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错 第41节
萧韶言罢,从萧璟身边大步走过,萧璟跪在正厅中,苦笑一声,他不该是萧家儿郎,更不该爱上李氏之女,他和长宁之间是解不开的死结。
杨府,长宁从杨寰房中出来,杨毓和几位太医跟在身后,长宁回身问道:“杨将军之女的伤势可有转圜之法?”
郑院判如实道:“臣方才察看了杨大小姐的伤情,如今她手足痿软无力,百节缓纵不收,自腰以下更是不知寒热,实在是不妙啊!”
第65章 过招 杨毓闻言眼神中蒙了霜雪之色,又……
杨毓闻言眼神中蒙了霜雪之色, 又添了许多愁苦,长宁轻叹一声,“朕虽未为人母, 但却也知,父母唯其疾之忧。子女有疾, 父母恨不能以身代之。郑太医, 杨寰毕竟还年少, 务必合太医院众人之力, 将其医好。若是需要什么珍奇药材,直言便是。”
杨毓闻言,忙道:“小女顽劣, 让陛下费心了。”
长宁轻声道:“这些于朕不过是举手之劳,倒是杨将军看上去颇为倦惫,这几日早朝便不必去了, 先陪着令嫒治伤要紧。”
杨毓先前虽在怒火之中, 但萧韶的话却还是听进去几分的,她也不是没有想过, 此事会不会是李长宁让人做的,但李长宁来了她府中, 只字未提她和萧韶争执之事,更未有只言片语来挑拨她二人,反而只将寰儿的事放在心上。李长宁温声细语,说出的话也让人倍觉妥帖, 倒不像是那高高在上的皇帝, 多了些烟火人情。
另一边萧府中,玉林进正厅时见萧璟还在地上跪着,连忙将他扶起, “大小姐在宗祠跪着,殿下又在这儿跪着,奴才要早知道回了萧府,您还要罚跪,奴才说什么都要拦着您。”
萧璟的腿有些麻了,玉林撑住他的胳膊,听萧璟问道:“是母亲罚的吗?”
“府里人说是正君让小姐去跪的,说是要求得萧相原谅。”
萧璟敛眸道:“走吧,带上些御寒的衣物,我去看看璎儿。”
——————————————
宗祠里,萧璎背靠着石柱而坐,脸上哪有一丝忏悔之意,听见门被打开,她身子略一动弹,而后又倔强地坐了回去,她本以为是自己母亲过来了,抬起头来却看到了萧璟。
“兄长……”萧璎有些诧异,她没想到萧璟竟会出现在这里,“你出宫了?”
玉林在一旁将食盒打开,轻声道:“大小姐还是用些点心吧,我来带了些汤羹过来,您喝了暖暖身子。如今快到仲秋节,夜里越来越凉了。”
萧璟瞧见她仍旧固执,沉了脸去,“你惹下这等祸事,到现在还不知错吗?”
萧璎昂头看着他,“兄长,我们萧家儿女从小到大何曾受过一丝委屈,我凭什么动不得杨寰。莫说我没有错,即便我错了,那杨寰也并不无辜!”
萧璟知道她脾气倔强,“你这些话若让那些言官听去,母亲明日便要被参一本,说她教女无方,说萧家恃强凌弱,无视王法。”
萧璎闷声道:“兄长从前可是高傲得很,入宫几年,倒是变得瞻前顾后起来。”
“你……”萧璟拿她没办法,取了蒲团在她面前坐下,“说说吧,究竟为了什么样的男子冲冠一怒?”
萧璎连忙道:“此事与他无关,兄长千万不要怪罪他!”
萧璟挑眉道:“原来还真是为了情。”
“前些日子,李长平送了那淳生的人头过来,我不过是说了几句,母亲便训斥我,还不许我随意出府,我心中憋闷,便去了白矾楼喝酒,一来二去便认得了他,他性情极好,不管什么样的苦楚到了他那里,都消失得一干二净。我对他动了感情,又知道萧家怕是容不得他那样的出身,即便他是清倌人。我便想着先在外面安置了他,可谁知这次过去,杨寰竟要霸占于他,她对楚云根本无情,不过是为了和我争罢了,我已经警告她数次,是她不知悔改,我这才气不过动了手。”
萧璟听得眉头皱起,“那楚云究竟是何来历?”
萧璎本不想说,抬眸瞧见萧璟脸上的严厉之色,便只能如实道:“他母亲以前在边关戍守,只是个正六品武将,不知犯了什么事,他母亲畏罪自杀,父亲也殉情而死,全家也只有楚云和他哥哥在,后来被送进了教坊。”
萧璟此刻想着的却是长宁,若真如母亲所说,此事是长宁的手笔,那她究竟是什么时候便有了这样的筹谋,这楚云难道也是她安排的?
