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以安山河_分卷阅读_55
余情和凌霄朝夕相处,知道凌霄性子软和,她和凌霄说话也似随心所欲,突然想到了之前的陈年旧事:“几年前他陪我母亲一起吃饭那次,我当时问他为什么不选择梅绛雪来着,他又不说,你肯定知道为什么,告诉我好不好?”
凌霄笑而不答,当没听见,看天看地,就是不看余情。
余情已经厚着脸皮问了,就打定主意问到底,在马背上一把就扳过了凌霄的肩膀,笑的像个小狐狸似的盯着他:“我是你救命恩人,这么点要求还不满足吗?嗯?小将军。”
凌霄刚想拒绝,但是一想确实余情在他这里蹭了一个救命之恩,如果直接说是背叛主子,可是委婉点就不算了吧:“我只能说说我的看法,娶了梅绛雪倒也不一定要跟着去江南做生意,梅绛雪端庄娴静,他还是喜欢动态美多一些。”
这个答案倒是出乎余情所料:“我的乖乖,我还以为他除了你再能喜欢的就是小厮了呢,他还真对女人有偏好?”
凌霄耸耸肩,“行了,我只能说这么多了,你别变着法的为难我了。”
余情不到黄河不死心,“怕什么,他又不能把你怎么样?”
凌霄:“部下在背后嚼自己主帅的舌根,不合适。”
余情有点气急,拉着凌霄的袖子撒娇:“可是除了你谁都猜不透他怎么想的。”
凌霄以不变应万变,淡淡的道:“我也猜不透。”
余情根本不信:“哼,你跟着他多年,平时交流全靠眼神,再说你不知道他怎么想的,他会整天把你带在身边从来不离开身边?他认识雁南飞的时间比你长多了。”
雁南飞是凌安之的发小,调皮捣蛋和那位有一拼,还在穿开裆裤的时候就在一起闯祸了,后来也跟着一起从了军,只不过貌似把打仗当儿戏,经常惹凌安之头疼。
凌霄摆事实:“我功夫好些,所以才打小带着我。”
余情直接无情拆穿:“凌安之说了,你十岁才开始跟着他练武,也不是打小就会的。”
“…”凌霄接不下去了。
余情再接再厉:“你肯定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他多宠你啊,你看那天你受伤倒地把他吓的,我从来没看他紧张害怕到那种程度,我感觉你要星星他就不给月亮。”
凌霄大概猜出余情要问什么,装聋作哑的摆出问什么我都无可奉告的表情。
余情看他这样,尤不死心的将两匹马贴近,脸对着凌霄的脸坏笑道:“要不这样吧,他曾经对我说过关于你的一句话,你要是听了高兴,就回答我的问题,要是听了不高兴,你就不说,行不行?决定权在你手里。”
凌霄被磨的没办法,终于又有了点反应,无奈的笑问:“他说我什么了?”
余情舔了舔被寒风吹的有点起皮的嘴唇:“那年陪我娘用过饭回来,我问他喜欢什么样的姑娘,他那时候还把我当成个小子,挺认真的告诉我,他要是喜欢就喜欢凌霄那样的,性子又好还有本事。”
凌霄脸上笑容凝固了一瞬,扯了扯嘴角换上了一丝苦笑,心口一阵阵的发紧:“扯淡,喜欢我这样的有什么用,我一个须眉男子;再者我们二人也勿用牵扯这些。”
余情一脸灿烂的讨好,忍着冷伸出一个手指头打手势:“你听了高兴没有?高兴了的话能不能告诉我,他心里有没有一点点我的位置?男女之间的那种。”
凌霄已经恢复了正常,双目望向远方,耍起赖了也得了那位几分真传,慢悠悠一字字的说道:“一点也不高兴。”
“…”
余情也有点料到了自己问不出什么东西,怏怏然的开始把话题引向凌霄:“小将军,军中都说你眼高于顶,这么多年从来没正眼看过哪个女人,是真的吗?”
凌霄对关于他自己的这类话题一向是付之一笑:“胡说八道,我有什么资本眼高于顶?只不过军中繁忙,实在不想再牵扯精力罢了。”
余情虽然被风雪摧的眼眉睫毛上全结了霜,但是八卦之心不死:“不是眼光太高连国公爷女儿的垂青都拒绝的了?给凌安之当妹夫不好吗?”
