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走到前面坐下,连身边伺候茶水的嬷嬷都屏退了。
“若是哀家不来,你怕是真的要让容烁一死谢罪了。”
万芙面不改色:“太后何出此言。”
太后若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道:“芙儿,哀家将院子借给安仁的时候,可不记得里面有哪个角落是破损的。”
万芙的脸色一变,很快又恢复正常。
太后垂眸一笑:“芙儿,你真的觉得哀家老了,这一双眼睛也看不清楚了吗?回回见到安仁那个孩子,她眼里都是你这个母亲,哀家看的真真切切,可回回见到你,你眸子里都是些什么,你可曾自己认真瞧过?”
万芙:“太后瞧见什么了?”
太后:“哀家今日来不是与你说这些废话,当日,哀家的确是对你有愧,所以据理力争的留下你们母女。哀家早该明白,一颗冷了的心,再难捂热。可是哀家不信这个邪,还是要贸然尝试,如今你手里有多少旧人,心里又在谋划着什么,哀家不想问,也不想追究,可是哀家想提醒你,在俞王回朝之前,放手吧。”
万芙抬眼望向太后。
自从她们母女二人回朝以来,基本不曾见到俞王,据说是当日天降飞石的事情,俞王计划不成白忙活一场,气得大病一场,齐北斋趁机将他派去梧州一阵子,至今未归。绝世唐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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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荫不明白太后的意思。”
“你明白也好,不明白也好,从今日起,哀家不会让你再做傻事,至于阿凝,我看你也未必能真的给她找合适的人家,信国公府的人品,哀家深信不疑,难得容烁这一次也有担当,哀家看他们两人十分的相配,若是你身子不好不便做主,这件事情就由哀家来做主。”
“太后!”
“好了!这件事情就这么决定,你再反对下去,只会让旁人生出更多的误会,届时即便容烁与安仁成婚了,也难免有其他的流言影响他们二人,你若真的想要做一个母亲,就该为安仁的未来考虑,退一万步说,你自己不爱惜羽毛,一定要让陈年旧事有个结果,也不该让孩子被你影响。你收养的那个孩子,我都听说过,是个不错的人,可是你应该知道,一旦你回到盛京城,那孩子和安仁一样,依靠只有你,安仁嫁给他是得不到绝对的庇护的,倘若真的发生什么事情,她无法将自己摘清楚,唯有真的出嫁,才能让这个孩子一生无忧。你好好的想想,哀家这话说得对不对。”
万芙的眼神一瞬间经历了许多个变化,从一开始的震惊到愤怒,再从愤怒到平息,仿佛真的渐渐地接受了这个决定。
“在皇后那边,你不必多说什么,只要你同意了,后面的一切甚至不用你来操心,容烁和安仁都是哀家喜欢的孩子,哀家不会让他们受委屈,这一点,哀家可以给你保证。”
太后一步一步的让步,好像万氏这个时候再不同意,就显得不识抬举。末了,万氏屈膝叩拜:“多谢……太后恩典。”
皇后一直都很清楚太后对郡主母女的关心,但是这一次的事情非同小可,容烁那个孩子也不知道是哪里不对劲,一口咬定在安仁县主给劫走之后,他也追了上去,在匪窝之中与安仁县主有了夫妻之实,如今一定要给安仁一个名分。
皇后对安仁县主没什么不喜欢的,甚至觉得这个机灵的又聪明的丫头其实很合适,但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促成这门婚事,她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仔细想来,事情也只能从容烁去蜀州的那些日子里面来追溯。
不过不管怎么想,现在他一把将自己推出来,完全不留有余地,安仁县主这个妻子,应该是娶定了。
“混蛋!”丁凝气的摔了一只杯子,在屋里直跳脚。
酉生闻声而来,询问桃竹发生了什么事情。
桃竹面色尴尬,盯着丁凝的一张黑脸,将酉生拉到外面说事情。
原来,城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有了流言——之前的那两场婚礼之所以中途取消,是因为安仁县主竟然被潜进城中的叛贼给劫走了,叛贼见安仁县主生的冒昧娇嫩,竟……竟将人给侮辱了,还带回了山中。
虽然现在人救回来了,可是安仁县主像是变了个人似的,日渐消瘦不说,还整日关在郡主府里哪里都不去,与往日大不相同,怕是在这么下去,就要在府中自缢身亡了。
酉生吃了一惊:“这是哪里的谣言?”
桃竹一脸为难:“少爷,这谣言传起来,哪里还管的上是什么时候出来的。一旦四起,便收也收不住了。”
酉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赶紧道:“郡主母亲呢?”
“郡主今日被宫中传召,奴婢猜测……或许是和这件事情有关。”
酉生当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他神色一正,往房间里走去。
“阿凝。”
丁凝还在生气。
没想到市井之中竟然会有这么不像话的传言!
