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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辅家的长孙媳_分卷阅读_25

  又比如春归刚说一句:“听外子提起,似乎贵宅请来的这位莫问道长,是为了替三太太超度?”
  郑氏便更像是被打通了话唠这根筋脉:“这事从头说起,可就长了。我们家这位三太太,是个出身青楼的妓子,靠着打小学的那身狐媚本事,也算取悦了老爷,一度还哄得太太和她姐妹相称,在我们家呀,可真算得上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人物,连我都以为,她这辈子就该这样的风光了,也不知怎么就得罪了太太,就是娘子早前也注意到那婢女凝思,往老爷跟前告了她一状,老爷发了火,把三太太禁足,没想到三太太会想不通,居然服毒自尽了!”
  这说法当然和真相有异,不过不是郑氏克意欺哄,实在她就算口无遮拦,到底还不敢违逆王久贵的禁令,把他“绿云盖顶”的丢脸事拿出宣扬,
  听春归连道“可惜”,郑氏丝毫就不掩饰她对白氏的厌恶:“三太太可不是个好人,得势时没少在我跟前耀武扬威,也不看看她是个什么出身,一个青楼的贱妓!落着这下场,才是她应着的运数,原该一条贱命,怎么享得荣华富贵?”
  噼里啪啦把白氏狠狠作践一番,郑氏才算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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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0章 新的怀疑
    兰庭听春归的复述,微微蹙着眉头:“郑氏毫不掩饰怨恨之意,确然不似凶手。”
  行凶的人,当然担心罪行败露,会下意识回避案情,郑氏竟然滔滔不绝,甚至坦然暴露对白氏的不满,若她真是凶手,那机心之深沉也太可怕了。
  春归叹道:“还不仅仅是这样呢。”
  ——接着往下说,郑氏竟然极为信服莫问这个神棍,连连称赞小道长术法精深,都不待春归套话,她就神秘兮兮地断定白氏就是被人害死,而且一口咬定:“必定就是凝思的污告,才让白氏被老爷责惩,她又怕白氏还有咸鱼翻身的机会,到时能不报复?于是借着这一时机,一不作二不休,毒死了白氏。今日顾娘子也见着了,那凝思可是太太的心腹,为了太太,她就敢以下犯上,她对太太这样忠心,必定会听令行事,除了太太,哪个指使得动她!”
  复述到这里,春归摇头道:“郑氏对我说这番话,固然有反污周氏的嫌疑,但同时却也把凝思定了罪,要真是郑氏暗中指使凝思,凝思的罪行败露,杀人偿命,难道还会为郑氏隐瞒?无论从哪个角度想,郑氏都不像凶手了。”
  “其实从一开始,我也在怀疑,无论周氏还是郑氏,似乎都缺乏杀人害命的动机,白氏掌握着管家的权限,这一点却并不足够为她招来杀身之祸,否则只怕她早就遇害,也不会等到现在。”兰庭赞同春归的看法,又再往下分析:“假设周氏是凶手,那必定是为夺回本应属于她的管家权,但周氏却并没有能力管家,除非是为她的儿媳,可一个婆母,真能为了儿媳铤而走险?再说白氏毕竟只是个妾室,周氏的儿媳却是王家未来名正言顺的主母,可以说管家权迟早都会移交给她,根本犯不着为了这件事杀人。”
  “那郑氏就更没有这样的杀意了,因为管家权无论如何也落不到她的手里,同样茹姨娘和珍姨娘两个妾室,更加不会为了争权杀人。”春归道。
  先不论这些人存不存在心计和能力,其实从动机上说,就先站不住脚。
  “所以,需要调察白氏除了管家权之外,是否和他人结下深仇大恨。”兰庭提示道:“我听了辉辉的述说,倒依稀觉得珍姨娘有些蹊跷,或许你可以在此人身上用些心思。”
  “珍姨娘?”春归再次觉得惊奇:“迳勿怀疑她?”
