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的小书生 第23节
莫说阿灰,就连孟阳都惊呆了,过了好久才回过神来,担忧道:“白姑娘,这?”
这样就散伙了?
他虽然不大懂江湖客的做派,但,但这样不大好吧?
白星却不做声。
她看上去也有点难过,沉默着抬起腿,一步一步往桃花山走去。
仿佛周围的高山密林都化为虚无,偌大的世间只剩她一人踽踽独行……
像一匹狼,一匹被抛弃的,离群索居的孤狼。
阿灰低低叫了声。
她没有回头。
它追了几步,扬起长长的脖子,又叫了几声,声音急切。
然而白星还是没有回头。
一人一马之间的距离越拉越远。
阿灰焦躁地刨地,它慌了。
它是真的喜欢小主人呀,所以愿意放弃草原和白雪,甘愿为她附上马鞍走天涯的呀!
孟阳急得在车上跳脚。
这可如何是好呀!
阿灰原地转了个圈,下意识看向孟阳。
看我有什么用呀?孟阳禁不住脱口而出,“你去跟她赔个不是嘛!”
阿灰歪着头看他,两只眼睛里满是惊恐和无措。
像知道自己做错了事的小孩子。
孟阳用力拍了拍额头:
他真是急糊涂了,阿灰再聪明也是一匹马呀。
让一匹马去跟人赔不是,是不是太强人所难,不对,是强马所难了?
“白姑娘!”孟阳赶紧一抖缰绳,驾驶驴车追了上去,“还有老远呢,你先上车吧。”
小毛驴咯嘚咯嘚地跑着,十分平稳。
真是头好驴。
白星既没有答应,也没拒绝,只是沉默着往前。
她的嘴巴抿得紧紧的,眉头也微微蹙着,像凌冽冬日里的一颗孤树,刺拉拉的冷硬。
孟阳急得抓耳挠腮,扭头跟阿灰对视一眼,都有点无措。
阿灰懊恼地甩了甩大脑袋,果断上前几步,一口咬住白星的袄子。
白星被带的晃了下,竟开始跟它拔河。
一人一马一个往前一个朝后,连头发丝儿都在用力,偏谁也不肯服输。
孟阳傻眼,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突然觉得有点荒唐。
这简直就像两个小孩子在闹脾气嘛!
他跳下车来,急得直跺脚,上前劝和道:“哎呀,你们不要吵了嘛!”
白星和阿灰齐齐扭头,气呼呼瞪过来:
不要你管!
孟阳:“……”
他只是劝架啊,干嘛这么凶!
他也是有点脾气的好吗?
这么想着,书生真的有点生起气来,索性重新跳上驴车,紧了紧袄子,气呼呼地从兜里掏出来一大把炒好的栗子吃起来。
他一颗,小毛驴一颗。
哼,我还不管了呢!
一人一马又僵持了好久好久,孟阳都开始跟小毛驴抱在一起相互取暖时,阿灰突然眨了眨眼,吧嗒掉了一大颗泪珠。
呀,它哭了呀!
白星愣了下,就见那长睫毛抖了抖,又吧嗒吧嗒落了几滴。
巨大的水滴直直坠落,将冻得冷硬的地面砸出来几个小坑。
她的心头突然又酸又软,心疼得一塌糊涂。
然后孟阳就冷着脸,发着抖,看那一人一马抱头痛哭。
真的是抱头呀,白姑娘就将阿灰的整颗脑袋搂在怀里,眼圈红红的,眼睛里蓄满水光。
过了会儿,白星突然摘掉眼罩,用力将脸埋进阿灰的毛里,狠狠揉了揉,然后抬起头,非常冷酷的对孟阳道:“我没有哭!”
义父说江湖人不相信眼泪,流血流汗不流泪,她才不会哭!
孟阳吧唧吧唧嚼栗子,犹豫了下,“呃……”
白星瞪了他一眼,凶巴巴的。
孟阳搔了搔额角,还是决定实话实说,“可是你脸上好多马毛哦……”
没有水渍怎么粘毛?不哭脸上哪里来的水渍呀?
