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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1节

  “两个人不会同时风魔的。”李自成见牛金星又回到老路上了,就替许平他们辩解道。
  “大王,您也知道,许兄弟操劳军务,而道长……”牛金星一指清治,争辩道:“道长刚刚自己都说了,他最近练功走火入魔。”
  “贫道没有走火入魔。”
  ……
  最后牛金星不得不承认虽然两个人同时风魔的可能性是存在的,但是以完全相同的模式发疯还是不太可能,许平说道:“大王,这件事必须要绝对保密。如果消息透露了出去,我们就会失信黄侯,而且对我们的大业仍是不利。”
  “如果黄侯没有发疯的话,这倒是一个再好不过的方案,自古只有以北统南,明太祖那是驱逐鞑虏,不必考虑。”目前闯营只据有河南半壁,牛金星对未来虽然抱着很大期望,但自己也知道这是不得已的乐观,不然他也不会急着直扑京师:“何况高兄弟已经在远南深根固本,虎视两广,要是黄侯真的退出北方,南方也是我们两家共有。”
  闯营本来还是灰蒙蒙前途未卜的命运,随着这个提议竟然一下子变得光明起来,牛金星心中狂喜:“大王,机不可失,我们应该立刻同意黄侯的建议,让山岚应突围,然后马不停蹄地北上京师。”
  听三个人开始讨论军务,清治道士就优雅地告辞而去:“贫道还有些功课要做,三位恕罪。”这倒也不全是借口,每天子时清治道士都要漫步到空旷地区接气、接从龙虎山张天师发来的真气,昨天清治稀里糊涂地连这个头等重要的功课都忘记做了。
  “若是黄侯的用意,只是让他的山岚营逃出开封呢?”不同于许平,李自成对此有些忧虑,本来呆在京师的新军就不好对付,北京城虽大,但若是几个新军营坚决抵抗,闯营拿下的难度不小,现在镇东侯最缺的就是训练新兵的时间。
  “大王过虑了,若是黄侯不守信,我们就把他和我们的密约……”牛金星自信满满地刚要说把镇东侯的密谋通告天下,却突然一呆:“就黄侯的话,说出去会有人信么?”
  “若是原原本本地说出去,天下人会以为我们统统失心疯了。”李自成喃喃自语道:“而且会觉得我们非常愚蠢,企图让天下人相信这样荒谬的事。”
  “所以我们不能原原本本地说,要说……”牛金星话说道一半又停了,接着自己反驳起自己的主意来:“以黄侯的名声,充其量就是将信将疑,如果黄侯说是用计逃出山岚营,天下人只会嘲笑我们愚蠢,而朝廷就算对黄侯放弃开封不满,但那个时候京师都告急了,昏君多半还会夸黄侯有勇有谋。”
  “把黄侯给你的信拿出来看看,”牛金星向许平讨走镇东侯的约见信,仔仔细细地看起来,上面当然不会有任何露骨的话,其实就算有也用处不大,镇东侯从来不守信义,但是大家从来都只有佩服,之前每次说起镇东侯骗杀努尔哈赤时牛金星也都是拍案叫好,哪怕是他又毁约骗杀了他义兄孔有德,包括牛金星在内的人也都只会说一声:公私分明。但是现在自己站在镇东侯的对面时,牛金星就满心不是滋味:“黄侯真是好手腕啊,吃准了我们拿他一点办法没有。”
  尽管有着种种顾虑,李自成、牛金星和许平还是决定接受镇东侯的提议,当务之急就是尽快返回开封,部署好一切后就通知镇东侯践约。
  “无论如何,京师失守,天下震动,黄侯又带兵抛弃君父,他怎么也要一两年才能震慑南方,我们挟攻破京师的余威,一定能在他之前平定北方。”牛金星最后总结道,经过仔细考虑,牛金星认为镇东侯说的也未必全是假话,若是他真的弃京师而去,那确实需要一支军队来保证他能够收服整个南方:“南人不善战,我们握有江山大半,黄侯便是再有手腕,我们也不怕他。”
  ……
  接到李自成的秘信后,黄石知道自己的计划已经成功了一半。
  “相比一般的农民起义军领袖,李自成还算是宽宏有度,能够稳稳地坐在闯营盟主的位置上让大多数人心服,但他并不是汉太祖、明太祖那种军事、政治天才,而且他说到底仍然是封建帝王那一套,而封建统治者的权威即便看上去再强大,其实仍是外强中干。”
  就好比明末、晚清,封建帝王的统治看上去好似坚不可摧的庞然大物,但转眼之间就能土崩瓦解。现在黄石对新军的看法也差不多,部下各有彼此。
