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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节

  他犹记得阴间之事,倒未曾想醒来后二人还是如此亲密,这实与她性情不符啊,估计多半是她无力动弹的缘故。
  纪若尘倒不介意这种亲近,在阴间地府大闹一场后,他多年形成的隐忍性情己悄然间有些改变。此时他仍不知魂魄是如何归窍的,但将他提出阴间的道法出自本宗之手,并无疑义。
  “你感觉好些没有,可有何不妥吗?”纪若尘悠然道。
  此时传来一个柔柔的声音:“我自然是好的。只是不知公子言中的那个她,指得是谁家的姑娘。”
  纪若尘吃了一惊,忙张目一望,眼前立现一张柔淡婉约,双膜如水的而容,不是青衣,却又是谁?
  她双手捧着一盏小小的白瓷酒杯,正自望着他,似笑非笑。
  纪若尘心志再坚,面皮再厚,在青衣如水目光前部会土崩瓦解。他脸上一红,咳嗽数声,掩饰道:“我刚刚醒来,神识不清,刚才可是说了什么吗?”
  青衣含笑道.;.“公子神游地府,刚刚魂魄才归来呢!只是想不到公子原来如此风流,在冥府阴司中也不忘爱惜佳人,此时还是念念不忘。想来此番魂魄归窍,还是很有些心情不愿的。只是不知那家姑娘是谁,想必人才无双,青衣倒想见见。”
  纪若尘面色更红。他此时已发觉身处一处山清水秀的草坡上,青衣跪坐于地,自已就枕在她的腿上。从她手中酒杯中传来阵阵浓郁酒香,香气一入鼻,纪若尘腹中立感饥饿。
  可是此番重见青衣,纪若尘心中喜悦暗涌,刹那已驱散了其它。他翻身坐起,忽然一把将青衣拥进怀中!
  青衣脸上笑容刹那间凝固,微益在指间倾斜,掉落,洒浆漫洒在青青碧车间。纤长五指轻颤,犹豫一刻,终回拥过去。
  她幽幽一叹,轻轻将头埋在他的怀中。
  两人相拥片刻,纪若尘才放开青衣,问道:“青衣,你不是在无尽海吗,怎么会在这里的?这又是哪里?”
  青衣又过了片刻,才将头抬起,面上又是柔淡如水的笑:“无尽海很闷的,我呆不大住,就又偷偷跑了出来,后来就在这里找到了公子。依着你们人的划分.此地该属利州境内,离西玄山不远。”
  纪若尘不禁有些奇怪,天地如此之大,青衣怎会找得到自己?难道两人真是有缘如此?
  他这一番疑惑,己被青衣看在眼里。她浅浅一笑,道:“公子怕是忘了青衣是妖,这个……鼻子是很灵的,一路寻着,就寻到了这里,未曾想公子己是魂魄离体。好在公子有两件利害法宝守着,群邪远避。公子未醒时只消离地,身躯就会重逾千斤,我搬不动公子,只好在这里守着,还好公子的法宝倒没有为难我。我守了七日,公子也就醒了。”
  纪若尘奇道:“法宝?哪两件法宝?”
  “一件看上去似是尊巨大光鼎,另一样则是一道青光,具体是什么,我就看不清了。”
  纪若尘一听已知一个是文王山河鼎,另一件多半是那块青石。他倒没想两宝如此有灵性,竟然会自行护主,以此论之,至少也得位列洪荒之属。可是青衣不是十分畏惧文王山河鼎吗,怎么这一次倒是不怕了?
  见纪若尘问起,青衣道:“怕还是怕的,所以要饮酒壮胆。公子……今日……”
  青衣虽然仍是浅笑,但眼中凄然之意已有些掩饰不住。纪若尘凝望着她双膜,柔声道:“青衣,你怎么了,有什么话要说吗?”