白星:“……”
她重新扭过头去,作势要打阿灰:你掉毛啊!
阿灰缩了缩脖子,眼睛下面两道深色的水痕,风一吹冷飕飕的。
而且,渐渐有要冻住的迹象。
白星吸着鼻子,心疼的替它擦脸,又小声嘟囔着什么。
阿灰乖乖让她擦,又讨好似的伸出舌头,用力去舔她的脸。
白星躲避着,自己胡乱去抹,“脏死了!”
话虽如此,可她还是破涕为笑,一双异色瞳内都是闪亮亮的笑意。
孟阳带着满口的栗子香,开始呱唧呱唧鼓掌。
旁边的小毛驴见了,也眯着眼咧着大嘴,“昂航~昂航~”的叫了几声。
真好呀,自己不会再被欺负了吧?
稍后,白星重新骑上马背,孟阳再次驾起驴车,大家快快乐乐地往桃花山走去。
刚才的那点不愉快就好像晨间薄雾一样,现在日头一照,就都烟消云散啦。
第25章 香煎饭团、杏子酱和鲜鱼汤 第三更!……
折腾了那一出之后, 太阳已经完全升起来了,正笑眯眯挂在半空中,温温柔柔地放着光。刚才发生的一切, 它一定也都瞧见了吧?
日出之后, 夜晚的死寂逐渐退散,整片大地都跟着苏醒, 道路两旁的枯树林中叽叽喳喳响成一片,那是留在本地越冬的麻雀们。
一颗颗灰褐色的毛球在枝头蹦着跳着, 时不时拍拍翅膀飞一段, 努力寻觅着可能残存的种子、果实。
鸟儿也要吃饭的嘛。
它们的声音不算多么清脆悦耳, 但自带生气, 好像只要听见鸟叫,就让人觉得萧瑟的寒冬也并非全然没有指望似的。
两人一马一驴沿着山间小道上了桃花山, 这会儿白星和孟阳已经落了地,一边走,一边捡拾着地上的枯枝。
这些细碎的枝干虽然不耐烧, 但却是引火的必需品。
小雪已过,真正的严冬终于降临大地, 曾经在白星眼中遍布浆果山货的桃花山也秃了, 剩下的唯有光秃秃的枝头。
以及, 潜伏的危机。
今天书生也一起来了, 她并不准备深入桃花山, 但这并不意味着一定不会有危险。
因为野兽也要吃饭, 饿坏了的动物会被迫离开家园, 扩大搜索范围,攻击所能遇到的一切,也包括活人。
严酷的表象之下也有生机, 向阳面路边丰厚的枯草下,仍有些许尚未枯萎的绿色,小毛驴飞快地嚅动两片厚嘴唇,将枯草拱开,努力啃食下面的鲜草。
毛茸茸的尾巴在它身后欢快地划着圈子,一双长耳朵也时不时抖两下。
冬日里的嫩草是多么美味呀。
阿灰诧异地看着小毛驴的举动,复又震惊地看着被它翻出来的绿草:
这个时节的关外早已是一片荒芜,没有哪匹马儿会做这样的无用功!
可这片小小的土地上,竟然还有嫩叶?
短暂的迟疑过后,阿灰也学着小毛驴的样子,低下高贵的头颅,开始在路边翻捡。
就算草料美味,可干草哪里及得上鲜草的肥美多汁呢?
一马一驴收获颇丰,那边的白星和孟阳也有了重大发现:
他们找到一颗已经歪斜,从内里开始丧失生机的大树。
那树约莫有一人合抱粗细,将近三四丈高,原本深埋地下的根系也被歪倒的树身扯出,露出下面庞大而狰狞的巨大树根……
若真能将它拖回去,至少能烧两个月呢!
孟阳赶紧从驴车上取下锄头和铁锨,开始清理泥土,准备将树根挖出来。
树根质地坚硬结实,远比地面以上的树干还要耐烧,绝对不可以浪费。
白星弯下腰,带着几分怜悯的抚摸着粗糙的树干。
她记得前段时间来时,这树尚有两分生机,但是现在,它已然彻底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