  “不知道明儿在英国过的如何,我再三告诉他要在这个岛国多看看,这个如果我不曾来到,就会成长为未来三百年世界霸主的地方。”
  黄石记得现在虽然文艺复兴运动已经取得很大的成就,但总的说来欧洲还笼罩在一片黑暗之中,相比中国,它们更多了一层重压,野蛮愚昧的天主教神权让欧罗巴大陆的人窒息。磁学和电学由意大利人提出,正在英国发展;第一个提出血液循环的科学家,被罗马教廷烧死在火刑柱上,而好像在英国的剑桥,某个医生刚刚进一步发展这个理论,提出了毛细血管假说,更在还不知道氧气和二氧化碳的情况下,提出呼吸和血液循环是共同作用,完成人体内的“烟气”和大气中“灵气”的循环;还有胚胎学、引力、甚至光的波动和粒子性的争论都开始展开。
  “或许不尽然,但我总觉得封建制度是落后的根源,英国国王因为一己之私,动摇了愚昧的宗教在英国的权威,而现在英王的封建权威也基本是扫地无存了。如果牛顿出生在一个担心观察天体会被关进监狱,反对罗马古医学会被烧死的国家,他的名字也不会永远流传。若我能建立一个言者无罪而不是言者不死的国家,任何思想都可以争议而不必担心暴力制裁,我想一定能复制我那个世界上英国的成功。”
  黄石想起和许平的对话,对方和其他黄石见过的人一样坚信中国一定得有皇帝,总结自己之前的思路设想,黄石觉得简而言之就是谁鼓吹封建专制他就要灭谁:
  大明天子不愿意放弃他视之为理所当然的奴隶主位置,好吧,我黄石就灭他满门;李自成活不下去造反是很可怜,但他也当皇帝而且幻想成为新的奴隶主,好吧,我黄石也不得不灭你满门。
  所以我需要一支强大的军队,把任何可能成为中国人民敌人的家伙都消灭,结果现在我成为了奴隶主位置最强有力的候选人……好吧,我黄石的志向是做一个伟人,不是殉道者,我不能自己灭自己满门。
  黄石希望自己的名气也能流传后世,能像始皇帝那样高才好,千百年以后,当有人问谁开创了中国帝制,小学生们会回答是秦始皇,而被问道是谁结束了封建帝制时,会回答是我黄石。
  “任何思想,都不应该由罗马教皇或是国王们来判断是否有害,这是科学家、哲学家和思想家能够诞生的土壤。哪怕是鼓吹封建专制的思想,或许我也不该用暴力去铲除。相信我的同胞吧,让他们去决定什么是他们愿意接受的,这些年来我总是太想做一个领导者,或许我该做的是一个保卫者,保卫同胞能够自行选择的权利。”
  新军,黄石觉得带他们到南方后就会导致他们失去获得特权的基础:
  “经济上的优待,我可以用这个补偿他们,李自成我都愿意用财富来满足他,但是政治上的特权,尤其是世袭的政治特权,这个应该是我的底线,是我绝不能给予的。或许他们会觉得我对他们不厚道,但他们终归会理解的,要知道我给我子孙准备的也顶多是经济上的世袭特权。”
  黄石从来就不认为自己适合做一个殉道者,为国操心的同时他同样关切自己的子孙能不能从国家的强大中受益。如果一个新的强大国家得以建立,他不认为给自己和子孙一个世袭的风光地位是太过分的酬劳,而他觉得前世英国国王的地位就很风光,经济上不劳而获,王子、王孙从中学开始身边就会围绕着俊美少女,公主不用说也会有众多的追求者:风光、荣耀而且幸福的一生,还不用担心该死的遗产税。
  “只要这个国家还存在,我的子孙就会是国家元首,出国时更会因为是超级大国的元首而受到极尽热情的款待——那个贫瘠的岛国都能当三百年超级大国,我看不出以中国的幅员辽阔和人口众多,会做不到这个。我的雕像也会永远留在这个超级大国的心脏,说不定也会有众多的纪念堂。”
  “留给子孙万世不易的荣耀、财富和权柄,这不是就始皇帝的追求么?我不那么贪,我不会把权柄建立在国民的痛苦上,而且那样就肯定无法万世不易了。但荣耀和财富,这个应该没啥大问题,留给我后人这么一大块蛋糕我也就满足了,而且只要他们不胡搞,应该可以和这个国家永存于世——三百年后,说不定这次用不了三百年,人类就该进入太空时代了,我的子孙,或许可以享用我留给他们的遗产直到这个宇宙灭亡。”
  至于新军的追随者们,黄石也不觉得太对不起他们,如果眼光放得长远些,政治特权归根结底不就是为了拥有社会地位么?
