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女少卿 第26节
第32章 我明日起得来!
从假借有身孕利用郑大勇为替罪羊,到哄骗郑大勇出水竹管可以杀人,再到潜入浴室杀害死者,一步一步都是孙浩告诉小红的。
孙浩还对小红说这些本该是他亲自动手,可他若犯了罪被查出来就白白苦读了十年的书,小红对他情深义重,且这事是她恨毒了孙德正想要了孙德正的性命,自然应由她自己动手。
小红说:“连那些血衣抹布应该埋藏在何处都是他教我的,他怎么可能会用一枚荷包出卖我?不会的!绝对不会的!他没必要大费周章地害我!”
小红并不相信孙浩会出卖她,就像郑大勇也并不相信小红会谎称怀孕利用他一样。
吴枕云问小红:“你可否记得那枚沉香色荷包是怎么掉的?”
小红茫然地摇摇头,道:“我不知道,应该是掉在浴室,或是……别的什么地方,然后被他捡了起来。”
吴枕云看向身后的衙差,道:“押到囚狱候审。”
从正堂审问里出来,杨文诗手里掂着一个铜钱叮当响的荷包,抖落给吴枕云看,道:“吴少卿,大理寺的钱没多少了!离过年还有一个多月呢!”
吴枕云将她凑到自己眼前的手推开,道:“知道了知道了!”
“哎,幸好这个案子快了结了。”杨文诗将荷包揣入袖中,道:“吴少卿,你可得请我吃饭。”
吴枕云拍拍她的肩,道:“好,请你吃饭,今晚就请,想吃什么都行。”
“真的?”杨文诗才不信吴枕云的话,只当她是玩笑,也同她开玩笑道:“那我想吃细料水晶脍、炙烤羊脚、牛羊荷包、批切羊头、旋切羊白肠……”
“都行。”吴枕云点头答应道。
“都行?”杨文诗没想到吴枕云这么爽快,觉得有诈,道:“吴少卿,你不会是偷了国库吧?”四处张望,道:“偷了多少钱?”
“偷什么国库?国库里能有几个钱?”吴枕云往大理寺正门大步走去,说道:“今晚记得去赴宴啊!”
“赴宴?”杨文诗被她说得一头雾水,赶紧跟上她,“鸿门宴?”
“我和赵知府的成婚宴。”吴枕云走出大理寺门并拾级而下,从马倌手里接过一匹红鬃马的鞭绳,绕在手里,转身同杨文诗道:“你可以把大理寺的人叫上。”
“你要成婚?”杨文诗一时不知该从何问起,舌头打着结,双手慌慌乱乱不知放在哪里,问她道:“你不是……不是和穆世子……你和赵知府要成婚?”
吴枕云握住她慌乱的手,道:“对,是我和赵知府。”
“可是……”
杨文诗还要说些什么,还想再多问几句,可一抬头就发现吴枕云早就上马走远了。
红鬃马上,一位身着绯红獬豸绣纹襕袍的少卿迎着冬日的晨曦,策马奔向烈烈冷风。
国子监西院寮舍内。
“小生见过吴少卿。”孙浩对吴枕云的到来并不意外,躬身作揖道:“不知吴少卿要问小生何事?”
吴枕云问他:“那枚荷包你是故意让本官发现的?”
“荷包是我故意捡起来的,也是我故意藏起来的。”孙浩说道:“却不是我故意让吴少卿发现的,只不过吴少卿明察秋毫,心细如尘发现了它而已。”又低头想了想,说道:“那个荷包本来不该被吴少卿你发现的。”
吴枕云问他:“依你之见或者说依你的布局,那个荷包应该被谁发现?”
孙浩道:“除了吴少卿以外的人。”
“那实在对不住,本官不巧发现了。”吴枕云没有继续与他打哑谜,问他:“荷包当真是你在浴室里捡的?”