  青衣望向一旁,避开了纪若尘的目光,道:“今d己是九月初二,早过了公子订亲之期,听说西玄山上此时已是高朋满座,贵客云集,万事俱备,只等公子回山。公子既已魂魄归窍,就早些回山吧,免得诸位真人难做。反正……迟些早些,你都是要回去的。”
  纪若尘呆呆地听着她娓妮道完,胸口就似被一块巨石堵住,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此番回魂醒来,重见青衣,他下意识的不去细想时间问题,未想到还是被青衣一语道破。只是她说得也对,迟些早些,他都是要回山的。
  这边舍不下青衣,那边西玄山上,想必顾清已等了多时。孰轻孰重,何去何从?
  青衣盈盈站起,轻笑道;“世间又安得两全之法?公子不必多想。此时西玄山上想来也该很热闹的,青衣素喜热闹,就跟着公子回山讨一杯喜酒喝吧。不过青衣是妖,不知上不上得西玄山?”
  纪若尘实是无言以对,只能叹道:“为何上不得?”
  青衣嫣然一笑,道:“即是如此,那上山以后就要公子护着我的周全了。走吧,九月初八也是吉日,利嫁娶,出行。我们即刻启程,还能赶得上这一天。”
  望着宛如一朵青云冉冉飘走的青衣,纪若尘怔然立了片刻,才随后追去。
  “已是九月了吗?好快,这一转眼的功夫,就己经是六年多了……”
  杨玉环凝望着梳妆境中的自己。
  境中玉人肌如雪,腮凝红,眸似秋水,唇如点朱,一眼望去,竟有淡淡云烟浮起,将那绝世容颜掩映得若隐若现。
  殿中十余宫女穿梭往来,流水般将胭脂、眉笔、角梳、玉钗送进来。两名宫女一左一右,正小心翼翼地为杨玉环挽起青丝,惟恐弄乱了哪怕是一丝的秀发。她们额头已微微见汗,可俨然顾不上擦拭。好在另有两名宫女执着雪白锦帕,极小心地为她们拭去额头面上的汗滴。这倒非是体恤宫人,而只是怕她们汗水滴下,污了杨妃青丝霓裳。
  杨玉环已坐了一个时辰:仍挺拔端坐,不动分毫。
  面前妆境中映出半片宫窗,窗外依是艳阳高照,却忽见一片黄叶飘过。
  又快是秋了,每到入秋时,她都会别有感触。
  六年前那个午后艳阳似火,方当盛夏,可是在她心中,在他离去的刹那,己是漫天黄叶飞舞。
  或许是机缘巧合,第二日妙玉即登门拜访,要收她为徒。她应允了,又用回了过继给洛府之前的名字,杨玉环,自那以后,她再未入洛府一步。这倒非是她忘本,而只是不想再提起那个名字,不想再看到那间书房。
  “娘娘,都收拾好了。”一旁的宫女躬身道,她这才发觉己近黄昏,在熊熊烛火的映照下,妆镜中的丽人美得更是无法形容。
  杨玉环仍然端坐不动,只将右手轻轻向外一挥。十余宫女垂首弯腰,无声退出了殿外。
  妆镜中又是一片黄叶飘过。
  她一双密眉微不可察地皱了一皱,眼中泛起一层淡淡水雾。今日不知为何,她心中别有感触,冰封了数载的心,又裂开了一道细纹。
  是因为那一方染血青石吗?虽然等了六年才等来这么一点关于他的线索,可是她却极不愿意想起这方青石,甚至有意的想要去遗忘,可是她做不到。每每中夜梦回,她都会看到那方青石在她眼前滴血而泣!
  她己否认了千遍万遍,心内深处却知,那就是曾佩在他胸口的青石。
  只是这方通灵青石何以会落到纪若尘手中,他又因何小肯向自己吐实,千方百计地要掩藏这方青石的存在?道德宗此次向明皇所献丹药甚是贵重,就是等闲修道大派也拿不出这等丹药来,依理来论,气度该当不会小到怕自己会见宝起意,出言讨要。且就算自己想讨,修道人也尽有无数理由回绝。
  那纪若尘何以还要当而说谎?思来想去,惟有做贼心虚四字似可解释。
  自那日与纪若尘相见后,她心内早已不知权衡思量了多少遍,考虑过无数种可能。可是当这四个字在心内浮观后,就若幽魂一般徘徊于胸,再也不肯消去。
  她又当如何去做?