凌霄十来岁来到了凌河王府,跟着不受宠的三少爷,凌忱也算是和凌霄青梅竹马的一起长大,眼看着凌霄从一粥一饭全要仰仗凌安之的可怜虫,长成了现在仿佛撑得开天地,人称安西军中的玉面达摩小将军,已经缠了凌霄好几年了。凌忱据说心意已决,非凌霄不嫁,上次给凌安之邮寄的枣子都是张口的。
凌安之倒是喜上眉梢,经常沾沾自喜的表达赞成:“当年只道捡了个弟弟,谁知道竟然是捡了个妹夫加手足?这就是肥水不流外人田了;而且我妹妹还不用嫁到别家去,我和我娘都放心;以后左右生个外甥外女儿还继续姓凌,我也娶不上媳妇,到时候过继给我一个,真真的一石三鸟,美哉!”
凌安之小算盘打的倒长远,连凌霄莫须有的孩子的主意都开始打了。可惜,凌霄这么多年从不松口,一向对凌忱的垂青明确拒绝。凌安之再想撮合,也不好逼迫凌霄去洞房花烛夜,弄的凌忱以为凌安之这个当哥哥的不给她做主,就想方设法的暗示加抱怨。
这不,入秋的时候千里迢迢给凌安之邮寄了一堆天南特产,余情当时也正好在场,想着可能是什么好吃好玩的凑热闹的上去看,打开一看才发现是一盒子大枣,全是熟透了的张着小嘴,凌安之是哭笑不得,这哪是特产?分明是催他“早点张口”的意思。
余情看着大枣最开始一头雾水,看到凌霄一张小麦色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才猜到怎么回事。
凌霄为此事深感头痛,余情哪壶不开提哪壶,直接让他彻底的闭了嘴。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追文的宝宝们,爱你们,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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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来势汹汹
余情看凌安之平日里事情一件接着一件, 虽说忙中有序,但是已经从早到晚不可开交,最近和凌霄在一起,更是叹为观止惊掉了下巴——凌霄更忙, 忙的还更杂。
凌安之脑中心中装的全是山丘河流,还是只管打仗排兵布阵这些事, 其他的事不太操心。
凌霄则是个开杂货店的, 打仗自不必说,其余的事情一件摞着一件,比如安西军的军费账目;丝路税收账目;安西军行军地图的更新;再有凌安之在朝中以及西部地区这些关系,全是凌霄在打点。
而今年关接近, 凌霄每日里过手的礼单就不下几十个;送给朝廷的奏折和重要战报俱是凌霄模仿凌安之的笔迹一手书写;最近一边忙着这些, 一边还在巡边筹谋烽火台的事;真是呕心沥血都不够形容的,幸亏凌霄头脑清晰, 沉稳有度, 要不十个凌霄也不够用。
——余情直看的头皮发麻,心道凌霄忙成这样还能每天心平气和的说话, 从未见疾言厉色,估计上辈子是个修身养性的高僧。
这日晚上过了三更天,才看到凌霄临时的帐中最后一波议事的人退出去。就着帐中烛台上的三盏烛光,凌霄拿起笔来呵着笔尖开始字斟句酌的写奏章, 准备向朝廷启奏增加军费,要新建烽火台的事。
余情在北疆的时候不敢也不好意思成天赖着凌安之,凌安之军令如山, 眼睛就那么冷冷一瞥三军将士全是言听计从,严厉又可恶。但是她欺负起凌霄来却是游刃有余,尤其弄了个救命恩人的称呼之后,除了不该听的不听,其他时间整日里赖在凌霄身旁,看他忙里忙外。
今日已经偷偷的在中军帐后的幕布里行军床上睡了一觉,醒来三更都快打完了,天寒地冻,帐篷也没多厚实,就算是点了银炭,依然有点冷的拿不出手的意思,听着帐外刮的狼哭鬼嚎的风声,余情看到披着轻甲的凌霄犹在喝着浓茶拿笔沉思。
她轻轻的给端了一些小点心放在案上,心疼的晃了晃凌霄的肩膀:“小将军,你快洗漱休息吧,明日早晨起来再写,怪不得看你经常犯困,每日里这么熬着,这铁打也受不了。”
凌霄有一个独门绝技——在任何地方倒头就睡,之后睁开眼睛就直接能进入状态。
凌霄看了她一眼,确实余情有时英气有时温暖,少了大户人家之女的霸气,多了对他人的敬重,喜欢黏人也会把握分寸不惹人烦:“我是离开军中太久了,积压的军务较多;这又赶上年下事情多些,怎么可能平日里总是这么忙;你别再陪着我熬夜了,快点回去休息。”
余情刚睡醒,一点也不困,索性就着烛光和凌霄聊几句:“安西军的烽火台能建起来吗?”