就算这一切都是孙浩的布局,他也绝对没有办法保证小红戴在身上的荷包一定会掉在浴室并被他捡到。吴枕云怀疑这枚荷包在小红进到浴室之前就已经被孙浩拿到手并悄悄藏了起来,孙浩后来又进到浴室是为了让这枚荷包沾染到血迹和蜀水花的味道,好伪造此物为罪证。
孙浩道:“动手杀人的又不是我,吴少卿为何苦苦追问我呢?就算这枚荷包来历不正,那又如何?”他轻蔑一笑,道:“动手杀孙德正且得手的是小红,想要杀孙德正而不得的是郑大勇,我什么都没做,这一切与我无关。”
“这一切与你无关……确实,仅仅凭着小红的供词,我连教唆的罪名都没办法给你定。”吴枕云看看这国子监书屋,满室的圣贤之书,君子之言,还有零零散散的几本律法书。
她不禁冷笑道:“你好好待在这里吧,希望明年春闱你能金榜题名。”
孙浩也笑了笑,躬身一揖,说道:“承蒙吴少卿吉言。”
吴枕云走出书屋的时候,已是酉时了,没什么温度的夕阳倔强的将橘黄的光投到她脸上,前额的发丝被染成橘黄色,随风飘扬,黄昏在她前额静静流淌着。
是黄昏,冬夜将至,寒意渐深,雀鸟归巢,行人归家。
走出国子监西院寮舍时,吴枕云耳边一直回响着孙浩的一句话:“吴少卿,你比秋竹君要清明得多。”
孙浩为何会认识秋先生?还是他曾听国子监里的先生学子提到过?
西院寮舍门口,盛都府衙差一边哈着热气跺脚取暖,一边附耳交谈。
“听说了吗?赵知府今早居然上书参奏穆亲王手下带兵踩踏农田的事,奏章已经呈递到中书省了。”
“这不是好几个月前的事吗?都过了这么久了,赵知府为何又提起?”
“好几个月前正逢女相故去,女帝无心处理这些事情,这才让穆亲王压下来的,本以为过去了,没曾想赵知府居然又翻了起来。”
“赵知府此举何意啊?”
“谁知道呢?”
“赵知府为了这样一件不大不小的事得罪穆亲王府,有些……糊涂啊!”
连盛都府衙差都说糊涂的事,赵墨怎么会不知道?即使赵墨要针对穆亲王府,也该徐徐图之,暗中搜罗罪证,而不该这么冒失地用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打草惊蛇。
赵墨昨晚同吴枕云说穆亲王府的事他去处理,没想到他居然是这么处理的。
昏了头了他!
吴枕云心里暗暗斥责了几句赵墨,理了理身上的绯色襕袍,往淳于府走去。
虽说今早她已派人回家将成婚的事告诉了阿娘和阿景,但婚姻大事总得亲自禀告阿娘一声才是。
吴枕云还没走到淳于府门,就远远地看到杨文诗站在一辆马车前冲她挥手道:“吴少卿!吴少卿!”
吴枕云上前问她:“何事啊?”
杨文诗二话不说把她拉拽到马车上,指着矮桌上几份文书,将羊毫笔恭恭敬敬地递到她手上,道:“吴少卿今晚要成婚,卑职怕你明日起不来,更怕你后日也起不来,所以赶紧拿了几份批捕文书来让你签,否则卑职就得再多等两日甚至是好几日了,那时候别说是批捕案犯了,黄花菜都凉了。”
吴枕云拍拍自己的肩膀和手臂,道:“我又没病没伤的,明日为什么起不来?”
“吴少卿,新婚燕尔的,明日就算你想起来赵知府也不会让你起来啊!”杨文诗抬起一方砚台压住文书一角,催促着吴枕云快点写,道:“快些签了,今晚我好安心去赴宴。”
吴枕云翻了翻桌上的批捕文书,道:“这么多我一时半会儿的也看不完啊!”
案犯是否需要批捕,如何批捕,何时批捕,都得吴枕云看过之后做决断并签字盖章才能批捕案犯。
“只是几份斗讼致死案犯的批捕文书,吴少卿很快就能看完的。”杨文诗翻了几页让她看,道:“你看,很简单的,这样的文书以前你很快就能下决断的,今日怎么就看不完呢?”
杨文诗说的是实话,只是吴枕云不想现在看完,她想……
吴枕云双手盖住文书,杏眸直直地望向车壁上那一盏烛灯,忽地转过头来对杨文诗道:“这些文书你今晚再拿给我签。”
“今晚?”杨文诗拍拍她前额,道:“吴少卿你脑子清醒点哦,今晚是你的新婚之夜,看什么批捕文书呢?”
“算我拜托你了!”吴枕云双手握住杨文诗的手,面露恳求道:“今晚你一定一定要拿着这些文书来找我!还得要装作十万火急的样子!记住了吗?”
“吴少卿你这是……”
杨文诗虽不知吴枕云为何这么做,但她想吴枕云兴许有自己的理由和难处,可她也有难处啊!