  人长安之前,本师妙玉曾经反复叮嘱她凡事以大局为重,以天下苍生为念,不可以一已之私害苦了天下百姓。此前虽有千里飞骑送荔枝之举,那也是明皇之命,一仔细论起,只是细枝而非大节。
  她心内挣扎小定,缓缓抬手,端起妆台上一碗养容参汤,轻轻地喝了一口。参汤苦涩厚重,药力极佳,汤中下了十余味药,君臣佐使无不恰到好处,显是出自大家之手。
  杨玉环细巧灵舌微微颤动,细细分辨着参汤药味,终自重重药效之底发觉了一丝若有若无的腥气。这是金丝樱独有的气息。金丝尴乃是极罕见的珍药,除去种种修道人珍视不己的效用外,它另有一样少有人知的用处,那即是寻常女子只消嗅到了一点味道,即会整年无法有孕。
  这一碗参场,乃是出自太子府,为本朝太子李亨所献。此汤出处来历如此明显,自是因为李亨自以为无人能窥破他所布机关之故。也难怪他自信,这一碗参汤就是孙果喝了,也多半发觉不出什么。只杨玉环生具大眼神通,又有心体察,才能对隐藏于重重灵药之下的金丝樱洞芳烛火。
  “想不到太子府中还藏着一位高人……”杨玉环慢慢饮尽参汤,唇角泛起一丝冷笑。
  其实又何止是太子如此,自她人宫以来,饮食茶水时不时会多出各式各样的奇毒异药。如此情形,每过数日就会来上一回。这些毒药与金丝槿实是天元之别,用心之狠毒却往往有过之而不及。她虽不惧药石,但这种事多了也会心烦,于是暗使手段,不动声色地处死了十余名宫女太监,又逼得一位偏妃跳井自尽后,宫内外诸人才稍有收敛。
  深宫死斗,杨玉环早不陌生,犹豫不定的原因,只是因为这与他有关而己。
  当的一声轻响,己空了的参汤碗放回妆台。
  此时殿门做开,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太监一路碎步跑了进来,在她身侧跪下,低声道:“禀娘娘,三镇节度使安禄山安大人将于三日后人京来朝,他已先遣快马将献给娘娘的礼物送了过来,此刻都放在如意殿中,听说里面很有几件塞外珍稀物事。娘娘何时去看看?”
  杨玉环双目低垂,淡淡地道:“先放着吧,朝内外的事情怎么样了?”
  这话本不该向一个小太监问,但那小太监竟然答道:“殿前斗法之后,真武观颜面尽失,孙果整天躲在真武观中,称病不出,也不许门下弟子出观门一步。这些日子里陛下对道德宗云风道长仰慕得紧,每日都要与他坐而论道。陛下已另拨了一处宅院给道德宗群仙暂作栖身之所,己打扫干净,明日就可迁进去了。我听说陛下另行许了云风道长在长安城内择选风水宝地,建一所道德别院,一来陛下可日日与闻大道,二来可就近护佑本朝平安。”
  杨玉环嗯了一声,又道:“难道陛下就不再关心那幅神州气运图了吗?”
  小太监道:“云风言道那只是孙果为掩饰真武观无能而说的谎言,实际上根本不存在什么神洲气运图。陛下似已信了。”
  杨玉环又问道:“孙果就此蛰伏了吗?”
  “并非如此。据我所知,他这几日正加紧与数位归隐潜修的真人联系,应是有所图谋。就算孙果实力不济,司马承祯道行人望素来不弱,也不会坐视多年辛苦经营的局面毁于一旦。”
  杨玉环点了点头,以手轻擦着太阳穴,淡淡地道:“去传纪若尘,就说哀家要见他,着他即刻晋见。”
  那小太监道:“娘娘有所不知,殿前斗法当晚,那纪若尘就已离了长安,此时尚未回来。”
  杨玉环默然许久,伸手拉开妆台,取出一轴小小画卷,递给了那小太监,淡淡地道:“明日道德宗群道搬离驿站之后,使役打扫之前,你设法将这个东西放入原本纪若尘所居客房,办得到吗?”
