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尘是牵着丁凝离开的,她嫌马车里面坐久了冷,便和他一起走阶梯下山,美其名曰热乎身子。
期间,丁凝一直不忘记偷瞥清尘,可是清尘既没有什么要问的,也没有什么不开心的地方。
“那个,你和主持都说什么了?”
清尘看着两人脚下的路,笑道:“主持只是为我高兴。”
丁凝:“因为你回到了丁家?”
清尘想了一下,说:“因为,终于有了自己的家。”
丁凝楞了一下,旋即笑出来,她蹦到清尘的面前,眼神真诚的看着他:“我觉得主持说的不对!”
清尘:“哪里不对”
“你早就有自己的家了!”丁凝纠正强调:“自从你被母亲收养的那一刻起,我们就都是你的家人,虽然我晚来了几年,可是对你的喜欢绝对不比别人少!”
清尘的眼神温柔的仿佛能将整个冬日给暖化。他甚至没有在意丁凝的这番话里面包含着几分男女之情,微微弯腰牵起她的手,自然的并肩而行:“嗯,你说的对。”
幽静的禅房里,容烁盘膝坐在榻上,身边的矮桌上煮着一壶浓香的茶,地上摆放着炉子,将整个房间都烘烤的十分暖和。
“丁老夫人本是太后的陪嫁丫头,与太后感情十分的好,是当年众多女官中唯一一个得太后亲自做媒,未满宫龄便出宫成亲的女官,后圣上为让太后开心,为丁老夫人设了一个新的女官官职,总的来说就是掌管太后宫中的宫人,既不是直接插手后宫之事,也能做太后的一双眼睛,就这样又过了许多年,直到丁老夫人全家离开盛京城,到泗陵城定居,也不过是每年去京城觐见一次。”绝世唐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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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烁手里捻着一串佛珠,闻言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才问:“丁凝的母亲呢?”
闵星抿了抿唇,说到了他自己都觉得有问题的地方:“属下已经查过,丁家的确是有一个远房亲戚姓万,可是那是很远很远的关系,且万家虽然说不上是首屈一指的富户,但胜在家中两个儿子奋力仕途,在光禄寺中担着一个小职,稳稳当当的任了许多年。”不管怎么说,万家都没有理由送个孩子到丁家养着,还是跟着丁家千里迢迢的来到泗陵城定居。
闵星:“公子,这件事情乍看之下似乎每一个点都说得过去,但是真要推敲起来,实在是有很多奇怪的地方,丁家忽然多出来的孩子,不敢保证一定是万家送过去的,也说不上到底是什么时候送过去的。唯一能确定的是,当丁家在泗陵城定居的时候,府中就多了一个表姑娘,是远方亲戚万氏家中的女儿。”
闵星的提醒,容烁早已经想到了。
不错,在时间上没有一个确切的数字,但是不管怎么推敲,丁家远离京城,定居蜀州,都是在京城的那件大事发生之后。接下来的疑点——每年回京觐见太后,丁夫人对太后的衷心,那一支舞曲,还有……那一对吊坠,拼凑在一起的时候,他离这个所谓的真相,也仅仅只是要不要将最后一层纸糊捅穿的距离罢了。
又或者说,到了这一刻,容烁心里其实是希望这个猜想成立的。
虽然不可思议,荒谬至极,异想天开,但只要是真的……只要是真的……
容烁捏着佛珠的手指骨节发白,仿佛要将佛珠碾成粉似的。
那他当日在河边对丁凝说的那句话,就是对自己最大的讽刺。
不仅仅是这样。
这次他奉皇命回到这里,目的还是冲着白将军去的。
白将军这么凑巧的出现在泗陵城,还成了丁荃的师父,算不算是对这个猜想的佐证。
如果这个突兀出现的万氏还有阿凝真的和誉王有什么关系,白将军绝对不会让她们母女再受到从前那样的冤屈。
反过来,丁凝和万氏如果真的身份确凿,极有可能就是一枚撬动万氏的棋子。
佛珠终于还是被捏碎了。
容烁像是感觉不到疼似的,苦笑了一下。闵星赶紧递了手帕过来:“少国公,你……”
“闵星,你可知道,从前我瞧不起那些带着目的接近我的女人。因为她们的一举一动,都将自己的目的彰显的太明白了,让人感到恶心。”
闵星没说话。
容烁的眼神沉了沉:“一想到有朝一日她会见到我便恶心生厌,我……”
我怎么也开始厌恶自己了呢。
“公子,那万氏和丁四的事情,我们……”
“别查了。”容烁用帕子将指尖擦了擦:“传话去府衙,我要见秦泽。”
闵星一怔,当即没想明白。
少国公是奉皇命而来,只要办成了这件事情一定是重重有赏,偏偏秦泽也在泗陵城,而且之前还算计过公子,足以证明他也是个有野心的人,为何现在要见这个人!?