萧璎见他沉默,忽而想到什么,焦急道:“兄长要帮我,母亲若是知道了这些,只怕会对他不利,求兄长放他出城吧,此事皆是我一人所为,与他毫无干系。”
萧璟站起身来,对玉林道:“你带人去白矾楼,找到那叫楚云的男子,便依着大小姐所说,送他出城吧。”
萧璎闻言,面带感激,“多谢兄长。”
而萧璟神色复杂,他做这些并不是为了萧璎,那楚云若是留着,万一将一切招出来,只怕不利的便是长宁了。
萧璟从宗祠中走出,他走在长廊之中,夜色清冷,他脑海中想的却是长宁陪他出宫时的情景,她看上去是那样平静,没有丝毫破绽。虽然他早就知道,长宁性情内敛,善于隐藏心事,但她轻而易举便算计了母亲和杨毓,却这般不动声色。今日是璎儿伤了杨寰,若是杨寰伤了璎儿呢?是不是也对她没有丝毫影响。
他的阿若长大了,也越来越让他看不透。
萧璟一直在房中等着玉林回禀,等了许久才见到人,玉林有些为难道:“还是晚了一步,那楚云公子竟自己敲响了刑部的鸣冤鼓,我们的人刚离开,萧相的人便到了。”
萧璟听了这些,更是迷惑了。一整夜没有睡好,等到第二日天色刚亮,他便起身,让玉林去刑部打探消息,而让他没有想到的是,那楚云公子却将一切都认下,说是他有意勾引杨寰,让两人为他争斗,只为了报复杨毓,还道出一件陈年旧事,说自己母亲当年是被杨毓陷害,要求刑部重审此案。
刑部尚书见这件事牵连甚广,便当面呈报给了长宁,长宁下令严查此案。
萧璟未再久留,拜别父亲之后便回了宫。
紫宸殿,木云砚轻声道:“如今一切都如陛下所料,只是却不知杨毓那里,您准备如何处置?”
长宁淡淡道:“楚袇一案可大可小,关键要看杨毓的态度。”
木云砚道:“楚云曾说,他并不指望能彻底扳倒杨家,能借您之力,做到如今这地步,他便已经心满意足了。”
长宁沉默不语,此后两日,楚云在牢狱之中自尽,写下绝笔书,上面皆是杨毓的罪状,长宁将这血书丢到杨毓面前,杨毓连忙道:“陛下明察,臣是冤枉的。”
长宁看了她半晌,而后叹了口气,“杨将军,朕也希望你是冤枉的,但刑部所查,楚云亲笔所书,皆是证明,你要朕如何包庇你?”
这几日发生之事,让杨毓看不明白,她不知道究竟是李长宁暗中施计,还是萧家既知无法挽回同她的关系,便使出险招陷害于她,她只得道:“臣对陛下忠心不二,陛下定能看透,这是奸佞小人在陷害臣!”
长宁将杨毓扶起,“杨将军不同于别的武将,你并非出身显赫,这么多年从校尉做到大将军之职,皆倚靠你自己的本领。”
这番话让杨毓心内泣然,便是萧韶,也不曾对她说过这样的话,楚袇的确是被她所害,但她能到如今的位置,手下又怎么可能不染鲜血。
“杨将军,带兵戍守边疆吧,暂时远离京城这等是非之地,楚袇一案朕自有定夺。”
杨毓闻言,又行拜礼,她知道这是皇帝在保她,虽是让她戍守边境,但兵权却丝毫未收。
萧杨两家的仇怨暗中结下,而在外人眼中,这在京中传得沸沸扬扬之事,却几日之内便落下帷幕,萧韶带着萧璎亲去赔罪,而几日不见,萧璎已经瘦了一圈,倒比躺在榻上的杨寰还要憔悴。
杨寰讽道:“不过是死了一个男人,萧大小姐怎么如丧考妣一般?”
这话是在明着诅咒萧韶,果然见萧韶脸色一沉,而杨寰丝毫不惧,“萧姑姑息怒,寰儿现在已经是废人,说出来的话也不过是疯言疯语,您总不会跟寰儿计较吧?”
萧璎转身便走,杨毓在一旁道:“之前萧相说的话可还作数?”
萧韶问道:“什么话?”
杨毓道:“你说要从族中挑一嫡子许配给寰儿,此话可还当真?”
“自然。”
杨毓又添了句,“不过寰儿如今身子不便,还需要有人贴身侍候才是,嫡子进门想必做不来这些,您府中庶出儿郎,萧峥,便也一同进门吧,就做个媵侍吧,萧相以为如何?”
萧韶脸色一变,萧峥虽是庶出,但毕竟是她的儿子,杨毓此言分明是要折辱于她。可眼下她们却还不能撕破了脸,只好将这件事也允了。
“我不日就要离开京城,萧相还是尽快准备,我杨府随时可办喜事。”
萧韶闻言拂袖而去,榻上杨寰脸上原本的喜色消退,“我不想看见萧家的人,母亲为何还要让我娶他。说是进府来向我赔罪,可您瞧萧璎的脸上可有分毫歉意,倒像是来看我的笑话!”