  小太监接过画卷,看也不看就放在怀中,忽然轻轻笑道:“师妹尽管放心,这点小事我还办不好吗?看来师妹是要坑害道德宗呢,果然好气魄!只是师妹若在陛下面前随便说上两句,岂不是容得多?哪用得着这么大费周章?”
  杨玉环玉面凝用,冷道:“在陛下眼中我素来不理会朝政,如此方能得他毫无保留的宠信,这道德宗与真武观之间的争斗,我叫我如何去说?另外宫中人多耳杂,这师兄妹之类的称呼再也不要提起!你修道四十余年,师父对你寄与了厚望,怎还能如此轻浮?”
  小太监不敢多言,惟惟喏喏,低首出殿去了,行出殿门之后,眼光深处才闪过一丝阴冷笑意。
  西玄山上,莫干峰顶,处处是一派喜乐升平之相。这已非止是张灯结彩那样简单,碧空中青鸾回旋,湖溪处丹鹤成群,碧草上白虎卧眠,如此方是仙家气象,与凡俗不同。
  然而太上道德宫中来来往往的道士宾客尽管衣着光鲜,面上却皆有忧色,与周围一派庆典的喜庆氛围格格不入。
  太上道德宫东北角上,有一处宫殿群落与众不同。此殿名为九幽殿,灰墙黑瓦,院中皆是枯木槁草,墙角檐下,到处都是蛛网灰尘,也不知多久没有打扫了。院中枯树上歇着几只黑鸦,嘎嘎地叫个不停,使得这一处九幽殿鬼气森森,与别殿大为不同。
  九幽殿主殿大门紧闭,门前守着四位道德宗弟子。紫云真人则在殿前走来走去,面色焦急,颇有失从容不迫的风范。他不知踱过几百个圈子,忽然立定了脚步,身形一晃间已立在玉阶顶,殿门前。
  两扇黑铁大门吱吱呀呀一阵响,徐徐打开,一道透骨森寒的阴风立刻从殿中涌出。饶是那四名弟子道行不弱,被这阴风扑面一吹,也觉得四肢百骸如同被几十枝利针刺入,一时间面色皆白。紫云真人对阴风恍如不绝,只是望着殿中。
  殿门大开之后,顾守真真人自殿中步出,在他之后,太微和玉玄两位一左一右同时行出。三位真人看上去尽是疲惫之色,眼中神光不再。
  “怎样?”紫云真人问道。
  顾守真笑道:“道祖护佑,终于将若尘三魂七魄从地府拉回阳间了。”
  紫云真人喜道:“如此最好!诸位真人有所不知,这几天那云中天海简直是要闹到了天上去,也惟有紫阳真人这等好涵养才能忍得下他!我看他多半是想逼着玉虚真人冒险行一次地府,看能不能寻回若尘的魂魄来。若玉虚真人有了什么伤损,怕不是正合了他的意?若尘现在何处,几时能够回山?”
  守真真人苦笑道:“我等真元已经耗尽,实已无力再运一次三洞飞玄大阵,搜寻若尘所在。不过若尘魂魄确已归窍无疑,他通晓世事,醒来后知时辰已过,定会晓夜兼程回山,紫云真人无须担心。待三日后我们真元尽复,再行查探若尘方位即是。”
  紫云真人点头道:“很好!三位真人先去歇息,我即刻通知玉虚真人出关,再将此事告知云中居诸宾,也省得那云中天海日日吵闹!”
  片刻之后,待客的凤西轩中争执又起。
  “什么天大的好消息,原来还是不知道那臭小子什么时候回山!哼,魂魄已然归窍,只是不知何时归来。这等搪塞之言,我也会说!若你道德宗自诩天下第一,看不上我们的清儿,何不早说?”