凌霄摇摇头:“烽火台事关重大,前些年为了节省军费未建设防守措施,和少帅喜好进攻也有关系,不过这样的话国境线需要防范的阵线太长、牵制太重,这次安西军去支援北疆立刻兵力就捉襟见肘,还是要向朝廷说明利害,该建还是要建。”
道理连余情都懂,为什么泽亲王驻守北疆那么多年番俄无可奈何?还不是因为泽亲王建设起防御来挥金如土,城墙结实到红夷大炮都轰不开,且国内支援源源不断,只要关起城门,基本敌军找不到薄弱点。
而安西军则正好相反,凌安之能征善战,成天带兵出去找事儿,进攻就是防守,黄门关城门昼夜开放方便往来通商,以前从来未建过什么城墙,现在城墙短时间内看起来没用;不过他镇守西北的时候还好,要是长时间不在,这国境如何防守确实是个问题。把烽火台建在天险处,作为国境线上防守的据点太有必要了。
余情倒是手指敲着桌子一针见血:“我不懂你们行军打仗这些事,不过也明白巧妇做不出无米之炊来,国库空虚,民不聊生,河南山东人多地少的省份今冬多有饿死,怎么可能有钱给安西军?不紧缩军费就不错了,顶多继续让你们自筹。”
凌霄和朝廷打了多年交道,深知逆水行舟不进则退的道理:“如果不要求增加军费的话,真的有可能减少,以前是靠翼王殿下支撑了三分之一,可是现在…”
凌霄棕色的眸子扫了余情一眼,也知道余情平时帮助翼王安排处理销赃这些走私的货物,什么话也但说无妨:“翼王的走私线路现在虽越来越隐蔽,但风险也越来越大,他现在好比在走钢丝,走的还是上坡路,每一步都可能跌落悬崖。我离开之前已经再三和翼王重复,最近这半年千万不要再轻举妄动,看清形势了再说,可这样下来怎么才能变出钱来呢?”
归根结底一句话:钱从何来?
大楚四境之内所有统帅都没有想明白的问题,他们两个人当然也不可能想出来,凌霄一副奏折刷刷点点写了一个时辰,才放下笔准备合衣休息小睡一会。
一抬头发现余情也在一旁奋笔疾书,不禁有些好奇,余情属于典型的撒手掌柜,只管大事和人事,其他的全都交给付商等人或者推给父亲叔叔,这半夜三更一本正经的忙活什么呢?
再伸头一看余情这蝇头小楷写的还不错,是一封家信,余情似乎心有感悟的叹道:“刚才和你聊天,说到了冬季难捱,河南和山东饿殍遍地,我一个小商人别的事做不了,不过挑选几个城市的渡口或者城门下,每日里架几口大锅施些粥还是可以,我这就和我爹说这个事,也算功德一件。”
凌霄直言道:“在商言商,这流民太多,即使是毁家纾难也是杯水车薪,我看还是算了吧。”
余情倒是计算的长远:“用不了多久就过年了,我们这粥只说有实力放到正月十五,这样我们能博一个义商的名声,趁机把各地的生意宣传一番,只要有一个地方府衙给我们回报,我们这粥就赔不了;过了正月十五各地府衙没有办法,只能接我们的手,也算是赶鸭子上架。”
凌霄心道余情看着大方厚道,估计也只是对他们家将军,平时这小算盘噼里啪啦打的也很精,看来这余情赔不赔钱就不用他操心了:“对了,付商什么时候过来?我好计算一下时间,咱们这边差不多了就起身往北走。”
北疆战事吃紧,他担心凌安之铤而走险。
*** ***
花折最近这个医生当的不太顺,凌安之擒杀了丹尼斯琴之后跟着越来越重的病了一场,几日不能起床,让花折始料未及——
凌安之当天被花折送了药、检查了全身、捏了一下全身肌肉防止第二天过于酸痛,他晚饭都没起来吃,一大觉也睡了一个昏天黑地。
王府内梅花已开,伴着冬日夜里的纷纷扬扬的大雪,越发显得花瓣娇嫩、晶莹有趣。
花折四更天刚过便爬了起来,亲力亲为的用小坛子小扫帚收了两坛梅花上的落雪,打算烧成无根水给许康轶泡点清茶喝,两坛觉得略有不足,王府内会客厅内的几树绿萼梅开的最好,花折抱着个大点的坛子踏着雪挑着灯笼过去,打算再来一坛。
会客厅和凌安之客居的院子最近,凌安之五官太敏锐,最不喜休息时别人离的太近,所以亲兵都住在院内单独的厢房,凌霄又不在,基本上他是孤家寡人的独霸一排上房。
花折自身体质极好,两夜不睡略眠两个时辰就又是生龙活虎,倘若他还佩服谁身体素质在他之上的,可能是这个凌安之,静如处子动如脱兔,说不出的力度和矫健。
他对凌安之一向“惦记”着,也不管打扰不打扰的,打算去查房看下病号——大夫给病人查房,这算是天经地义吧。在会客厅月亮门一拐踏雪寻梅的进了院子,发现今日值夜的亲兵正是凌安之的亲兵头领魏骏。
他冲魏骏挥了挥手算是打了个招呼,之后走到雪廊下,轻轻以那个人能听到的力度敲了三下房门。
没有反应。
花折抱着坛子,小声喊道:“少帅?您睡着了吗?我进来了。”
凌安之耳聪目明,睡觉都是支着耳朵,难道今日太困乏了所以没听到?