  “把百姓应得的权利还给他们,我觉得英国的贵族们活的也不错,有钱有闲,更不用说,你们的子孙会是一个超级大国的贵族,一个国土和国民都百倍于那个贫瘠岛国的国家,所谓公私两不误,应该就是说的就是我这种手腕了。”
  ……
  京师,
  闯军的进攻狂潮在中都被击退的消息已经引起了一片狂喜,不仅是中都附近,原本侵入山东的闯营势力也开始向西退去,崇祯天子立刻有开始选拔地方官奔赴这些地区上任,方法仍是一如既往的抽签决定。
  “如圣上所言,郁帅就是许贼的克星,此番黄侯和郁帅练手灭贼,那许贼当然只有铩羽而归了。”
  陈演立刻开始歌颂崇祯天子的圣明,而崇祯皇帝对这奉承也很受用,之前毕竟是他力排众议,把郁董一手提拔到江北提督的位置上:“着元帅、郁帅统领江北军即刻兵发河南讨贼,给周王和开封解围,你们以为如何?。”
  “圣上,这个恐怕不妥。”
  两年来郁董声名鹊起,简直有成为镇东侯第二的架势,这让内阁又开始忧心忡忡了,有一个能用来制镇东侯这个大的小当然不错,但还需要一些江北军的人来制作为提督江北军务总兵官的小,而且更让内阁担忧的是,据说郁董对镇东侯极尽奴颜卑膝之能事,这就更让内阁不放心了。
  “马上就要到寒冬了,河南是闯、许二贼经营多年的巢穴,恐于大军不利。”
  “江北军虽苦战得胜,但继续军饷,现在库房无银啊,连这次大捷的赏赐都无法拨下。”
  “开封有高明衡主持,守得是固若金汤,再说还有贾帅协助,冬季坚壁闯贼绝对是无计可施。”
  “圣上,还是等开春了再给开封解围吧。”
  内阁成功地说服了崇祯天子再等一段时间,他们需要这个时间来考虑如何应对新情况,除去对武官掌权的忧虑外,这些内阁的成员对当前的形势判断也比崇祯皇帝有谱。这次虽然取胜,但是首先他们很怀疑江北军的战报里到底有多少水分,其次许平出现在战场后,连镇东侯都停止了追击,这就说明许平的实力仍然不可小视。
  之前新军在河南的连番大败,也让这些臣子对许平的实力有了深深的恐惧感,如果镇东侯亲自出马都奈何不了他的大弟子的话,就会失去镇东侯的威望这根最后的救命稻草。几营新军在京师坚守还能让内阁有些安全感,他们觉得眼下的当务之急不是再去河南赌生死,而是拖延时间重建新军,保证京师的安全。
  让内阁高兴的是,大都督府也不同意立刻个忒开封解围,而镇东侯并没有滞留在外领兵,而是表示会立刻返回京师面见天子,禀告他的下一步行动计划。内阁已经暗中达成协议,一定要设法说服镇东侯同意不去河南冒险,若镇东侯能够放弃开封贾明河的话,那内阁愿意支持他进一步扩大新军的规模,他们把谈判的底线设为十二营新军,每营五千人,军饷、兵员依旧从优。
  内阁觉得说服镇东侯同意这个条件还是很有希望的,毕竟镇东侯的家人、产业也都在京师,再说难道天子的损失不比他大么?天子为了社稷的安危,连周王这样的亲王在关键时刻也可以舍弃。
  ……
  得知朝廷没有趁胜追击河南闯军后,在前线督师的侯洵顿时呆若木鸡,得知中都大捷、斩获数万后,他就一直盼着朝廷能让江北军立刻奔赴河南作战。
