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官的自我修养 第59节
潘德辉低下头,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既然陛下担心越王太荒唐,桓总管又担忧越王会带坏了皇室的风评,那咱们让越王和其他人都知道,真正的天潢贵胄当是什么样,不就行了?”
桓衍闻言,果然来了兴致,“你的意思是?”
潘德辉道,“老奴听人说,襄王殿下雅好诗书,人品贵重,他又比越王殿下年长几岁,岂不正是学习的好榜样?”
桓衍的目光陡然沉了下去,面上的笑意也收了起来,“襄王?”
襄王是太-祖皇帝最小的一个儿子,论出身,也是很高贵的,是一位妃子所出。
太-祖皇帝一生南征北战,的确打下了大好的江山,却也付出了巨大的代价,不但自己落下一身伤病,就连最优秀的三个儿子,也都相继战死,以至于当太-祖驾崩之时,膝下除了早年跟着高皇后住在乡村,养得眼界狭小,性格憨傻的汉王,就只有才几岁大的奶娃娃襄王了。
当是时,太-祖皇帝也才刚刚登基七年,大魏境内说是基本上已经平定,但实际上隐患依旧很多。更不用说,朝中全都是开国重臣,个个功勋彪炳。无论是汉王还是襄王,都注定是压不住这样的情况的。
所以虽然汉家王朝并不讲究兄终弟及,但先帝还是携着赫赫军功和无上威势顺利登基,并且得到了绝大部分朝臣的支持。
但是这样也给储位留下了遗患。先帝在位时,就不止一个支持正统的朝臣上书,让他立襄王为储君,竭力培养。好在这样的人毕竟是少数,毕竟先帝也有自己的儿子,尤其是赵皇后所出的第五子桓嘉,聪明颖悟,外祖父又是权倾朝野的宰相赵晃,完全是许多人心目中最合适的储君人选。
随着桓嘉被封为太子,储位之争也落下了帷幕。那之后,襄王就低调起来,外界几乎听不到他的消息。
谁知世事无常,没几年,太子桓嘉突然一病不起,没多久就去世了。赵皇后大受打击,没多久就跟着撒手人寰,先帝也大受打击,病了一场。后来这么多年,就算再喜欢桓羿这个小儿子,先帝也没有封他做太子,大抵因为桓嘉太优秀,桓羿跟他比差得太远了。
连桓羿都这样,就更没人吃了熊心豹子胆,在先帝面前提起襄王了。
于是储位一空就是十年,等到先帝骤然驾崩,就又是一场纷争。当时,桓衍虽然凭借妻族的军权占据上风,但朝堂上也不是没人提议让襄王继位的,用他们的话说,那是“物归原主”。
这四个字,是桓衍心中耿耿于怀的刺,虽然比不上桓羿,但也是他的忌讳。
所以他登基之后,就像是遗忘了汉王和襄王一样,从未加恩过。
此刻骤然听到潘德辉提起“襄王”二字,桓衍心中顿时掀起惊涛骇浪,看向潘德辉的视线,也带上了几分深意,“你怎么会突然想起他来?”
“还真不是突然想起。”潘德辉道,“老奴在凤京时,时常能听到襄王的名字。耳濡目染,一时就想到了。”
他这么一说,桓衍顿时更警惕了,“你在凤京,如何能听说襄王的名字?”
“陛下有所不知,襄王自从移居凤京之后,因为酷爱诗词,便在家中养了几十个清客,每日里吟诗作赋,互相唱和,好不快活。凤京当地,都传为佳话呢!书坊之中,偶尔还能买到结集出版的诗集。”
桓衍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襄王似乎确实早就搬到凤京去住了,那还是先帝时的事。因为他后来直接忽略了这个人,也没有了解过,只是大概有这么一个印象而已。
没想到,他在凤京,倒是经营出了偌大的名声。
其实这也是桓衍自己的疏忽,先帝时,襄王虽然住在凤京,但是可老实了,根本不敢瞎折腾。但现在是桓衍在位,他丝毫不理会襄王,也不太知道凤京的情形,也就给了襄王人可乘之机。
桓羿在凤京守陵的时候,就听说过襄王的名声。不过他当时也不在意,如今倒是一枚很好用的棋子。
作者有话要说: 周末日万(2/10)
这周终于结束了_(:3”∠)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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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4章 汉王襄王
潘德辉突然提起襄王的名字,桓衍的第一反应是排斥与愤怒。待意识到这个他几乎已经遗忘的人,不但还活得好好的,私底下的小动作也不少,心底更是涌现出了几分杀意。
但旋即他就冷静了下来,潘德辉虽然是让他抬举襄王,但目的却是压制越王。
这实际上是个很合桓衍心意的提议。让那两人去打擂台,他便可以干干净净地站在一侧袖手旁观,消耗他们的力量。等他们耗得差不多了,自己还不是想怎么拿捏就怎么拿捏?
