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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喂间,甄钰眉来眼去的,不防备烈酒入喉,嗓子眼儿里“咕噜噜”的冒起气儿,送入嘴中有一口酒不及吞咽,顿时喉咙闭起,一碗酒,半碗落肚,半碗给衣服喝了。
  顾微庭心里起了一个疙瘩,仓促间扼住甄钰的手腕向上一举,扼住的正是拿碗的那只手,吃紧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受问,甄钰故作无力,松了那只碗,碗在地上“啪”的一声,顿成百碎。
  “碎碎平安。”碎声响起的时候,甄钰格格笑起来,身体摆正,拿起柠檬茶一饮而尽,“学生以茶代酒。”
  柠檬茶喝到底,味道极其酸,酸得甄钰胸口有些疼辣辣的,嘴巴有些苦涩涩的,她拿起顾微庭吃剩的钵仔糕吃起来,以甜抵酸苦,方才舒服了点儿。
  “今次我确实是自己打了自己,没办法,周同学叁番四次辱骂学生,学生想让她受点惩罚。说起来也好笑,为了让她受点惩罚,竟对自己下手这么狠,一说话就疼,冰敷了一阵才缓解。为何给老师喝酒,就是喝了酒,那些不愉快的事情就当作没发生过。”
  甄钰坐在哪儿一小口一小口地吃,从他的角度上看去,只看见她那无指印的脸,白白腻腻的,如剥光鸡蛋,咀嚼食物的时候,腮颊鼓鼓和只仓鼠藏果子一样。
  甄钰吃到一半,转过头去,说:“菜凉了大半,老师的衣服湿了,脱了吧。脱了舒服,好用餐。学生是真心诚意请老师吃饭,殊无一掐恶意,今日点了许多菜,可花了不少钱,不能浪费呀。”
  甄钰忽然正经,埋头喝起柠檬茶,一点点冷淡身旁的人。
  不管是冷淡的态度还是热情热气的态度,顾微庭都觉得怪异,冷淡太过冷淡,热情又让人招架不住,没什么分寸与限度。
  胸前湿了一片,还散着酒味,酒只有在瓶里、杯碗里的时候味道是香喷喷的,沾到别的地方去味道便大变,殊无香意。刻下甄钰那处的光景有些可怜,顾微庭一时没想到要离开,又觉得肚内发热,不紧不慢,脱了马褂挂到身后的衣架上。
  马褂自愿脱了,晓得他已半入彀,甄钰给他剥虾,囫囵一只虾沾上一点酱油:“白灼的虾最鲜嫩了。”
  “你是土生土长的广东人?”顾微庭夹虾,送到嘴边咬了一口。
  甄钰看她吃了自己剥的虾,心情不错,又拿起几只盘里的虾剥了:“呀呀乎!小时候就来了上海,所以是土生,而非土长的广东人。”
  顾微庭说:“少小离家,广东话倒是说的好。”
  “因为怀念。”甄钰笑弥弥的,露出一口细白的牙齿,不再雕琢字句,真实情感坦然露出,“可以回到过去的话,学生想阻止阿爸来上海做生意,上海有的白、黑、黄生意,广东亦有,肯打拼,一日叁茶六饭不会欠缺。初来上海做生意,场上都是浮头滑脑的老爷,碍难立稳根本……”
  顾微庭对甄钰的家事不了解,只知她姆妈干的是零碎嫁的勾当,多是家道中落才会去干这些勾当。
  吃了叁只清甜的虾,也不抵烈酒带来的灼热,顾微庭忽然间有些醉,额间涔出细汗,呼吸加重,半个身子都麻了,他给自己倒了一碗温水喝。
  “顾老师怎么满头是汗?”甄钰撩眼他,汗光在额上闪烁,用香帕帮他擦汗,只越擦越多,最后面色油亮,比搽了粉还油亮。甄钰给他喝了最烈的酒,还在里头加了一些无色无味的堂子药,顾微庭努力平息也不能冷静下来,越平息,胸腹越灼热,复加四肢懈惰,手心足心瘙痒,使人烦躁不安。
  药与酒已经开始作用,甄钰不帮他擦汗,用同一张帕子干净手指,按下墙上的电铃,叫来堂倌结账。
  一共叁元六角,甄钰给了他四元,剩下的钱当是小帐。堂倌感谢不住,收下小帐连跑带跳下楼去。
  甄钰两条细胳膊掖起顾微庭,说:“夜深了,顾老师走吧。”
  顾微庭脑子麻麻茶茶,却还记着衣架上的马褂,半边身子靠在甄钰身上,脚下偏偏倒倒要去拿。
  外头狂风大起,窗户皆鸣,甄钰闻声觉冷,卷下袖头,放低裙子,将露出的肌肤多少遮一遮。顾微庭拿了马褂,软哒哒地挂在臂上不穿,甄钰隔衣摩擦手臂因寒冷而起了栗子,说:“学生今日穿的少,顾老师马褂既不穿,可借给学生穿吗?”