  和朝廷中的官员的利益不完全相同,侯洵的责任是给开封解围,如果周王真的沦陷敌手,他很确信内阁会把自己当作替罪羊。固然侯洵同样很关乎明廷和京师的安危,但是他更关心开封,坚决主张宁可在河南打也不能去直隶打这场仗。
  只是侯洵的声音越来越不被朝廷所关注,朝中的一些老朋友现在也对他含糊其辞,不对他坚决主战的意见发表任何看法,至于那些仇敌,更是拼命攻击他的策略,称他是无谋的莽撞之徒。
  “要死就一块死,你们图安稳就要推我去死,哪有这种便宜事?”侯洵一发狠把茶杯掷在地上,但是他的本事也就仅限于发一句狠话而已。
  上一次侯洵苦苦哀求朝廷再发新军和河北军到河南同闯军决一死战后,朝中就有声音说如果侯洵真像他奏章中那样忧国忧民、和闯营不共戴天的话,就应该首先带着自己的标营比赴开封一战,说不定就托圣上洪福一举克敌,若是不成,那他马革裹尸也算是不枉君恩了。
  ……
  京师邸报:
  (国内头条)著名的军事家、兵法家郁董男爵阁下,于二二四四年(孔子历)十月八日,不幸因病去世,齐王府派出专人前往吊唁致哀,向郁董男爵的家人带去了齐王陛下最真挚、最沉痛、最深切的问候……
  (国际头条)荷兰和西班牙请愿团抵达京师,联合向摄政王递交了请愿书,齐王陛下亲自出门接受了他们的请愿书,并当场表示会密切关注局势发展,而齐王的心也为那些在战乱中受害的无辜百姓而悲痛,不过,齐王请两国使团谅解:根据中国的惯例,摄政王一般不干涉国卿院的决议,而且中国的国法在齐王之上。
  第二十五节 矛盾
  返回开封后,许平开始安心整编部队,同时等待镇东侯的回信,之前和杨致远一战,虽然许平所部取得了胜利,但他麾下各营亦付出超过五千人伤亡的代价。目前孙可望正帮助李定国进行雄心勃勃的扩军,打算将七个营全部补充到满编或近满编,一旦这个目标达成,许平麾下将拥有一支人数高达五万人的野战部队。
  见到许平后,孙可望没有多说什么废话,不过他仍能感到他们的同盟关系中出现了很深的隔阂。这个倒也在许平的预料之中,和镇东侯达成的密约,许平并也没有和孙可望、李定国他们提起,他打算等到至少镇东侯回信和自己约定山岚营突围问题时才透露一些。
  “镇东侯出任大都督后,山东官兵士气大振,一贯畏我军如虎的江北军各部,也有不少赶赴山东参战,不过这并不是我军败北的主要原因,主要原因还是我军的士气也受到很大影响。”许平离开后,李定国、孙可望和李过基本组成了三人领导小组,不过不用说也知道西营的意见在其中占有压倒性的优势,现在许平的参谋对没有奔赴中都的各营将领进行战斗简报:“镇东侯推行牛痘,活人无数,就是闯王、刘将军、牛军师也都种过痘,很多士兵视镇东侯为救命恩人,此次作战,甚至出现炮手拒绝向镇东侯将旗开炮的问题,说宁可被剐也不能恩将仇报;摄于镇东侯天下无双的武勇,曹大王、季大王的部下都出现临阵脱逃的事情……”
  “以后要是还这样,仗就没法打了。”李定国听得连连摇头:“传令下去,从即日开始,我们训练新兵的稻草人上,书上镇东侯的名讳。”
  李定国说完后,帐内的参谋没有应是,而是犹豫着说道:“李将军,如此行事恐怕不太好吧?”