若是秦泽确定了少国公回来的目的,也一定会猜到,一旦能将白氏请回去就是大功一件,以他如今在蜀州又是剿匪又是治灾的政绩,说不定到时候皇上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人跟着回去了!
这分明是将手中的功勋给送出去的节奏啊!
“公子,就算你生气属下也要说,国公和夫人对公子是寄予厚望的,如今太平盛世无仗可打,公子即便文武双全也难挣功勋,如今有好机会握在手里,为何……”
“你近来的话有些多。”容烁冷冷的打断了他的话。
“皇上派遣我来,足见信任,只要白将军能顺利回朝,令龙心大悦,谁来办成这件事情并不重要。”
面对这么不上进的主子,闵星只能照办。
于是,秦泽当天就收到了话,主动拜见了容烁。容烁将手中的消息都给了秦泽,在秦泽略显意外的怔愣中缓缓起身走到他面前:“我此次前来,为的只是请白将军回朝面圣,一日为师终身为母,白将军是丁荃的师父,你也算白将军的准女婿,此事应该有你来操心。”
秦泽的眼神变了几变,因为没有猜到容烁忽然这么好主动送温暖的原因。
“可是,我有一个条件。”
秦泽一拜:“少国公但说无妨。”
“不管是我还是圣上,都只是要一个结果,那就是白将军回去,剩下的其他事情,好比请他回去的过程多困难,又有什么原因让她逗留于此……就不要过于追究。当然,你在这件事情中需要什么帮助,都可以来找我。”
第103章 求亲
原本容烁重新回来,秦泽是对他的目的有过猜测的,容烁是信国公府的世子爷,多年来都是安分守己的保皇党,能为圣上尽忠,绝不会打一分折扣。如果白氏能站在皇帝这一边,对于朝堂上的某些声音,多少能起到压制作用。不管是站在哪个角度,容烁都没有主动将这个立功的机会双手奉上的道理。远的不说,就说他算计容烁为自己铺路这件事情,这位少国公都不可能这么快忘记。
可是与他交涉期间,秦泽完全看不出来容烁还有什么别的算计。
这就奇怪了。
正安送来了一些积压的公文,里面有西南灾害之后的赈灾收尾工作,以及惶惶不安的地方官员跪求指点的暗示,另外还有泗陵城新河岸建成之后一些相关设施的重建以及资源安排,这涉及到一个城镇的运转,需要有足够的眼界来做定夺,不算是一个轻松的活儿。
除此之外,还有很多很多大大小小的关系和诱惑,是不在其位时想象不到的挑战。正安看着自家出神的公子,犹豫了一下,将刚刚送到的家书拿了出来。
果不其然,看到家书的那一刻,秦泽的表情变得有些复杂。
正安很清楚,自家公子的性格从小就很倔很硬,一旦是他认定了的事情,就一定要去做到。科举考试成为新科状元,是令承安侯府十分有门面的事情,可是这份荣光还没有闪耀多久,不仅是公子被褫夺状元的头衔,连侯府整个都被波及。即便到了最后,公子左迁蜀州,做了一个地方官,侯府除了被贬,也没有什么人员伤亡,但是比起公子不搞这神来一笔的结果,自然是千差万别的。
可是让人想不到的是,从头到尾,侯爷和夫人什么都没说,就连整日上蹿下跳的二公子都在这个时候安静的可怕,好像他们对这个结果毫无异议,对公子的行为全无管束。
离京那一日,公子没让家人来送,自己一个人坐着马车离开,还是二公子年纪兄弟之情,悄悄来送行。
正安想,在公子的心里,应当存着一份愧疚的吧。
这份愧疚,在还给承安侯府一个不亚于从前的尊荣之前,都不会消泯。
所以家书送到的时候,正安没有第一时间就拿出来。
屋顶的瓦片忽然响了一下,叩叩叩,像是敲门似的在询问下面的人。
正安一愣,抬头看了一眼屋顶,又没声音了。他正准备收拢心思和秦泽聊一聊家书的事情时,只觉得面前一阵风来,秦泽已经大步流星的走到屋外,站在庭院里看屋顶:“下来!”
明明是沉着声音,可是那语气里面掩藏不住的愉悦实在是太浓厚了!