倒是他因为关心则乱,一时忘记了,帝王之道,本就是制衡之道。
他为什么要自己出手去对付桓羿?只需给他找一个对手就够了。一个不够,也可以找更多,反正宗室这么多人,都是吃白饭的,朝廷养活他们也是一项沉重的负担,倒不如借机清理一番。
而且宗室之中,也有一部分始终对他不逊的,仗着辈分高想在他面前拿架子的,这些都没必要留着。
桓衍越想越觉得这是个好主意,不但可以用在桓羿身上,也可以用在许多其他地方,于是面色很快就和缓了下来。到底潘德辉是他身边的老人,更懂他的心思。
几个月的时间过去,当初潘德辉犯的错桓衍已经忘得差不多了,自然就念起他的好来了。再加上跟桓安之间的关系已经不像最开始时那么融洽,也想制衡一下他了,才会在皇后提出时松口让潘德辉回来。
这个决定果然没错。
如此想着,他便笑道,“凤京才几个读书人,襄王若是喜欢诗书,还是该到京城来才是。”
这是要命襄王回京的意思,桓安心头一跳,下意识地看向何荣,却见何荣眼观鼻鼻观心,似乎根本没有听到这句话,也没有要反对的意思。他一怔,很快就明白这是何荣和潘德辉联起手来了。
再转念一想,就知道他们这是走了一步好棋,此刻再要皇帝打消这个念头,几乎是不可能的。
可他还是上前一步道,“陛下,如此只怕不妥。”
“哦?有什么不妥?”
“若要找年长者教导越王殿下,京中还有许多年高德劭的宗室,未必要召襄王回京。此事事关重大,只怕他那边才一动,就天下皆闻了。”桓安道。
襄王身份特殊,不是能随便安置的。当初先帝也是费了好大的劲,才把人送到凤京去,如今轻轻巧巧就把人调回来了,可到时候再想送走,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了。
但桓衍全然没有父皇那种优柔寡断的心思,他既然把人调进京来,本就没打算再送他出去。
这样的危险人物,放出去谁知道会惹出什么祸患来,还是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更让人放心。只要有合适的理由,就能一直持续消耗他手里的力量,让他无暇他顾。
桓衍摆摆手,“正因为宗室大都住在京城,所以朕才觉得不可让襄王在凤京久居。朕也许久未曾见过他了,早该亲近一番。”
桓安便不再说话了。
桓衍就让潘德辉拟旨,又指派他亲自到凤京去,将襄王接回来。
皇家宗室的事,按理说是不用经过朝堂的,有皇帝一道圣旨就够了。但是那么大的动静,朝中想不知道消息也难。而这个消息一传出去,果然如桓安所说,引起了巨大的震动。
总有一些朝臣信奉的是正朔之道,可惜太祖所出的汉王胸无大志、才智平平,是个扶不起的阿斗。
如今襄王回京,也不知会对京中的局势造成什么样的影响。
……
今日当值结束之后,原本很少出宫的桓安悄无声息地换了衣裳,离开皇宫。
来到那处皇帝赏赐给他的宅院之中,过了第一进,就见人高马大/虎背熊腰的张霸正守在门前,颇有一夫当关的意思。不过一见到桓安,这铁打一般的汉子立刻就跪了下去,低头道,“干爹,人在偏院。”
桓安脚步微微一顿,留下一句“起来吧”,才匆匆往偏院走去。
这个宅子不算太大,人也不算多。但是后院那边,张霸给干爹安排了几个美人住着,就不太方便让客人过去了,免得走漏消息。偏院是张霸自己的住处,安全自然是无虞的,他便让人留在那里,自己出来等候桓安。
此刻,张霸的房间内,一个看起来十分宽大的胖子,正在焦急地来回踱步。
不过他实在是太胖了,走上几步,就要坐下来喘息一番。因为他的身形太过庞大,所以就连这把椅子也是用精铁特制的,上面铺了好几层厚厚的垫子,布料是金灿灿的颜色,仿佛给整张椅子镀了一层金,但坐上去就知道,它虽然宽大,却很柔软。
这是汉王最心爱之物,比他养的那几只会唱歌的八哥还稀罕,不管走到哪里都要带着。
桓安推门进来,就见汉王整个人都陷入柔软的座椅之中,仿佛一座会喘气的肉山。他眼底迅速滑过一抹不屑,但抬起头来时,脸上已经完全是慈和的笑意了,朝汉王行礼,“老臣拜见殿下。”
汉王急忙要站起来扶他,但是他这样的身材,动作自然是很笨重的,所以等他艰难地坐起来时,桓安已经跪下去了。
“总管快快请起!”汉王连忙伸手要扶他。但他连弯腰都困难,这扶也能只是虚扶。
好在桓安不介意,自己站了起来,坐到一旁的太师椅上,这才问道,“殿下紧急传讯,不知有何事?”