偏偏她从那边回来之后,的确是消沉了几日,那几日没想多的,不料被有心人得了可乘之机。现在流言被传出来了,她也的确是被抓过,若是让娘知道,还不知道要多生气难过。
“我要进宫。”
“现在?”
“当然了!”丁凝很笃定:“这事情必须由我来说明白。”
“什么要说明白?”两人争执间,万氏已经从外面进来了。
丁凝看到万氏,立马站好:“娘……你、你回来了。”
万氏笑的随和:“又在上蹿下跳什么?”
“你……你刚才进宫……”
万氏的笑容收敛了几分:“宫中召我,的确是有事,还是关于你的事情。”
第173章 主婚
万芙回来之后,就对丁凝宣布了关于太后要为她和容烁主婚的事情,丝毫没有提及关于外面流言蜚语的事情。且因为秦泽那一头坚持要与丁家三姑娘完婚,而周世昭身为功臣,亲自去丁府下聘,皇上或许会格外开恩,允许丁荃在这个时候成婚,然后秦泽会与她一起守孝,届时便是三喜临门的大事。
“我反对!”丁凝想也不想的就否决了,有些担心的看了酉生一眼。
然而酉生从始至终都是面不改色的站在万氏的身边,连一个“不”字都没有说,自然也没有理会丁凝的眼神。
酉生尚且如此,万氏就更加不会有所动容,她淡淡道:“这事情无关于你怎么反对,这一次你身陷险境,容烁拼死相救的情意所有人都看在眼里,我相信你嫁到了信国公府之后,定然不会受半点委屈,你只管放心就是。”
“我不是这个意思。”丁凝的语气很平静:“为什么母亲不直接说,是因为外面有流言蜚语四起,你们为了尽快平息谣言,所以才出此下策,将我和容烁凑成一对!?若是娘觉得我的意思不重要,那信国公府呢?少国公是他们的长子嫡孙,在京中享无上尊宠,理应配一个知书达理,名门千金!娘你之前就说过,既然回到了京城,承了这份圣恩,就该踏踏实实的过日子,安安稳稳的谋生存,这些我都记住了,可为什么你们现在要做这样的决定。”
“嫁到信国公府,对你百利无一害。”
“那女儿想问,信国公府予我利,谁又会予我害?”
“你放肆!”万氏猛地一拍桌子,将所有人都吓了一跳,连酉生都从未见过万氏对丁凝发过这么大的脾气,赶紧拉着丁凝一起跪下:“母亲不要动怒,以免伤了身子。”
丁凝也是被惊到了,意识到自己刚才有些咄咄逼人,这才压低了语气,和声道:“娘……你别生气。”
万氏深吸一口气,别开目光:“阿凝,娘不会害你,不管是为了平息流言蜚语也好,是为了你的终身大事也好,信国公府都是一个很好的选择,你在宫中与皇后走得近,皇后待你也很好,往后成为信国公府的儿媳,你一样可以踏踏实实的过日子,安安稳稳的谋生存。”
不等丁凝再有疑问,万氏已经抢先道:“不错,先时我的确想过将你与酉生凑做一对,可是你与酉生一起长大,像亲兄妹更胜一对情人,酉生对你也并无男女之意,娘不想为了自己的一己之私,将你们强行凑做一对,往后,酉生就是你的亲兄长,你需敬他,一如敬我这个母亲,你明白了吗?”
丁凝犹豫的望向酉生,却见酉生一脸平静,对着她微微弯起唇角,点了一下头。
在那一瞬间,丁凝觉得自己心里一直紧绷着的什么,好像忽然就松懈了,她没有正面的回答这个问题,只是跟万氏扣了一个头,借口身体不适退下了。
酉生露出几分担忧,万氏拦住他追过去的举动。
“她会想明白的。”
酉生站在原地,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听到万氏轻到几乎听不见的呢喃。
“她不能再为我活着了。”
丁凝回到房间之后,就开始扔东西,旧了的,很久都没碰的小手工玩意儿,全都打包起来往外丢,桃竹急得不行,叫来一群下人帮忙,可是丁凝谁都不让碰,就自己丢东西。
“我的姑娘,您是怎么了,这是发哪门子的脾气呀!”
丁凝又丢出去一包东西,沉声道:“这些小孩玩意儿,信国公府怎么会喜欢。”
桃竹立马猜出原由来,那些安慰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下去了。
丁凝收拾了一堆东西丢出去,好像把糟糕的心情也一起丢出去了一般,最后,她坐在门槛上气喘吁吁,叫来了桃竹:“帮我办一件事。”
有了太后的出马,事情就顺利的多,万氏这一头已经没有任何的问题,所以信国公府的长子即将迎娶刚刚认祖归宗的安仁县主的事情顷刻间就传的满天飞。
永宁公主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在寝宫中又是哭又是摔东西,若非有永安拦着,不知道往齐北斋那边跑了多少遍。最后,永宁坐在地上哭的,梨花带雨:“你知道那个女人是个什么人吗!宫女都听说她被匪徒掳走给玷污了!她就是个不洁之人!容烁明明是好心去救她,如今却被拖下水,父皇怎么能做出这么荒唐的事情?”