  天海老人满面红光,越说越怒,到后来忍不住拍案而起。他这一拍不要紧,面前已在收官的一局棋登时被拍得散了。
  天海老人这一番话实说得有些重了,紫云真人一张脸登时布满黑气,眼角隐现黑色云纹,眼看着就有动手之意。天海老人斜睨着他,倒也不惧。
  此时纹枰对面的紫阳真人抚须笑道:“我道德宗不过是弟子多了些,说来远不若云中居择徒严谨,哪敢妄称什么天下第一?清儿无论修为人品皆是百年不遇,若尘能得此佳侣,实是百世修来的福分。此次事出意外,误了良辰吉时,我宗已尽力补救,天海道兄也是看在眼里的。道兄休要动怒,难得这几年你我屡次相逢,缘份非浅,来来来,下棋,下棋!”
  天海老人双眼一瞪,道:“这一局棋已然乱了,还怎么下?”
  紫阳含笑道:“这局官子未完纹枰已乱,自是不算的,咱们重新来过。”
  天海老人哼了一声,这才在纹枰前坐下,重分黑白,与紫阳真人杀在了一处。紫云真人嘿了一声,忍不住道:“素闻云中天海国手无双,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功力尽在纹枰之外!嘿嘿,十五连胜,胜得好!”
  原来天海与紫阳已奕了七日七夜,他棋力本较紫阳为厚,连胜了十余盘,大喜之余不由得生起些轻敌之心,一个不小心已是落后之局。刚刚那盘已在收官,天海老人仍是贴不出目来,因此与紫云真人争执只是借题发挥,本意实是要搅了棋盘,好让连胜之数得以延续。紫云正是有见于此,才忍不住出言讥讽。
  天海全神奕棋,只当没听见紫云真人说了些什么。
  纪若尘行踪已现,即将回山的消息顷刻间已然传开,原本屡被推迟、似已遥遥无期的订亲之礼也重新被定在了十月初八。于是太上道德宫凝重阴抑的气氛为之尽扫。只是凡事总是几家欢乐几家愁,太上道德宫中也非是人人都喜诸于外。
  啪的一声,一颗白子落下,尽断黑棋大龙生机。
  “这一局你的水准可是直落三千丈呢,怎样,是否想重开一局?”顾清将手中白子投入玉盒。
  楚寒苦笑着摇了摇头,开始收拾起纹枰上的棋子。他与顾清棋艺相去无几,但历来奕棋都是十奕九输,其实就是输在了心态上。他心志坚毅,已是世所罕见,可是顾清胸中自有天地,视世间万物有如浮云,与他实是完全不同的两种境界。楚寒此刻心有挂牵,更是一败涂地。
  他沉吟片刻,终于道:“清儿,这是我最后一次如此称呼你了。这些时日我反复思量,却有一事始终横亘于胸,百思不得其解,此刻斗胆一问,你若是不想答,也就罢了。”
  顾清道:“但讲无妨。”
  楚寒声音中有了一丝颤抖,道:“清儿,你与纪若尘此前不过相见数次,怎会……怎会用情如此之深?我辈以大道为本,哪有一见钟情这等事?”
  顾清素手极罕见地轻轻一颤,望了楚寒片刻,方继续收拾棋子,一边淡然道:“楚师兄,此事若不说与你知,只怕你从此道心不稳,影响了今生成就。也罢,我与若尘是有前缘的,当日在这西玄山上,太清池旁的相见,实是九十九世修来之缘。我如此说,楚师兄可是明白了?”
  楚寒默然良久,方苦笑道:“世间万事皆有前因后果,若事事皆依因果而行,岂不是活得如扯线木偶一般?”
  顾清淡淡地道:“师兄此言差矣。逆缘而动是一种法,依缘而行也是一种法,如何选择,只在本心而已。我与若尘既已在太清池旁相遇,此时此刻,纵是没有前缘牵挂,此生也当永为道侣,不离不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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