  “说不上怀疑吧,不过先不说白氏是被谁毒死的,单说能够成功的污陷她和高显市有染,就必须是深富机心的人才能达成,可在几个嫌犯中,大约也只有珍姨娘具备这样的机心。”
  春归仔细一想,也是缓缓点头:“污陷白氏的人虽然是凝思,但凝思起到的作用,也不过就是向周氏举告,咬死她亲眼目睹白氏和高显市私相授受而已,可要若不是高显市果然暗慕白氏,王久贵根本不会轻信。”
  “首先,凶手要观察得知高显市暗慕白氏,并知道高显市私藏白氏的画像。”兰庭道。
  “其次,凶手要目睹白氏不慎遗失荷包,并被高显市拾取,且高显市又私藏了那荷包。”春归续道。
  “再次,凶手深知周氏的性情,虽然与白氏能够和睦共处,但仍然以王翁的利益为首重,不至于为了白氏,欺瞒夫主。”兰庭也续道。
  “再再次,凶手要深知王久贵的性情,并不需要把证据确凿到‘捉奸在场’,只要能证实白氏、高显市之间存在暧昧,王久贵就会在怒怨之下,责处白氏。”春归又续道。
  “最后,凶手还要知道高显市的性情,当百口莫辩时,不会在意承认暗慕有夫之妇。”兰庭总结道。
  夫妻二人相视一笑,春归感慨道:“要不是迳勿提醒,我便疏忽了,不要说毒害,就说成功污陷白氏原来都大不容易,但符合这几项条件的人,我一个都没发现,除非是周氏,看似忠厚实富机心,不过她要真有这样的手段,哪里需要毒杀白氏才能夺回管家之权。”
  “我这二日暗察王家的人事,还有小小一点收获。”兰庭现在,根本便不认为真凶就是周氏了,但他也能看出春归的判断和他并没有区别,所以对春归刚才的假设,也只当听了句笑话般,提出另外一个人:“郑氏所生的庶子王三郎,这人似乎一点没有继承王翁的睿智勤勉,倒把郑氏的浅薄轻浮继承了十成,身无所长,还目中无人,要说哪点比他的庶母强些,大约还有几分狡黠,许是因为王三郎早些年,也随着父兄经商见过世面吧。”
  “难道这人有蹊跷的地方?”春归下意识便把刚才的条件,一条条往王三身上套用:“高显市曾经指教过王三、王四算学识字,有所接触,说不定王三察觉了高显市暗慕白氏,且他们是师生,王三至少具备知察高显市性情的条件,他是王家的少主人,指使仆妪监视高显市和白氏也甚便利,至于知道周氏会向王久贵告发,王三对嫡母应当还有这点子了解,他和王久贵是父子,自然了解父亲的脾性!”
  春归正觉兴奋,忽而想到动机这条,不由泄气:“王三郎总不至于和白氏争夺管家的权利,就算是为了郑氏,也没必要毒害庶母。”要知道除了白氏,管家权迟早也会落到嫡长媳的手里,难不成为了这个,王三还要连长嫂都一并毒害了?
  除非王三丧心病狂!
  “我只提了一提王三郎,想不到就累得辉辉如此乍悲怎喜。”兰庭哭笑不得:“我只是觉得,王三郎对家中最近发生的事异常兴奋,似乎很是关注莫问道长的法事,也对害杀白氏的真凶格外好奇,和郑氏一样,都把矛头指向周氏,但王三郎仿佛又不像单纯的兴灾乐祸等着看乐子,好像是期待着更大的好事发生一样,整个人看上去喜气洋洋,活像盼来了新年的孩童。”
  “我在三奶奶身上可没发现喜气洋洋,她的气质倒是和郑氏更接近些。”春归突然回过神来:“迳勿的意思是,关于白氏一案,王三郎知道的内情,要比郑氏等等人更多?”
  “我确然有这样的感觉。”兰庭的神色慎重不少:“假设,我们只是假设,真凶就是王三郎,那么决不可能是因为管家权这一动机,王三郎和白氏之间也不存在你死我活的仇恨,他为何要毒害白氏?”
  “是啊,王三郎根本没有足够的动机。”
  “可要是他真正想要谋害的人,并不是白氏呢?”