永安在一边轻声宽慰,饶有深意道:“安仁自从进宫之后,就深得太后喜爱,连母后都不得不忌惮这一点而容忍安仁的不学无术。她们自小长在民间,不懂得那些规矩,与皇室更是格格不入,可是血脉就是最铁的事实,你我都无法改变的。”懒人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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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宁的哭声渐渐小了些,语气也多了几分狠厉:“她就是仗着太后的喜爱,才会这么肆无忌惮,连容烁都敢染指!若是没了太后的喜爱和庇护,她还能算什么?”说着说着,永宁顿了一下。
“当年誉王谋反,是皇叔一力平乱杀了那些叛贼的!只要皇叔立刻回京,一定能压制这对母女!”
永安吃了一惊:“你要如何让皇叔回京?且不论皇叔能不能压制他们,委派皇叔的是父皇,圣意难为,永宁,还是算了吧。”
“为什么要算了!”永宁并不罢休:“皇叔一定要尽快回来,还有那个小贱人!一旦没了太后的宠爱,皇叔又在盛京城压制她们的气焰,一定可以阻止她嫁给容烁!”
永安看着愤愤不已的永宁,目光流转间,透出几丝得意。
另一头,皇后也在为丁凝和容烁的事情忙的晕头转向。
其实皇后对丁凝并没有什么不满,虽然是誉王之后,但如今俞王一脉只有两人和一个义子,嘉荫郡主携义子与亲女居于郡主府中,一直都是安安稳稳,而丁凝那个丫头也机灵可爱,放眼满朝王公大臣中眼睛都放绿光的女子,皇后还真赞成这门婚事。
可让皇后没想到的是,皇帝在忙完政事之后突然来找她,告诉她这一次的婚事,俞王也会到场。
皇后愣了一下,有些没反应过来。
而后齐北斋才表明,这是太后的意思。
几十年前,尚且可以说是年轻不更事,已经过了这么多年,到底是血脉至亲的亲兄弟,若是俞王能想明白,那么过去的事情,或许真的可以过去。
容皇后当即就觉得不对劲,太后怎么会忽然想要将俞王召回来?她面上答应,随后还是询问了一下身边伺候的嬷嬷,嬷嬷打探一圈回来,只说永宁公主和永安公主刚刚去过寿康宫,又加以分析,或许是太后看着这些活蹦乱跳的孩子,心中动了恻隐之心,想要彻底的化解这一段多年的恩怨,所以才有了这个想法。
皇后对太后为什么会有这个想法没有再多思考,毕竟太后的决定已经下了,现在想法子面对接下来会出现的局面才是重中之重。
第二日,皇后将信国公与夫人请到宫中商量成亲的事情。
信国公与夫人尹氏自然没有半点不满,最后,双方商量了一下具体的下聘和成婚事宜,便双双告辞。
回府之后,信国公将容烁叫到书房仔细问话。
“明呈,为父这个问题,只问这一次,也希望你能给一个明确的答案,为父只想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既成之事,为父绝不多加干扰,你老实告诉我,你真的对县主做出了不耻之事?”
容烁站着没说话。
信国公哼了一声,语气沉了沉:“我就知道。”
自己的儿子是什么性子,当然十分的清楚,以容烁的性格,真的要保一个女子的清白,哪怕是浴血奋战身死敌营,也会拼尽全力,哪怕是给那女子陪葬,也算是对得起她。绝不会有什么为了给她生出活下去的希望,先要了她这样的胡闹说法。
“你与安仁县主,是不是在蜀州就已经有了什么瓜葛?”
容烁忽的跪下来,对着信国公磕了好几个响头,字字铿锵:“爹,儿子长这么大,从不知道在乎一个女人是什么感觉,儿子从前说错了一句话,做错了很多事,但如今……想要弥补,也想要改变一些事情。”
“我不管你改变什么,但是信国公府是什么立场,我希望你永远记在心里,我不反对你对谁生出男女之情,只要对方品性纯良,是个出身清白之人,我和你娘都可以接纳,更何况这一次还是帝后主婚你,更是不容小觑,但你要清楚,什么是你能插手的,什么是你不能以信国公府,乃至于皇权正统为代价插手的事情!”
容烁眼眸低垂,没有说话。
信国公急了:“你听明白没有!”
半晌,他语气淡淡的说:“儿子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