杨文诗猛地摇头说道:“不不不……我不能帮你,我怕被赵知府暗杀,而且赵知府绝对不会因为几份批捕文书就把你从婚房里放出来的。”
就算给杨文诗一百个胆子她也不敢坏了赵知府的新婚之夜,否则都不知道哪一日会死无全尸,身首异处。
“说的也是。”吴枕云托着腮,蹙着眉头思忖着,忽地想到什么,说道:“要不你就说……你就说有新的案子了!”
杨文诗问她:“什么案子?”
大理寺的案子都是命案,哪能随随便便就说有命案?!
吴枕云很是头疼,脑袋一阵一阵地抽疼,左右眼皮还疯狂颤跳,群魔乱舞扰得她思绪难以冷静下来。
她甚至还冒出了谋杀亲夫的念头。
第33章 跑得不快总有意外
谋杀亲夫的念头一直在吴枕云的脑海里溜达,从左踱到右,从右跑到左,来来回回,反反复复,又屡屡被可恶的理智给狠狠打压下去。
要不直接给赵墨下药吧?上次任逸说过的蒙汗药或是麻沸散……这得先敲晕他才行,实在是太麻烦了。
要不她把自己灌醉了,喝吐了,吐一地污污糟糟地让赵墨看着都恶心她,如此赵墨也就没了睡她的心情。
再不济就装可怜哇哇大哭好了,像以前那样抱住他,缠着他使劲哭,哭到他心烦意乱恼了,不耐烦了,把自己丢到一边去,她就能侥幸逃过了今晚。
虽躲得了一时逃不了一世,可吴枕云未必能和赵墨在一起一世,不用太高瞻远瞩顾虑以后的事。
毕竟她连今晚会发生什么都不知道,更别说以后了!
永宁十八年十一月二十一日,吉时为戌时初刻,宜嫁娶、求嗣、祈福、赴宴,忌分居、针灸、出行。
一路万家灯火明晃晃亮着,若十里长街铺满的红绸。
赵墨是骑着红鬃骏马来迎她的,身上穿着深绯的襕袍,高高大大地骑在马上,窄健的腰腹绕着躞蹀玉带,身姿挺立,峻拔颀长,丰神俊朗,眉目清贵,宛若神祗一般,俊美摄魄。
那张习惯了冷峭的脸上浮出一点吴枕云从未见过的融融欢喜,眉间溢满了雀跃,薄唇一直都是上扬的,是在笑。
赵墨是把她抱下轿撵的,当着众宾客的面毫无一点避讳,像小时候那般将她拦腰抱起来,手臂托着她上半身,大掌扣住她腿弯,轻拍她后背,柔声安抚道:“别怕,别怕,遇白哥哥在,不用怕。”
当时吴枕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紧张得站不起来了,身着厚重的冠帔端坐在轿撵里,双手紧紧握着遮面花扇看着赵墨,一动也不敢动,战栗的双腿根本迈不出轿撵。
直到赵墨把她抱起来安抚一路,她才能稳稳地站在正堂里与赵墨拜堂成亲。
赵墨是牵着她的手,把她领到婚房里的,生怕她迷路一般,大掌收紧,将她小手的每一根手指都攥得紧紧的,在吴枕云娇嫩的小手上留下专属于他的指印。
其实婚房就是赵墨的屋子,吴枕云很熟悉的,没必要一步一步都要他领着,可她拗不过赵墨,只能依着他了。
赵墨是亲自喂给她合卺酒的,本该是面对面坐着,各自捧着各自的合卺酒低头喝几口就好,但赵墨偏要揽过吴枕云的腰身把她抱在怀里,还摁住她的双腿迫使她跨坐于他腿上,严严实实圈在怀里,不让她有任何起身的机会。
里间的暖榻上,吴枕云坐在赵墨怀里,委委屈屈低着头不敢动。
赵墨拿起矮桌上的一瓢合卺酒,他喝一口,薄唇覆到吴枕云樱唇上渡给她一口,不容分说,强势至极。
赵墨喝得多,她喝得少,而且赵墨意不在喂酒,而在趁机欺负她。
每一口酒她都喝得快要窒息,白皙纤细的脖子被迫高高地仰着,小手不得不紧紧攥住他腰侧的衣摆,指尖戳破衣料,嘶嘶轻响。
吴枕云难受得眼角都渗了泪出来。
这样她还怎么喝醉,还怎么吐他一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