候装好人,诱导流霞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吗?
  “我才不为她呢,我为的是大姐姐。”裴元歌巧笑嫣然,如果裴元华以为前面是重头戏,那可就大错特错,真正的重点现在才要出来,“虽然流霞欺主,但看得出来,大姐姐的确对她很看重。父亲不知道,当初大姐姐刚回来,才见面,就为章姨娘的事情跟我赔罪,说姨娘做错了事情,应该受罚,都跟我跪下了,却因为是章姨娘的错,绝口不替她求情。可是,现在她却帮流霞向我和父亲求情,可见流霞在她心中实在很重要。流霞挨打,那是她的错,该受罚,可罪不至死,所以女儿让人送些伤药过去,也好让大姐姐安心啊!”
  裴诸城浑没在意,道:“既然如此,送就送吧!”
  他没注意到异常,但那些话听在裴元华耳朵里却是如雷轰顶,她终于明白,裴元歌为什么要把章芸的事情,跟流霞的事情连在一起说,这是苦心算计的结果,目的就是为了这番诛心的话。
  表面上,裴元歌是为她着想,所以送药给流霞。
  实际上,裴元歌之所以要提起送药,就是为了通过这番话透漏出来一个信息:她当初给裴元歌赔罪,都跪下了,却没有替章芸求半点情;而刚才她却为流霞求情,而且求情不止一次,直到实在无能为力才作罢。
  同样都是犯错,章芸是她的生母,流霞只是她身边的大丫鬟,可是,她宁愿为一个丫鬟如此恳求,却始终不为生母说半句话……虽然从礼法上说,舒雪玉才是她的嫡母,才是她应该敬重维护的对象。但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这话若传出去,没人会说她守法守礼,只会说她冷漠绝情,连亲生母亲都不曾放在心里。
  若再细究,为什么她会给一个丫鬟求情,却不为自己的生母求情,天知道会衍生出多少的版本?
  这段话一定会传出去的!裴元华的目光落在了张德海的身上,这个张副总管,今天始终在场,把事情的经过看在眼中,听在耳中……他是裴元歌踢掉了朱副总管,提他上来的,这样的人,会严守秘密,不把这件事泄露出去吗?
  虽然父亲现在对这话没反应,但有这么一桩事,万一将来有应景的时候,那就坐实了她的罪名。
  而且,她求情了,落得现在的结果;但若她不求情,流霞怨恨她自然不必说,再由张副总管添油加醋地说出去,只怕也会给她按上一个狠心绝情,丝毫也不替贴身大丫鬟说话的罪名……这整件事,在她面前揭发,根本就是算计好的,无论她怎么做,都会落入裴元歌的陷阱。
  最最可恨的是,她明知道这些,却无法辩解。
  因为,这些都只是她的猜测,而这些猜测,是不能说出口的。因为不能说,所以根本无法辩解!裴元歌这小贱人,比她想象中的还要狠毒,断了她的臂膀不够,还要给她的名声泼污水!裴元华越想越气,再也忍耐不住,“腾”的站起身来。
  她突然这么一起身,把众人都吓了一跳,裴元歌眼眸含笑,问道:“大姐姐怎么了?”
  076章 争绣图,华、容姐妹翻脸[文字版vip]
  裴元华一时气急,没按捺住,霍然起身,看到众人都把目光集聚在自己身上,这才想起要掩饰,慌乱之下,想起今天来书房的目的,略定了定神,福了福身道:“父亲,女儿忽然想起一件事,不知道该不该跟父亲说?”
  闻言,张德海立刻道:“老爷,四小姐,大小姐,奴才还有事要处理,这就告退了。
  这个奴才倒是会见风转舵,方才看戏看得热闹,这会儿就告退?裴元华心中冷笑,但她没有理由拦阻,只能等他离开后,才沉吟着道:“这件事关系着三妹妹和四妹妹,本来我不该说的,只是左思右想,觉得还是应该要跟父亲通个气。可巧四妹妹也在这里,姐姐所言若有舛误,四妹妹也好纠正。”
  听到关系这歌儿和容儿,裴诸城微微皱起眉头:“什么事?”
  裴元歌几番思索,也没觉得自己有什么把柄会落在裴元华手里,遂含笑问道:“大姐姐且说,妹妹毕竟年纪小,做事难免有疏漏不周到的地方,大姐姐要时常提点着我才是。”却是先服软,以年纪小为由,摆低姿态。至于“疏漏不周到”,却是暗指方才流霞之事,暗含着讥刺和嘲弄的意思。
  裴元华哪能听不出来,心中暗恨,脸上却带笑道:“倒也没什么,只是在白衣庵里,五殿下曾来找四妹妹说话,可有此事?”
  这是想给她按个私相授受的罪名吗?
  裴元歌微笑道:“母亲受了伤,五殿下前来探问,只因为母亲已经睡了,不便打扰,我跟五殿下告了罪,将母亲的伤势说了,陪着五殿下说了几句话。怎么姐姐也在?妹妹竟没瞧见姐姐,姐姐也是的,既然瞧见妹妹,也不打个招呼,敢情躲着想吓妹妹一跳吗?”却是暗骂裴元华鬼鬼祟祟在旁边,居心叵测。
  若那人不是五殿下,而是寻常白丁举人,裴元华定要把裴元歌和他拉扯在一起,但五殿下?哼,那不是太便宜这贱人了吗?如果父亲真的以为她对五殿下有意,以父亲对她的宠爱,说不定真会去找五殿下提亲,那不是弄巧成拙吗?
  想到这里,裴元华忙笑道:“是我说得太急,引人误解了,妹妹不要怪我。只是,妹妹和五殿下在院子里说话,我刚好在房内休息,隐约听五殿下提到什么绣图?说是五殿下拖四妹妹绣什么雪猎图?又提到是三妹妹在绣。姐姐说句话,四妹妹可别恼,女孩儿家清誉要紧,五殿下又是那般身份,世人又爱口诛笔伐,若是传扬出去,难免会被认为,四妹妹在攀附权贵,对四妹妹的声誉不好!”
  面色关切,盈盈水眸之中,净是宽和柔爱之意,十足的大姐姐风范。
  恐怕不是别人会认为她在攀附权贵,而是这位关爱体贴的大姐姐认定她在攀附权贵吧?裴元歌微微一笑,在白衣庵里,裴元华因为待选落选四个字破功,那时候她就察觉到,这位大姐姐表面端庄矜持,实际上对权势的贪恋几近疯狂。怪不得没拿她和五殿下说话的事情做文章,而是把事情的重点牵扯到她攀附权贵上,想必是怕真把她和五殿下连在一起,弄出事端吧?
  不过,裴元华提起此事,恐怕不止是这么简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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