  “所以我说这仗没法打了。”李定国一声长叹:“黄侯是我们的敌人,你们是闯营的部署,我下令在稻草人上书上他的名讳,你们竟然会觉得不妥,那底下的士兵又会怎么想?异日与镇东侯交战时,要是士兵们拒绝向镇东侯开火,那我们如何能够取胜?传令下去,立刻在靶人上书上镇东侯的名讳。”
  参谋把目光向许平投来,李定国、孙可望和其他不少将领的目光都跟着追过来:“大将军,您该不会把师生之谊放在我们闯营的安危之上吧?”
  “当然不会。”许平踌躇着想和孙可望、李定国他们商议一番。
  但他们并没有和许平继续讨价还价的意思:“大将军都说了。”孙可望责问那个参谋:“你还有什么不满么?”
  “拿下开封不是麻烦,”孙可望不等许平再做反对,就提起另外一桩重要的军需问题:“最大的麻烦是我们的火药产量。”
  随着闯军装备的火器数量越来越大,火药产量已经超过燧发枪成为严重困扰许平的问题。数万闯军每天都需要进行火器训练,燧发枪的修复速度已经低于报废速度,依靠枪支走私和缴获勉强还能持平,但火药的产量目前只有训练消耗的一半,孙可望竭尽全力搜集粪便生产硝石,但产量增长远远跟不上消耗增加。同时闯军其余各部也在进行火器化,他们同样需要大量的火药来训练部队。
  孙可望估计在三个月内,火药消耗量就会增长到产量的三倍以上,江北军的军火走私固然是一条补充渠道,但这既不稳固,而且也不可能再有显著的增长,目前闯营的火药储量虽然还算充足,但再充足的储量也迟早有耗尽的一天。
  “如果孙将军都没有好办法的话,那别人恐怕就更无能为力了。”在军需方面,许平一项是甩手掌柜。
  “粪便是有限的,而且农田也需要肥料,我已经下令组建更多的硝石收集队,去挖山洞了。”
  孙可望这个关子卖得很好,许平好奇得很:“山洞?山洞里有硝石么?”
  “很多山洞都住着蝙蝠,地上可能会有几百年积累起来的蝙蝠粪便,这些粪便里的硝石早已经透出,挖出来以后立刻就可以用。”孙可望得意洋洋地告诉许平,有的山洞里蝙蝠粪甚至厚达几米,不过这仍然是一次性的补充,靠着这些硝石,孙可望不但能够保证几个月内闯军训练消耗所需,即使闯军的火器部队规模达到十万,孙可望也能确保闯军拥有一、两次大规模会战所需的火药:“但一旦这些硝石耗尽,我就再也想不出还能从什么地方搞到硝石了。”
  “孙将军有什么建议?”
  “闯王是陕西人,我也是,我们知道闯王一直想打进潼关回老家,而牛军师则想在攻克开封后北上进攻京师,让明廷四分五裂好浑水摸鱼。”孙可望道:“可是我认为我们应该考虑南下湖广,而不是北上。”
  许平皱眉道:“如果不取得陕西就南下湖广的话,我们前脚一走,官兵后脚就会从陕西、直隶东西夹击河南,若失去了河南,我军就又变成了流寇,孙将军你长久以来的苦心经营,也会毁于一旦。而一天不取得京师,歼灭镇东侯的新军,朝廷的权威就还在,江北军、楚军也不会公开倒戈。”
  “大将军这是一厢情愿,我军的军力每天都在增长,没有湖广的粮食,河南是养不起十万大军的。而且大将军知道不知道,朝廷的火药产量同样严重不足,全仰赖福建提供。”孙可望指出,根据闯营的线报,目前福建每天都向南京提供整船、整船的火药,再由漕运、海运北送,以维持明军火器化后的巨大消耗:“三边总督孙传庭,几乎每封奏章里都说他需要更多的火药、火枪,我不知道福建那里为什么会有如此多的硝石,但夺取福建才能让我军的火器不会变成烧火棍,至于河南,实在不行就放弃吧。”
  许平的眉头越皱越紧:“孙将军的意思我很明白,不过我军多是河南人,让他们背井离乡去湖广、福建,军心会不稳,而且听说福建那里多山,我们军中连一个福建人都没有,对福建的地形一无所知,抛下已经有小成的河南根本,万里迢迢跑去人生地不熟的福建,一旦有差错就是全军覆灭啊。”
  事后许平和其他闯营将领又谈起此事,各位将领都觉得南下太过冒险,而且没人有把握维持军心,余深河甚至表示,就算近卫营这种骨干部队,若是强行南下,也会有大批士兵因为不愿背井离乡而逃亡:“这两年来我们开垦了大批田地,很多官兵都在河南成家立业,今年以来也称得上是风调雨顺、丰收在望。两年来我们一次又一次地打退朝廷对河南的进攻,将士都对守住家园非常有信心,再不是以前那种被官兵追着跑,闯王指哪就打哪的时候了。大人,南下断不可行。”
  “河南无法提供足够的粮食和火药啊。”
  “这个大人知道,末将等也明白,可士兵们不知道,说了他们也未必信,强迫他们抛弃妻子南下,势必牢骚满腹。”
  ……
  回到开封修整期间,岳牧又开始天天往刘家跑,今天回营后,岳牧凑到秦德冬身边:“秦头啊,我孤身在外也没个长辈,您肯不肯帮我去提亲啊?”
