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个施工队确实干啥都问局里借车,局长骂归骂,倒也不会太过为难,相较而言,他们施工队勤勤恳恳兢兢业业,仍然没得到局长半句夸奖。
认真想想,都是挨骂,为啥不让自己过得舒服些呢。
唐知综的思想约莫就是这个。
饭桌上,唐知综算给他们上了节免费课,然后出门施工,张大勇就贯彻唐知综的思想,要开拖拉机去,傍晚也不走路了,要坐拖拉机回,既然时间宝贵,何不把时间花在正事上呢。
他们的想法让唐知综想骂人,因为他要用拖拉机,以致于早中晚都得去接施工队的,唐知综觉得自己为自己挖了个坑。
当施工队的埋电桩埋到桃花村生产队时,唐知综也兑现了自己的承诺,请整个生产队的人吃饭。
米保管室有现成的,至于菜鸡蛋之类的,家家户户出了点,唐知综阔绰了拿出100百块钱给石林买肉买鸡鸭鱼,争取邀请所有人。
家家户户通知到位,来与不来都紧着100百块钱吃,桌椅板凳直接摆在草篷。
自新中国成立后,桃花村生产队还是第一次这么热闹,男同志们帮着抬桌子,女同志们帮忙洗菜借碗,整个生产队空前的团结,几乎没有任何争执吵闹,都夸唐知综想得周到,好久没敞开肚子打牙祭了,看石林买的鸡鸭鱼肉,没有在节省的。
以往和唐知综有点隔阂矛盾的人家也在受邀请之列,苏国良他们经过唐知综借粮食给他们后收敛了很多,尽管叶英心里有点不舒服,人前也不敢说唐知综半句坏话,毕竟他们快饿死时是唐知综伸出援助之手的。
这天清晨,叶英早早就起了,家里的桌椅板凳搬走了,叶英和苏国良站着吃的饭,说是饭,也就是米少汤多混着红薯的糊糊,看苏卫军穿着整齐的欲出门,叶英喊他,“老四,去哪儿啊,中午唐队长请客吃饭你不去啊。”
闹得再凶,毕竟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叶英说苏卫军,“待会早点过去占位置,晚了恐怕没得吃喲,你有啥事不能明天去啊。”
最近苏卫军整天不着家,叶英说过他好多回了,自己过好日子得省吃俭用,看看队上有什么活,该干的就去干,别等着队长找人来喊,唐知综人忙事情多,不咋过问安排活的事了,苏卫军不勤快点,明年还得饿肚子。
苏卫军记恨苏国良揍得他下不来床的事儿,又恨叶英不帮自己,由着兄嫂侄子他们给自己脸色看,他沉声道,“都分家了,我去哪儿你管不着。”
叶英心里难过,恼苏卫军吃了亏咋还不知道争气,人家唐知综捡回条命就越发上进,他咋还像以前耍性子呢,她说苏卫军,“你往外边跑有啥用啊,外边有粮食给你吃还是有粮食给你捡啊,石林已经把鸡鸭鱼肉买回来了,难得吃顿肉,你就不能敞开肚子使劲吃啊。”
院子里其他人也在,不过有栅栏围着,她们没有出来,李翠兰听到自己婆婆的话,心里不舒服,苏卫军顿顿吃她们的喝她们的,还嫌味道不好,今天有人请客,他自个却嫌弃了,咋会这样的人哪,她朝苏卫国抱怨,“谁家的粮食也不是大风刮来的,老四故意欺负咱老实呢,再有几天就分粮食了,别指望我再给他送口吃的。”
唐知综说了生产队的人都去吃饭,苏卫军又不是不愁吃的,有人喊就去,管他是谁,填饱了肚子再说,他倒好,人家请还不去,就盯着她家粮食吃,凭啥啊。
李翠兰怨言大,苏卫国不知道怎么安慰,这件事确实是苏卫军不对,他走出去,喊住到院坝外的苏卫军,“老四,有啥事明天去,唐队长请客,所有人都去你不去像什么话啊。”
苏卫军背影顿了几秒,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谁的话都不听,油盐不进。
李翠兰嘀嘀咕咕又骂了几句,刚睡醒穿上衣服出来的狗蛋看到渐行渐远的苏卫军,惺忪道,“妈妈,四叔有钱了,不搭理咱呢。”
昨天傍晚放学,他回来时碰到苏卫军了,苏卫军拿着糕点在吃,他就看白浩文吃过,白浩文说县里才有的卖,他蹭蹭跑过去喊四叔,以为苏卫军会给自己吃点,哪晓得苏卫军一口塞进嘴巴,拍拍手,挺着肚子直直的走了。
苏卫军没有钱哪儿买的糕点?