“你求我,我就下来!”一个清脆的声音从屋顶传来。
正安已经知道是谁了,心里忍不住嘀咕了一下——这小姑娘莫不是和公子有什么感应么,刚好在这时候赶来了。
秦泽的唇角忍不住上扬,竟然展开双臂,声音温柔的让正安发抖:“乖,下来。”
这一声“乖”,让站在屋顶的丁荃忍不住腿肚子一软,她的脸红了一下,看似镇定的样子下,早已经乱了心神。
完了完了完了,她真的完了,好几日没有见到,明明想要吓唬他捉弄他的,可到了最后,她好像轻轻松松的就会栽倒在他的怀里,任由他捏圆搓扁。
正安跟着出来,对着屋顶上的丁荃说好话:“丁姑娘,外头凉,您先下来进屋说话吧。”
丁荃这才点点头,双手微微张开保持平衡,想也不想的从屋顶上跳了下来。
她今日穿的是新衣裳,带着些小心思专门穿来给秦泽看的!藕粉色上袄配白色重工绣花底裙,厚厚的外皮边缘扁了一圈雪白的狐狸毛,随着她凌空落下,衣袂纷飞,宛若仙子下凡。
在正安惊艳的眼神中,丁荃小小的虚荣心已经开始膨胀,且有点不敢去看秦泽的反应。
咳,毕竟这个屋顶跳她在自己的院子里练了好多天了。
稳稳落地时,正安眼中的惊艳还未消失,丁荃面对着他,抿了抿唇,心想着:接下来是转身,要微笑!
是的,这个微笑也是练习了很久的,一定要闪到秦泽的眼睛!
然而,就在丁荃转身的那一刻,直接撞进了一个带着清香的怀抱里,她甚至没有看清楚秦泽的脸,练习许久的微笑甚至还没有开始牵动嘴角,就已经被秦泽紧紧地抱在怀里!
感觉到男人紧收的双臂和微微急促的呼吸,丁荃的心忽然就揪了一下:“秦泽,你怎么了?”
正安早已经遁走,院子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秦泽没说话,就保持着这样抱着她的姿势,丁荃觉得秦泽的情绪有点奇怪,伸手回抱住他的时候,人也一怔。
少顷,院子里响起了丁荃难得的呵斥声:“穿这么少还出来瞎蹦跶,给我进去!”
屋子里烘的热乎,还有地龙,所以秦泽就穿了一件竹青加白的长衫,上面的竹文精致而内敛,发现丁荃来了,他直接就冲出去了。秦泽被吼也不恼火,只是笑看着面前的小姑娘气呼呼的揪着他进屋,将暖手炉塞进他的手里,嘀咕着:“这么大的人了,冷热还不晓得么!”说着,她老成的摇摇头:“真叫人操心。”
秦泽轻笑出声。
丁荃眉毛一挑:“笑什么笑!”
秦泽退到一张椅子前,施施然坐下:“笑有些人……”他说“有些人”的时候,清亮的眸子盯得丁荃心里发紧,“几日不见,长本事了啊。”懒人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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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荃一囧,强称道:“这么凉的天,你穿的这么少,还不能说了是吧!你要是生病了,泗陵城的百姓该怎么办!”
秦泽对她的呵斥照单全收,抱着她塞的暖手炉,嘴角含笑:“唔,多谢丁姑娘的教诲。”
对嘛,这样才乖。
丁荃扭头瞧见桌上堆着公文,知道他一定在忙,乖乖将披风脱下来挂在一边:“我找你也没什么大事,只是这几日庄子有些地方又开始重建,阿凝拉着我画了好些图纸,然后又跟着爹出门拜访了几位伯父,所以才没时间来看你,我看你也很忙哦,没关系的我今日闲得很,可以等你把事情……”
唧唧喳喳的声音,赶跑的不仅仅是刚才那份沉寂,还有冗杂在心头的烦心事。秦泽也不急着做事,就这么坐在那里看着她说个不停,神情会随着说话的内容不断地改变,灵动有趣。
丁荃说着说着,才发现坐在一边的男人既没有回应自己也没有要办公的样子,她疑惑的闭上嘴,站在几步之外盯着他看。
秦泽与她对视着,心里只觉得一阵温热。
就好像前一刻还空空荡荡的胸腔,被讨厌的事情填充着,紧接着,她从天而降,将那些讨厌的事情全都吓得无影无踪,一颗心被她填充的再也塞不进来任何东西。
丁荃将他不动作,就抱着个暖手炉稳稳地坐着,抬眼笑看着自己,心里就一阵阵瘆得慌:“你……你别这么看着我啊……看得我发慌……”想了想,小心翼翼的问道:“我以后不跳房子了还不成么。”
“阿荃。”
“我们成亲吧。”
丁荃整儿呆在那里。
刚才秦泽说什么?成、成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