  春归怔住。
  她忽然想到一种可能,只觉呼吸一窒,心跳却忽而急促起来。
  兰庭却侧面看向窗外,梅妒、菊羞正从两个主家的仆妪手中接过提盒,应当是他和春归的晚餐被送了过来,又转过头来的时候,见春归仍是怔怔的,不由把手伸过去,往她眼前晃了一晃:“吓着了?我也只是猜测而已,不过据我观察,王三郎就算有这狠心,似乎还没这手段,就连陷害白氏,他虽还算符合条件,却不像具备洞察人心设计布局的能耐,说不定是我多想了,这案子不会如此复杂。”
  兰庭这两日看着莫问的做派,甚至对这位的“道术”也产生了怀疑,其实也在猜测说不定白氏就是服毒自尽,根本不存在所谓的凶手。
  只是既然来了王家,无妨再废几日察访,不急着断言。
  春归这餐晚膳用得有些心不在焉,罕见的没太留意菜肴的滋味,听闻兰庭冲着王家仆妇大赞可口美味时,她不免心生狐疑,又听兰庭和仆妇聊起了王家从徽州请来的大厨,竟提出要让春归去请教几道食谱,春归就越发愕然了。
  今晚的菜肴真有如此可口?
  “发什么呆?我这不过是借口罢了。”兰庭失笑:“明日你去内厨,留意一些,看看那处的仆妇有没有心神不宁,抑或异常兴奋的。”
  春归恍然大悟,原来她家夫君的用意,仍然是察案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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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1章 横生枝节
    春归想要去王家的厨房“学艺”这件事,既有王久贵爽快的应允,自是不会再有任何阻滞,相陪的仍然还是三奶奶,而这几日下来,她非但自认为和春归熟识得很,又因早前有了机缘,亲眼目睹了“宋公子”的风仪,颇有些“回味无穷”的兴头,就缠着春归,说不尽的闺房私话。
  “宋郎君是金陵人士,官话说得流利不足为奇,难得的是也能听懂咱们汾州的口音,不像有的读书人,除了做文章,世俗人情一窍不通,就算是高中了,前途也有限得很。”
  这夸赞颇有些没头没脑,春归实在不能把听得懂汾州口音和世俗人情联系起来,更加没法赞成谙“汾语”者前途似锦的观点,只有些回过味来,兰庭对于汾州话的熟悉,似乎与金陵人士的身份不符,算是小小的破绽,不动声色替他找补一句:“外子原本也听不懂汾州话,只是因为当初我远嫁金陵,对官话不那么熟悉,只能说汾州话,渐渐的,外子也就能听懂了。”
  原本建国之初,太祖是定都金陵,后来成祖登位,下令迁都北平,但官话仍然是以金陵话作为基准,不过随同成祖迁都定居北平的臣民,慢慢对北平的口音也都熟悉了,汾州话和北平话差异不大,故而在北平出生长大的兰庭,既会官话又会北平话,和王久贵、王平安等汾州人士沟通起来也没有障碍。
  但为了掩饰身份,兰庭说的自然是官话,如三奶奶这样的内宅女眷,其实是听不懂的,不像王久贵、王平安,是游走四方的商贾,听说官话就成为了基本技能,早前三奶奶面见兰庭,惊觉她说的话兰庭竟能听懂,心中莫名窃喜,仿佛这是一件多么甜蜜的事,甚至于让她兴高采烈的和春归分享。
  三奶奶也压根没有怀疑宋公子“金陵人士”的身份,挽了春归的胳膊,却刻意把身体拉远几寸,方便她把春归上上下下的打量,七、八眼后才谑言:“妹妹真有福气,夫婿不仅是世家子弟,又是如此风度翩翩,听我家三爷说,宋公子的学问可是连老爷都赞不绝口的,此番应考,来年必定金榜题名,妹妹日后,可就是官家太太了,让人好生羡慕。”
  这恭维,越发没头没脑,什么时候王久贵有了足够评许仕林的能力?