汉王顿时着急起来,“如今外面都在传,说是皇帝要召回襄王了,总管莫非不知道?”
“自然是知道的。”桓安垂下眼皮道,“陛下做决定时,老臣也在一侧。”
“那你怎么不拦着?”汉王忍不住嚷道。
“陛下铁了心要做的事,老臣又怎么拦得住?”桓安不紧不慢地说,“消息传得倒快,连殿下都听说了。”
汉王因为长成了这样的身材,每次出行都很麻烦,所以平时是很讨厌出门的,就连宫中的宴会,能推的也都推了。这个消息竟能让他出门,可见重视。而算算他出行用的时间,宫里才有消息就知道了,可谓灵通。
“现在京中还有谁不知道?”汉王不高兴地说,“恐怕就连总管也正盼着他回京吧?”
整个京城,上到宫中贵人,下到黎民百姓,谁不知道太祖所出的汉王资质平平、不堪造就?然而汉王心里就不委屈吗?一样爹妈生的,偏偏就他一个脑子不开窍,既比不上上面的哥哥,也比不上下头的弟弟。
可这并不是他的错!当年天下还没有平定,到处都乱得很,高皇后生他的时候早产加难产,听说生下来的时候,整个人浑身上下都是青色,接生婆说是因为在母腹之中待得太久,险些闷死了。虽然顺利出生,但还是留下了隐患。
他从小身体就虚,脑子也不好使,后来建国之后,搬到京城,从小没吃过什么好东西的他爱上了口腹之欲,没多久体型就越来越大,就更是入不了那些人的眼了。
所以即便前面几个哥哥战死了,却还是没有人在意他,所有人都将视线放在后面那个才出生没几年的弟弟身上,期望他长大之后继承大统。
后来太-祖突然驾崩,先帝上位时,朝臣因为襄王太过年幼,担心主少国疑,所以基本上都持赞同的态度。
从头到尾,都没有人考虑过当时已经成年了的他。
在这样的环境里,汉王活得像个隐形人。不管是先帝还是桓衍,对他都没有任何防备,因为谁也不相信他这么一个废物,能够做成什么事情。
但是桓安不一样。他回京之后,就联络了汉王,一直在秘密地帮助汉王建立势力。
不过呢,就算是这一点,汉王也觉得要先打个问号。毕竟桓安说是帮助他建立势力,但实际上,他究竟联络了哪些人,拉拢了多少人,只有桓安自己知道,这些人也只对他负责。
至于汉王,对他们来说更像是一个代表正统的吉祥物。
汉王自己也知道这一点,所以听说襄王要回京,他几乎是立刻就赶过来了,急着要见桓安一面,看他是不是也改了主意,打算去支持襄王了。
跟肥大丑陋,又资质不堪的他比起来,襄王自然要出众得多,就算比不上越王那般风姿,却也是玉树临风,再加上一身的书卷气,自然让人见之心喜。
桓安没有回答汉王的这个问题,而是摇头道,“你道回京是什么好事吗?陛下召襄王回京,不是为了抬举他,而是要让他跟越王打擂台。这种事,不管最后谁输谁赢,又能有什么好下场?”
他说完,才抬头看向汉王,安抚道,“殿下放心,如今您隐在暗处,没有人会注意到您的存在,这是最大的优势。只需蛰伏一段时日,等外面乱起来了,才是您的机会!”
虽然知道桓安这番话是安抚自己的多,但汉王还是舒了一口气,“总管这么说,本王就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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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5章 隐秘暗室
当着桓安的面,汉王表现得非常无害,但等从桓安的宅子里出来,上了自己的马车,他脸上的表情就迅速阴沉了下来。
桓安说得好听,可什么实际上的好处都没有给他。
蛰伏蛰伏蛰伏!自父皇去世后,他已经蛰伏了二十年了!
如果桓安没有给他带来希望,汉王其实早就已经接受了自己现在的生活。反正每年都可以从朝廷那里领回大笔的俸禄,足够他挥霍,他既不爱美人也不爱玩乐,就那么一点口腹之欲,实在很容易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