李翠兰不信,问狗蛋听谁说的,这两天苏卫军穿了套新衣服,她问苏卫军哪儿来的,苏卫军说问人借的,李翠兰就没往心里去,也是突然想起来,不由得多问了句。
狗蛋回答,“我看到的。”把苏卫军吃糕点的事儿说了,李翠兰和苏卫国说,苏卫国直觉不信,“他要有钱哪儿会天天往外跑,狗蛋看花了眼吧。”
他这么说,李翠兰也不怀疑了,几人吃过早饭,早早就去帮忙,唐知综请客,今天扫盲班不上了,昨天约好了人过去帮忙的。
主厨是石林,其他几个利落的媳妇帮他打下手,她们发现,石林炒菜真的很有天赋,味道比公社任何厨师炒的都好吃,主要是油管够,吃得所有人油光满面,大赞石林能出去做酒席了,多认识几个姑娘,不愁娶不到媳妇。
说到娶媳妇,就有人心思活络开了,虽说石林年纪还小,但人有出息啊,人家哥哥是木匠,弟弟在醋厂上班,幺叔又是队长,这样的人不趁早攀上关系,等年纪再大点恐怕就没她们的份儿了,于是家里有适龄亲戚的妇女们通通涌向余秀菊,想给石林介绍对象。
余秀菊受宠若惊,嫁进桃花村生产队这么多年,头次被人簇拥恭维的说不出话来,石林能干,对象自然要慢慢找,不能找个像黄家那样的亲家。
别人介绍自己侄女啥的,她首先就问品德性格如何,也是条件好了,不再要求对方必须有钱,品德性格是最她看重的。
她被人围得水泄不通,张口石林闭口石林,隔壁桌的夏月英气得眼神能喷出火来,唐知综明明没事,余秀菊非来挑拨自己,弄得自己好不容易升起希望,到头来空欢喜一场,空欢喜就算了,还赔进去两个鸡蛋。
她觉得余秀菊心肠咋那么歹毒了,嚷着分家嫌她们孩子小挣不到工分的是她,安慰自己生不出儿子不要紧的是她,把酒幺推给自己还是她,到头来,得到好名声的还是她。
她咬着后槽牙,和周凤咬耳朵,“看见大嫂的嘴脸没,不知道的以为请客花钱的是她呢,老幺给的钱,结果尽给她揽名声了。”她诅咒石林找个厉害的媳妇,天天和余秀菊对着干,气死余秀菊。
周凤抱着石康,石林厨艺好,石康吃了两碗饭,她担心石康吃多了,手轻轻给他揉着肚子,头也不抬道,“石林勤快,又有本事,其他人赶着给他介绍对象是理所应当的,不说石林,不也有人想给老幺介绍对象吗?”
夏月英不屑,“你说石林有啥好啊,没有老幺,他们三兄弟不知道在干啥呢,老幺也是个蠢的,自己有儿子不教,去教别人的儿子,将来他老了石林他们会管他吗?谁认识你啊。”
周凤不接这话,揉着会肚子,推开椅子准备回去了,夏月英还有事想和她说,跟着起身,妯娌两默默地走出人群,夏月英问周凤,“二嫂,你聪明,你说老幺再婚的话,我问他把酒幺过继到我和老四名下咋样啊。”
她真心喜欢酒幺,模样好看,人机灵,长大了是干大事的料。
周凤放下石康,改由牵着他的手,公路修通了,不怕石康摔到地里,她侧目看着还在做白日梦的夏月英,唐知综穷得揭不开锅时都没想过卖孩子,如今手里有钱,哪儿会把孩子送给别人。
“四弟妹,我看老幺很喜欢酒幺,你想养酒幺估计不太可能。”比起过继酒幺,周凤更在乎唐知综请客哪儿来的钱,公社干部工资不多,看桌上的肉菜,唐知综是下了血本的,他到底哪儿来的钱啊,难道高翠华没丢钱,把钱全给唐知综了?
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周凤低着头,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夏月英听不太清楚,不由得往她身边靠了靠,索性直接挽着她的手,“二嫂,你说啥呢?”
“老幺请客花了不少钱吧,换作我可舍不得,与其请别人吃,不如留着给孩子买两间衣服...”