  不过当然没必要指出三奶奶言语里的荒唐,春归也作浅薄道:“承姐姐吉言,若外子真能金榜题名,自是一件喜事,不过姐姐称羡慕二字,那可真是打趣的话了,姐姐的夫郎三爷若有心,取得官职算什么难事?官家太太的虚荣,姐姐又哪里会放在眼里。”
  春归说的“取官”,当然不是指科举入仕,事实上现下的时势,科举也确然并非入仕的唯一途径,有若顾长荣,最终还是靠贿买得官,同样是贿买,商贾只要舍得钱财,照样也能买个官衔,区别无非世族买/官能得实职,而商贾多数都只占个空衔而已。
  这在真正的仕林看来,当然嗤之以鼻,而绝大多数依靠贿买入仕的官员,确然也不大可能平步青云,不过在非仕林的普通人眼中,论是怎么当的官,只要成了官老爷,就是高人一等,就是让人羡慕的。
  三奶奶就是这么个普通人。
  便叹道:“可不是这理儿?但偏偏老爷在这件事情上,像吃了秤砣铁了心,就是不肯让子孙得个更加尊贵的身份,连三爷提议和达官贵人多多走动,反而遭了一场喝斥。”又像不无怨怒般,这回却向春挨近了身子:“老爷对大伯,到底还是不一样的,就像大伯和宋公子结交,老爷哪有半句埋怨,把宋公子和顾娘子,当作了贵客款待,这要换成了三爷,可没这样便宜。”
  做儿媳的当着外人面前埋怨公公偏心,春归是真有些接不过话来,好在三奶奶也不在意春归是否认同,她其实另有用意:“妹妹虽说好福气,但有一句话,我这当姐姐的,还是要提醒提醒你,看岁数,妹妹应当是及笄不久吧?想必和宋公子仍为新婚,这夫妻之间,起初自然多是浓情蜜意如胶似膝,可再怎么恩爱,日子久了,男人都受不住各样的诱惑,就要贪图新鲜,尤其是妹妹的夫君,是世族子弟,将来必定还是官员,光靠着洗手作羹汤这点子贤惠,妹妹可拴不住夫君的情意。”
  春归:……
  “妹妹身边,还是要多些可靠的帮手,也省得日后外头抬进来的人,不和妹妹同心。”
  说完又把身子拉开几寸距离,眼珠子盯着春归骨碌碌地打转。
  春归颇有些哭笑不得,却觑见一旁跟着她的白氏很有些过意不去的神色,只好继续和三奶奶应酬:“姐姐言下之意是?”
  “不瞒妹妹,我有个一母同胞的亲妹子,今年才刚及笄,模样也是极水灵的,又识得些字,颇善歌舞,虽说媒人争相说合,可我爹爹,膝下就这么个女儿还在闺阁,早就说过不愿轻易许嫁,必得世族出身的俊秀,虽说是为侧室,爹爹也愿为小妹陪嫁一笔丰厚的妆奁。”
  这话其实已经点明了,三奶奶的娘家父亲陪养这个姿容出色的小女儿,目的就是为了与世族联姻,但本朝的商贾虽说地位有所提升,仍然不比士大夫阶级尊贵,三奶奶的妹子要想做正妻,只能选择寒门士子,且要先赌女婿能否考中举人、进士,风险有些高,更稳妥的,当然是选择世族子弟,却要退一步,以良妾的身份了。
  又因本朝男子,尤其是世族男子纳妾,可谓司空见惯,女子根本没有立场斤斤计较,故而三奶奶对春归提出要把小妹撮合给兰庭为妾的想法,压根就不觉得难以启齿,她是真把这当作了一件好事——寻常纳妾,都是男方给予女方一笔聘金,女方并不用陪嫁,也不存在奴婢陪房,但她家妹子,非但不用一文聘金,甚至还将倒贴一笔资财,虽说三奶奶并不知道“宋公子”的家境是否豪富,但在她以为,谁也不会拒绝从天而降的一笔财利不是?