花折略感觉到不对劲,门也未锁,他直接推门而入,穿堂过室,清晨万籁俱寂,急促呼吸的声音听起来更觉得明显。
他加快步伐几大步冲进了卧室,凌安之喜欢旷达,睡觉时从来不下床帐,花折借着窗外的月光和雪色,看到那人确实醒着,但是完全不是一个正常的状态。
见凌安之半倾身的歪在床头上,一手支着床沿一手捂着胸口,脸色青紫大口喘气,汗如雨下,太阳穴青筋跳起多高,一看就命悬一线,危在旦夕。
花折吃了一惊,也顾不得坛子了,随便把坛子往桌子上一放,几大步跨到了床前,扶住凌安之肩膀拉过手腕开始诊脉——
脉象又浮又滑,跳的是乱七八糟,再一摸心口,心跳时快时慢,毫无规律可言,再间杂着心脏偷停抖动,他要是早晨未偶尔进来,凌安之估计也就是这一时三刻,弄不好是要直接验尸了。
花折不敢大声说话或者表现的过于紧张,抚着凌安之的心口慢慢安慰道:“昨日力竭,今天才反劲,我教你怎么喘,我喊人拿药,别怕,我在这。”
大力胸口按压了片刻,有稍稍缓解,花折不敢走远,直接出了房门喊了一嗓子魏骏,吩咐的语速比箭打的还快:“魏统领,你先去找代雪渊,取千年人参的切片和药箱来!”
魏骏不明就里,伸脖子往屋里看:“少帅怎么了?他没事吧?”
花折没工夫和他解释太多:“抓点紧就没事,快去!代雪渊一会来了之后,再去请泽亲王和翼王。”
“对了,万万不可对外声张。”
——两军阵前主帅生病极度动摇军心。
一转身又小跑回了卧室,用力按摩心口帮着调整呼吸,直到代雪渊进来一口参片一口药含下去,这才缓过这口气来。
凌安之犹唇色发紫,靠在床上无法言语,花折更是吓的一身冷汗——万一安西军主帅没死在阵前,却年纪轻轻暴毙在了房中,可是值得番俄西域普天同庆一番了。
泽亲王和许康轶急匆匆赶过来的时候俱是只穿着中衣,眼睁睁看着折腾完了这一遭,泽亲王才心焦的声音不大问道:“这昨天不是还好好的吗?这是怎么了?”
花折这才有时间回答:“估计是昨天力竭,再加上在冰水中憋气的时间太长,全凭一股心劲顶着;心脏和肺负荷太大,超出了极限,今早才反劲,差点心脏骤停,昨日将军已经气血浮躁乱窜,怪我没料到会这么严重。”
许康轶有些坐不住,他扶着膝盖几次想站起来在外间胡乱走动,又担心凌安之刚刚稳定,听不得声响,只能硬压着不动,皱着眉头问花折:“这不是把心脏和肺弄坏了吧?会不会留下什么病状?”
凌安之是不世出的名将,武学造诣有目共睹,如果心肺出了问题基本就是人废了,估计还不如直接杀了来的痛快,那他和泽亲王就是罪大恶极。
花折哑然笑道:“二位殿下放心,绝对不会,人周身有一个平衡,少帅是昨日气力用尽保持不了平衡,压不住周身这些气血,气血乱窜而已,看着来势汹汹,去的也快,不是实病,我贴身照顾十天半月,保证完全恢复如常;不过胸中应该有一口积血,这两日吐出来就好了,到时候见血不要紧张。”
许康轶和泽王毫不掩饰的担忧之色这才散去,病人最需要清净,花折在此,别人也没什么用,二人起身告辞:“我们先回去,过了早饭再来探望。”
门外传来代雪渊的声音:“王爷,公子,药熬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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