夏月英还以为啥大不了的事,“老幺不像咱们,手里有的是钱,石林隔几天就问村里谁家有鸡蛋,说买来给钱大他们吃的,你替老幺愁个啥啊。”办个学校都不收学费,不是不差钱是什么。
周凤叹气,“再多的钱也不够他挥霍的,我是怕他不为以后打算,有钱就大抛小撒,没钱了摊事的就是咱。”
“二嫂,你就甭为老幺操心了,要我看啊,他真不缺钱。”夏月英不如周凤会算计,只知道去年捡回条命后,唐知综就没缺过钱,时不时的买肉去老房子打牙祭,又给钱大他们买衣服鞋子,还有家里的家具摆设,锅碗瓢盆,哪样不花钱啊。
比起唐知综,他们可怜得多。
“他不缺钱是真,但妈年纪大了,以防将来有个啥病也得留点钱吧,妈以前有钱咱就不说了,妈现在手里没钱,老幺又...”
夏月英没细想周凤话里的意思,以为她在愁给高翠华养老的事儿,随口道,“老幺不是说了有个伤风感冒几兄弟凑钱吗,又不是哪个人全部担着,怕啥啊,再说了,我看妈手里是有钱的吧,老幺多孝顺的人,不会不给她钱花。”
周凤暗地松了口气,说了这么多,夏月英总算问到关键了,她抬起头,眼神复杂的看了眼夏月英,搞得夏月英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话,反问,“怎么了?”
“你就没发现妈和以前不同了?”
“不是好事吗?”夏月英觉得和周凤说话费事,前几年高翠华是不帮她们干活,整天闷着头不爱吭声,不是老幺不争气她没底气吗,如今老幺给她长脸,老远就能听到她的声音了,话多了,人也开朗会帮着洗衣服做饭带孩子,能省她不少事呢。
周凤就想不通怎么会有夏月英这样的人,当时如果挑唆夏月英分家恐怕成不了,和蠢人说话就得把话嚼碎了说。
她沉吟道,“妈手里有钱谁都不准进她的房间,后来钱被偷了,谁都能进她的房间,她要有钱,我们进她房间她不说的吗,要我看,妈手里没钱,说实话,也是妈想得开,换作我,辛苦攒半辈子的钱没了,恐怕连活下去的心思都没了,你看妈越活越精神,越活越年轻。”
夏月英不说话了,隐隐听出点意思来,认真想想高翠华被偷钱后的反应,好像是有点反常了,倒不是拿得起放得下,而是从没在外人面前说过自己钱被偷的事,生产队又不是没人遭过小偷,哪次和其他人凑堆聊家常不把这件事拿出来说啊,就说养猪的李大娘,年轻时在地里干活的锄头忘收被人偷了,她念叨了几十年。
高翠华被偷的钱,换作其他人不得天天诅咒那家不得好死,死后下十八层地狱啊。
但高翠华从没说起过。
难道高翠华忘记了?
不可能,高翠华记性好得很,老四有次赶集没给她买糖,她到现在都记着呢,时不时就拎出来说,嫌老四不孝顺。
怎么可能会忘记自己的钱被偷了?
她想了许久,快到周凤家院坝了,她拉住周凤,张了张嘴,难以置信得她自己都说不出口。
周凤佯装迷茫,“咋了?”
“二嫂,你说啊...”担心穿到高翠华耳朵里找她闹,夏月英小心翼翼的瞅了眼周围,确认无人后才说,“你说妈的钱会不会没有被偷啊,哪有钱被偷不找人唠叨的啊,我从没听妈和谁聊天说过这件事。”
“不会吧。”周凤抱起地上的石康,把他放进院坝里,声音带着迟疑,“妈为啥那么做。”
谁知道啊,夏月英想说。
等等,她好像知道。
高翠华是想把钱全给老幺不惹她们的怀疑和抱怨,试想啊,她说她的钱被贼偷了,实际偷偷给唐知综,这样她们会想当而然的以为她没钱,不会埋怨数落她隔三差五的给老幺钱。
姜还是老的辣,高翠华够厉害的啊。
都是儿子,凭啥偏心偏成这样啊。
不行,她要找高翠华问问,老人的钱死后该由几个后人平分,高翠华没道理把钱给老幺,她也要。
她气冲冲的走了,周凤虚情假意的喊了她两声,“四弟妹,干啥去啊。”
“你别管,我去问问咋回事。”
夏月英气势汹汹的去找高翠华,结果找了圈都没见着人,问洗碗的媳妇,说高翠华去唐知综家了,她哼哼,母子两肯定有鬼。
作者有话要说:待开励志文《家祭无忘告乃翁》
德高望重的文渊阁大学士病重,在子孙科举前夕留下‘家祭无忘告乃翁’的喟叹后闭上了眼。
哪晓得子孙不成器,整日游手好闲不学无术,没几年就把家业败尽了,
痛心疾首的他从棺材里爬了出来,
从此,振兴家业成了他的使命!!