  顾娘子要促成了这件事,在夫家翁姑面前,既表现为贤良,又挣得一分功劳,这真是两全俱美的事。
  春归看着三奶奶极度渴求又胸有成竹的眼神,只能笑笑:“姐姐有此美意,我本不该推托,只是……婆母一再叮嘱,外子未取功名之前,切莫为了旁事让外子分心,故而,这件事还需等到外子应试之后。”
  “当然是要等到那时。”三奶奶丝毫没听出来这就是推托,抿着嘴也是微微一笑,暗忖:我家小妹是那样的姿容,又有那样一笔妆奁,甘愿做小,也必然是官员的良妾,宋赵公子虽看上去风度不俗,和小妹乃天作之合,到底现下还是个白身,至少得看他能中举人,才好落实了这一件事。
  不过心里存了念想,三奶奶对待春归就越发殷勤,要说来,她其实也可以通过王三,直接寻兰庭提说此事,但让三奶奶咬牙切齿的是,王三对她的小妹也垂涎得很,说过好多次“不如跟岳丈说,我把小姨一并娶了,你是小姨的亲姐姐,万万不可能慢怠”。王三既存了这样的心思,三奶奶思忖着他必定不肯尽力,所以也只能讨好着春归。
  春归故作专心致志学习厨艺,实际暗暗对王家内厨的人事用心,但她其实并不会与那位从徽州远道请来的疱厨太多接触——“洗手作羹汤”虽是对女子的要求,实际上担当疱厨之事的人多为男子,一方面当然是因为身为女子的限制,不可能抛头露面出外务工的情由,不过王家虽请来了疱厨,这疱厨除了大宴宾客的席面,寻常甚少亲自掌厨,由他监看着洗、切、烹、炒等等事务,最多在调味上把关。
  王家的内厨,春归看得见的有二、三十个仆妇值务,经管着主人的一日三餐,茶点饮食,且还要负责往各房送餐,可以说相比其余各处,内厨的事务算是比较繁重了。
  不过春归也了解到,王久贵是个大方的东家,又有商贾的精明,懂得按劳予酬的道理,故而内厨的工作虽然繁重,薪水待遇也要高人一等,故而这一处的仆妇虽说忙碌,却也并不存在怨言。
  在三奶奶的引荐下,春归认识了内厨的管事,是一个姓詹的妇人,三十出头的年纪,言行很有几分爽利,只是生着一双三角眼,透着厉害,不像是好相与的人。
  在詹氏底下,还有一个较为得脸的妇人,姓何,据说她的女儿,如今是郑氏房里的大丫鬟,故而仆妇们皆称她何妈妈,这位圆脸粗腰的妇人,逢人便带三分笑意,和詹氏相比,和气不知多少。
  春归细心一度,发觉就连三奶奶,对待何妈妈都比詹氏要亲近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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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2章 莫名惊恐
    王久贵在发迹之前,近二十载的生活都是饥一餐饱一顿,餐餐山珍海味就成了他此生的宏愿,如今有了条件,便在口腹之欲上极其用心,重金聘来的疱厨不算,光是内厨,竟然就是一处两进的院落,春归“学习”了厨艺之后,干脆就和三奶奶在内厨的后院用餐,省得来回的折腾。
  春归也留意着,疱厨是按管事领来的菜单备菜,再由仆妇按份例分配予各房,要是落毒,洗切烹炒的人并没有机会,因为要是他们落毒,中毒的人便是随机一个了,不大可能针对白氏,也就是说,落毒的人唯有分配或者送达的仆妇。
  但相对而言,负债分配饭菜者,处于众目睽睽之下,落毒的难度更大,要想把事情做得神不知鬼不觉,指使负责送达者更加便宜。
  从三奶奶口中,春归套问出负责送达者一般都是固定的人,比如郑氏的一日三餐,就是何妈妈亲自送达,虽然是跑腿的活计,却有机会在郑氏跟前露面儿,时不时的得些赏赐,所以这也算是一项美差。