  顾微庭直接给了,甄钰受宠若惊,接过披上,单披在肩头扶人不方便,容易滑落,她打算穿起来。
  顾微庭长胳膊长腿,一件马褂穿在她身上,恰好遮住腰臀,而袖头得往上卷几折,甄钰在扣纽扣的时候有了别样的心思。
  她把扣好的纽扣解了,拉起顾微庭的手放在胸前,说:“学生扣不好,老师帮个忙。”
  顾微庭收回手,解开自己长衫上的扣子,又扣起来,说:“就这般扣。”
  甄钰故作笨拙,把马褂上的五个扣子全部扣岔,顾微庭看不过去,靠近去,指法灵活,从下到上一一解开,再一一扣上:“不是,该是这般。”
  “谢谢啊。”甄钰理好马褂长裙,扶着顾微庭下楼梯出大门。
  出大门,细瞻远方天际,一轮斜月欲堕,并无片云。
  云都被风吹到别处去了。
  在菜馆里头只闻风声便有冷意,出了菜馆,迎风而吹,甄钰冷得徐徐地吐气,腻颊凝白花,风吹进鼻子里,感觉一酸,她偏过头打起一个轻声音的喷嚏。
  黄包车都在远处的街边停着,大声叫唤会引来不少奇异的目光,甄钰扶着顾微庭往黄包车停靠的地方走,目不暇赏,走着走着,前面走来几个条二码子。
  甄钰只怕又是来寻她麻烦的,脚步一拐,拐进一个人烟较少的巷子。
  条二码子离着十步之遥跟步着,带着一个大男人,就算长四条腿也跑不过身轻体健的条二码子,甄钰今日不想,也不需要和他们打交道,甩不开那就换个方式。她两手抄下,搂住顾微庭的腰,向墙壁压去。
  顾微庭的背部将贴靠灰墙的时候,她身轻如燕地换了脚步,自己靠贴墙上去。姿势忽然一换,顾微庭闷哼一声,踉跄向前,压到甄钰身上。
  二人上身紧贴,下身隔着一拳的距离,甄钰贴在墙上闭着眼,一撇头就能喷到顾微庭的嘴巴。但她没有亲上去,红润的嘴唇只是朝着他的脸,魆魆地吹了一口气,说:“条二码子来了,顾老师救救学生,只需要这样抱着学生就好。”
  甄钰身上放着一种淡淡的体香,顾微庭剩下的一点力气都被香气吸走了,几乎颠踬在地。一口香暖气吹到脸上,他显得十分兴奋,想要作乐,腰上的东西暴怒起来,焦燥不可言状,故而腰臀往前蹭了蹭。
  那东西鼓鼓的,蹭在腿上,甄钰的一点芳心如火初燃,她两腿分隔,用双手把顾微庭臀部用力下压,让那团东西来蹭腿心,后又以腮偎颊,唇瓣一张,久久地含上顾微庭的下唇,呜咂有声。条二码子见状,只得离去。
  温热香甜的唾沫吃在口中,顾微信反应热烈,恍恍惚惚,两下里失了风度,一张嘴吻上甄钰的上唇,两厢细细温存。
  顾微庭攻入甄钰香唇,舌儿穿顶尽香口,时而深咂深吸,时而与小香舌卷在一起,甄钰腮颊一酸,如坠云雾,默默受吻。两张唇一进一退,不可分交。
  不同于中午在办公室里的亲吻,顾微庭对此次的亲吻贯注了热情,有回应,有触摸。
  原来他热情起来,是这般让人受不住。甄钰心想。
  无云蔽月,街上有灯照应,天上有月烛临,两光之下,甄钰的一肌一肤纤微悉见,与顾微庭亲吻咂舌,个中滋味无法诉清,她不禁暂停了呼吸,因憋着一口气,腹部起伏和缓无律,呼吸越发困难,眼眶渐渐地阁上皎白如晶的泪,险些晕绝。
  顾微庭的镜片蒙上一层水雾,离甄钰的面庞,受冷风一吹,水雾又散,亲吻之后,迷离的醉眼又迷离几分,甄钰眼皮垂垂,那颗痣又出现,淡褐色的,比美人痣还美几分,他嘴巴一痒,低首一吻,学甄钰半吐舌尖,打两圈舔了舔。
  甄钰心里一顿,两手攀上他的脖颈,娇娇的说:“学生送您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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