《家祭无忘告乃翁》手机版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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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成精
夏月英是奔着质问高翠华而去的,结果双脚没迈进院坝呢,里边的酒幺就蹦蹦跳跳跑了过来,粉嘟嘟的脸蛋惹人喜欢得很,夏月英弯着腰,眼神温柔,揉揉他脑袋,看院坝里有其他人,夏月英看到过白杨进村接孩子,有些脸熟,其他3个孩子是钱大他们的同学,在唐知综家住过几天,夏月英喊不出名字。
酒幺以前是跟着钱大他们,自从钱大和权二读书后,酒幺就自己玩自己的,年龄有差距,玩不到一块,夏月英以为酒幺被他们排斥,脸色有点不太好看。
像酒幺这样的孩子谁不喜欢啊,钱大他们怎么能不带酒幺玩。
她说钱大,“钱大,你是大哥,要多照顾弟弟...”说着,她牵起酒幺的手进去,推了推酒幺,“去和哥哥们玩,他们不带你的话四婶教训他们。”
“四婶。”酒幺紧紧抓着夏月英的手,替钱大辩解,“大哥他们写作业呢,写完了才能玩,四婶,你是来给我送鸡蛋的吗?”
眼神扑闪扑闪的,炯炯有神,摊开双手,兴奋的凑到夏月英跟前,“给我吧。”
夏月英;“......”果然是唐知综的种,做的事和唐知综没啥两样,小小年纪尽想着占便宜了,夏月英看酒幺的眼神凉了大半,想到自己过来的目的,神色庄重起来,语气变得冷淡,“我来找你爸和你奶奶的,想吃鸡蛋喊你石林哥煮,你们家不是有鸡蛋吗?”
酒幺双手往上抬了抬,面不改色道,“石林哥煮的鸡蛋没你煮的鸡蛋香。”
夏月英皱眉,“都是鸡蛋,哪有啥区别。”
“不,有区别,四婶给的鸡蛋好吃点。”酒幺斩钉截铁的发表意见,不花钱的食物是最好吃的,他巴不得夏月英天天送他两个鸡蛋,这样家里就能省好多买鸡蛋的钱了。
人小鬼大,和白杨聊天的唐知综心里嘀咕,倒也欢喜,酒幺的性格随他,能占便宜就占,别矜持,不要脸才能走上人生巅峰。
入冬后夏月英养的鸡隔几天才下蛋,哪儿舍得给酒幺吃,她不爽地拍开酒幺的手,喊唐知综,“老幺,妈呢,她过来干啥的。”
冬月底了,算月数高翠华再有几天就得搬到她家,夏月英得在这两天把话说清楚了,高翠华真要把钱全给了唐知综的话,唐知综就该为高翠华养老,他们几家每月出点粮食意思意思就够了,别想搬到她家做她的主。
她语气不好,唐知综登时垮下脸来,没看到有客人在呢,夏月英太不会做人了,跑到他家趾高气扬干啥呢,以为自己年纪小就该让着她?
唐知综说,“妈想来就来,咋滴了,妈不能来我家是不是啊,不是我说啊四嫂,妈毕竟是长辈,你凶谁呢,我四哥没凶过你爹妈半句吧。”为什么婆媳关系处不好,婆婆觉得儿媳妇不是自己生的,自然没法亲近,儿媳妇觉得婆婆是外人,态度傲慢。
翁婿关系多和谐啊,老丈人把女婿看作半个儿子,女婿把老丈人看作半个亲爹,关系其乐融融的。
就婆媳事情多,但有一说一,他劝过高翠华后,高翠华收敛多了,去到每家都帮忙做事,没偷过懒,夏月英有啥诟病的啊,张嘴就气势汹汹的,换作他是高翠华心情也不会好。
他举的例子很现实,夏月英态度不好,但唐老四在夏家面前是给足了他们面子的,没和夏家人斗过嘴吵过架,夏家遇到点事,唐老四跑得比谁都勤快,夏月英有啥不满意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