  春归悄悄问白氏,可知是何人提送饭菜予她,白氏很迷惘:“原本是个熟脸儿,可自从我被禁足,送餐就换了个仆妇,我那时心情郁烦,也没问她怎么称呼,只记得和詹氏一般儿的年纪,白净的脸面,看上去有几分瑟缩,不够大方,或许是太普通的缘故,我虽然掌家了好些年,对这仆妇竟没有一点印象,不过因为内厨的人,没有三年资历是选不进去的,那仆妇应当不会是新近买入。”
  兼且白氏还来内厨巡视一圈儿,反馈是确然没见幽禁期间给她送饭的仆妇,春归就越发怀疑这个不知去向的人,但一时之间,也找不到借口询问,也只好摁捺疑惑仍与三奶奶周旋,奈何无论怎么拐弯抹角,也沾不上内厨人事变动的边,春归无计可施,几乎打算要向兰庭求助的时候,不想这日却忽然有了转机。
  这天三奶奶本也相陪着春归,还说好她也要下厨,和客人小小较量一下厨艺取乐,也不知郑氏有什么事,临时唤了三奶奶过去,把春归留在了内厨,身边跟着的是何妈妈打下手,烹制好一道翡翠虾仁,刚在后院的廊庑底下摆好桌子,春归盛情邀请着何妈妈也试试她的手艺,原本还打算着趁三奶奶不在场,想法子套几句话。
  就见后院的角门,一个仆妇低头耷脑地蹭进来,白净的脸面,适中的个头,春归心中便是一动,奈何白氏现下并不在左右,没法子确定仆妇是不是她们一直在找的人。
  又听一个仆妇亮起嗓门:“孙家的总算露脸了。”便一转身,把詹氏喊来了后院。
  春归看向詹氏,见她原本就爱拉长的一张脸,这时更添几分不悦,挤着眉头,斜眼冷睨,蹬蹬地走近几步,和那低头耷脑的仆妇相比,俨然不可一世,先是冷哼一声,紧跟着就是喝斥:“看你这样子,又哪里是病症缠身的情状,无非就是偷懒不想干活,才用称病当作的借口,否则怎么我一让人传话,告知若你真病得起不了身,干脆就报了缺让旁人替了你在内厨的值务,你就立即药到病除?孙家的,莫说我没有提醒你,主家虽说宽仁,咱们这些下人也当有自知之明,既受主家恩养,就必需尽忠尽劳,没有养尊处优的命,就不要无病呻吟。”
  一番话把那仆妇教训得越发抬不起头,脖子又往下颓垂着,从春归的角度,是完全看不见她的神色了。
  詹氏摆了一出威风,倒也没有再不依不饶,正好有另一个仆妇,一手提着一摞三层的食盒过来,詹氏便把她唤住,让把食盒交给孙家的:“原是你的活计,已经让旁人代劳了几天,你既然没病,又来领了差使,赶紧把膳食送去外院吧,这是给莫问道长的,道长本就有些挑剔,要是误了时,都是你的过错。”
  春归正想:那莫问小道,还真会摆神棍的架子,他也算挑剔?自从逍遥仙长一去云游,莫问小道过的就是三餐不继四处打秋风的生活,真有脸摆谱!
  却忽然见唯唯诺诺垂头丧气那孙家的,像是被蝎子蛰了脚,整个人终于振作了,脖子猛一下抬起来,脸上笼罩着说不出的惊恐,她后退着,慌乱地摆着手,口不择言:“不不不,你虽然恨我,也不要这么害我,怎么打压我都行,长久以来我都是没有怨言的,怎么还能让我当这差事呢?你就放过我,饶我一条性命罢。”
  “这是什么话!”詹氏显然气结,两道锋利的眉毛都几乎直立起来,看着就要狠狠的教训孙家的一番。
  春归又见原本只作旁观的何妈妈,这会子却连忙赶去救火,先是拉着詹氏劝道:“看孙家的这样儿,确然病得头脑发昏呢,但道长那边的饮食,可万万不能耽误了,还是先让旁人走这一趟吧。”又把孙家的拉开:“你跟我过来,有什么难处,好生的告诉我,可不要再说那些疯话,詹娘子何曾为难过你?她也是职责所在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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