  “好小子,”正在收拾野兔的秦德冬放下今天打到的猎物:“事儿成了?”
  “还没有。”岳牧欢容满面,搓着手道:“她母亲今天和我说了,这事总是要家主点头的嘛,你说咱们什么时候能拿下开封啊?”
  “这不就是成了嘛。”秦德冬笑着拍拍岳牧的肩膀,又回过头专心收拾他的兔子:“快了,快了,也就这两天吧。”
  ……
  现在刘家的饭桌除了岳牧外,还有另一位常客每日光临,那就是住在刘家附近的那只喜鹊,在这只喜鹊小小的心目中,显然它才是宇宙的中心,而世界是围绕着它旋转的。每天在刘家开饭的准点,这只喜鹊一定会前来报到,并和刘家人一起进餐,如果刘家人耽误了开饭了时间,那只喜鹊还会显得非常得不高兴。自从前几天这只喜鹊把它的蛋孵出来以后,喜鹊每天临走的时候,还会为它的子女带走一些食物。今天岳牧在替刘家砍完柴后,还陪着刘姑娘一起去看望了这只幸福的母亲。
  在岳牧兴高采烈地和刘姑娘谈天的时候,她注意到刘姑娘显得郁郁寡欢,心里有些奇怪的岳牧忍不住问起刘姑娘到底还有什么心事。刘姑娘沉吟片刻,终于对岳牧吐露心声:“我说你们这么做下去到底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呢?”
  听刘姑娘这么一问,岳牧本来十分高兴的心情也低落些,不过她对这个问题倒也不是没有想过,既然心上人问起,岳牧也就直言不讳地说道:“秦头他们以前也说过,只要我们一再能够击败官军的围剿,那么朝廷迟早会诏安我们的。这次新军又是大败,估计朝廷肯定会考虑招安的。”
  “那如果朝廷不招安你们怎么办?”刘姑娘问道。
  “唉…这件事情我也说不好,不过有大将军在,官兵无论如何都不会把我们围剿掉的。”
  在许平的军队里,大部分士兵也都有着和岳牧类似的想法。今年以来,雨水变得越来越充沛,气候也越来越适合耕作,很多士兵就开始憧憬着,有朝一日能够重回到和平的生活中去。许平中不少军队有不少士兵也都已经成家立业。这些人更加的希望能够早一点看到战争结束,然后他们再重新开始他们耕作的生活。
  天子总是好的,关键是受到了下面贪官污吏的蒙蔽,这种看法基本上也是闯军低层士兵中的普遍看法。至于为他们所敬爱的将领,最后到底能落得什么结局,这些士兵也没有想得太多,他们总觉得,有朝一日一旦皇帝摆脱了奸臣的蒙蔽,能够意识到他们是活不下去,才不得不走上这条路的话,那么圣明的天子就会宽宏大量地赦免他们所有的人。至于他们的领袖,也可以在这场大赦中获得平安,甚至得到朝廷赏赐的官职。总而言之,在闯军士兵的心中,这场战争已经是一场随时可能结束的战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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