杨毓坐在榻前,握住杨寰的手道:“你放心,母亲有朝一日定会替你出了这口气。”
宫中已在安排中秋宫宴之事,阮衡也解了禁足。而距离那五年之期只还一月,各宫都在暗中议论,陛下打算让谁成为太女的生父。
第66章 明情 阮衡在一旁小心研墨,见长宁专心……
阮衡在一旁小心研墨, 见长宁专心手边的事,丝毫不理会他,阮衡轻声道:“表姐, 衡儿知错了。”
那日的事本就未摆到明面上来,长宁也不想再提, “你既然知道错了, 就好好回殿里待着。朕这边正忙, 不必常过来了。”
这话如同逐客令一般, 让阮衡大觉面上无光,可谁让说这话的人是他得罪不起的呢。
阮衡离了紫宸殿,想着回宫无事, 便去了卫渊清那里拜访。
若说如今这宫里最闲适的人,怕是非卫渊清莫属,既不去陛下那里邀宠, 也不与其他人往来。
瑞祥奉了茶过来, 搁在两人手边,瞧见阮衡肤色较前更为白皙, 他忍不住说了句,“纯侍君这一月未过来, 气色倒是比以前更好了。”
阮衡讪讪一笑,“说起这缘由,怕是要让贵君笑话了。”
卫渊清平声道:“在自己寝殿中待着也好,这一月宫中发生了许多事, 纯侍君也算是避了祸事。”
薛迹遇刺失踪之事, 阮衡自然也是有所耳闻。“这荣君倒真是福星高照,这样的险境也能绝处逢生。”
卫渊清淡淡道:“只是荣君回宫之事,一直是个谜, 没有人知道他是用何种方法回来的。”
对于薛迹,阮衡还是有些歆羡的,不止是他,后宫中很多人都是,“荣君九死一生,陛下更加看重他了,若是臣侍也有这等福气就好了。”
卫渊清不露痕迹地说了句,“前几日承恩侯进宫了,可是来看你?”
阮衡眼神一闪,而后状若寻常道:“母亲她挨不过父亲的请求,以为我在这宫中受了什么委屈,故而进宫来看看我。”
卫渊清知道他在撒谎,不是阮婕自己要进宫,是阮衡暗中向阮家传了消息,果然,这停药的日子一临近,谁都坐不住,阮衡想用亲情作饵,让长宁心软一次。
卫渊清也没有揭穿他,转而道:“你去了紫宸殿吗?”
阮衡有些惊讶,“贵君如何得知?”
“往常你过来,衣袍上总会沾些熏香的味道,今日却没有。恰好陛下不喜熏香,本宫猜的可对?”
阮衡失笑道:“什么都瞒不过贵君。”
卫渊清淡淡一笑,“荣君不在紫宸殿吗?”
阮衡随口道:“陛下说他染了风寒,身子不适,一直在寝宫里养病,就连陛下也不许过去,说是荣君怕将病气过给陛下。陛下这几日一直宿在紫宸殿中。”
卫渊清面色如常,心中却记下了此事,等阮衡走了,他唤了瑞祥进来,问道:“太医院之中,可有哪位太医与陈太医走得近?”
瑞祥思索了一番,而后道:“倒是有一个,太医院中的崔太医,性情平和,医术比其他几位太医稍逊一些,宫中卿位之上少有人请他来诊病,此人至今尚未婚配,家中还养了一个侄女,说是日后要为他养老。”
卫渊清沉默片刻,而后道:“你找机会将他请到清凉殿来,本宫找他有用。”
瑞祥不解,“主子为何要这么一个人?”
卫渊清起身道:“甘露殿平素里连一丝消息都透不出,方才阮衡说薛迹病了,本宫总觉得这里面或许有什么蹊跷?找了能接近陈太医的人,便可以留心这些时日薛迹的动静。”
瑞祥恍然大悟,“那奴才这就去安排。”
紫宸殿,萧璟奉旨而来,长宁从堆积成山的桌案上抬起头来,萧璟缓步走近,见状不免问道:“竟有这么多的奏章?”
长宁将手中一本奏章批阅完,放在一边,随口道:“中秋宫宴临近,这些都是地方官员送来的,还有一些贺表。”
萧璟见她这般辛苦,道了句,“陛下先歇歇吧,看得时间久了,仔细伤眼。”
长宁轻轻嗯了一声,可手上动作却未停,萧璟问道:“陛下怎么突然决定放先帝那些太卿们离宫了?”
长宁难得玩笑了一句,“朕要说是母皇托梦,你可信?”
萧璟也跟着笑了笑,“先帝怕是想不起这桩小事。”
长宁这才正色道:“前些日子贵太卿病重,如今他刚好了,允太卿又病了。朕便想着,或许是这宫中实在不养人,朕的父君也是,不过而立之年便病故了。恰好又到团圆之节,倒不如给了这个恩典,他们毕竟服侍母皇这么多年,如今年岁大了,能和家人团聚,再好不过。”
萧璟知道她心地纯善,便应下了,“陛下放心,这件事交给我来做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