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膳书(修真)_分卷阅读_88
吃完了第一个,第二个他无论如何都舍不得吃,小心地守在自己储物袋里,只等着回去之后给门内那相好的师妹。
不过,他心中一个疑问真是越来越大了——既然食修做的东西这么好吃,那我当初吃的临照城的东西,到底算什么呢?
到底没忍住,他拦下了一个看起来和气的食修问出了自己的问题,那食修僵了片刻,才笑着说:“临照城是我们大师姐的地盘儿,她做的东西与我等不同,但是效用并未耗损。”
只是能让人舌头麻掉,胃肠翻滚,心绪烦乱,生不如死……一个做菜太难吃的大师姐,真是需要他们食修一系上上下下想尽办法去维护那点儿颜面啊。
锅碗瓢盆油盐酱醋、鸡鸭鱼肉生猛海鲜、山里跑的水里游的地里长的……别人去秘境是去探险,她去秘境那更像是开饭堂的。
天轮殿去往秘境的体修们已经先走一步了,走之前恨不能把全身的灵石都掏出来跟食修们换了吃的,来云水镇这一趟对他们来说是想都没想过的美差,回到门内能跟同门吹嘘十年!
宣窈更不客气,借着与宋丸子在凡人界的那点儿交情,把自己的储物袋里都塞得满满的,当然,她也不白拿,掌门亲传弟子手上的好东西还是有的,一块血金铁刚好能让食修们打三把极好的菜刀。
不过,一直到走,她也没问食修这边要去往“意通天”的人是谁,毕竟,虽然有那么一点情义,可她如今已经是天轮殿的人了,天轮殿虽然与食修交易,可也没断了与落月宗的联系,这看似中立的背后何尝不是袖手旁观?有些话问出来,她自己也觉得唐突。这些年她师父对她越来越好正,是因为知道她与宋丸子之间有这么一点牵扯,她心里很清楚。
凡事过了,也就错了。
倒不如就这样,该亲近,便亲近,该疏远,就疏远。
该伸手的时候,也绝不犹豫。妖女,也是得在这尘世打滚儿长大的。
“我说宋丸子,你怎么不叫我小姐姐了?”
走之前,她还惦记这事儿来着。
谁会叫手臂比自己腿还粗的人小姐姐啊,真该叫的是女壮士才对吧?
这话宋丸子没说出口,又给了宣窈一包清心养颜的糖豆儿。
等到她自己上路的时候,便不再是无争界中人尽皆知的独眼高瘦女子形象,白衫飘飘,玉箫在手,一双掐金丝的皂靴上盘了牡丹,头上束了青玉冠,唇角眉梢皆带风流笑意,好一位风度翩翩的俊秀佳公子。
“师父,你变成这样,千万不能喊人小姐姐,不然你要么挨揍,要么给我们带师娘回来了。”
送她出云水镇的徒弟还在“谆谆教诲”。
玉箫敲在弟子的脑袋上,宋丸子手腕儿一翻,桃花眼一挑:
“你这人好生无礼,我乃白家旁系子弟白离,才不是你的师父。”
说完,她身子一转,在三年多之后的秋日光景里,第一次往距离云水镇千里之遥的地方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宋丸子:不能叫小姐姐?!
小番外:
刘迷成功使出了《调鼎手》那天,她的三师弟四师弟五师妹六师妹开心地绕着云水镇跑了三圈儿。
在这之前,因为刘迷做的东西不能吃,她几乎担下了所有品尝师弟师妹手艺的工作,吃了几年她师父做的饭,她虽然手艺不咋地,那舌头真的是很刁。
舌头很刁也就算了,她还嘴毒,油盐酱醋差了两份也就算了,若是心思没能集中出了纰漏,能让她口不换气地骂上一刻。
现在她做的东西也能吃了,以后试菜的事儿就不能包揽了,可不是得让这些师弟师妹们欢欣鼓舞?
刘迷没理那些越来越没溜儿的同门,迈着短腿儿去前面找了宋丸子。
“那什么。”
“啊?”宋丸子嘴里叼着一根鸡翅膀回过头来看她。
只看她的眉毛竖起来又下去,纠结得热闹。
“那什么……以后我能光明正大叫你师父了。”
“哦。”
“师父。”
“哦。”
第95章 情孽
长得好的人总是会受到几分优待的。
若是遇到一群“爱美之人”,那优待则更要隆重些了。
顶着与斜月有六七分相似相貌的男人面孔, 给自己取了个假名为白离的宋丸子坐在轰隆向前的大车上, 看着窗外的风景。
拉车的不是马, 而是通体雪白的牛, 看着是体白如玉的可爱, 真跑起来那是一往无前, 任何拦在它们面前的,都会被它们顶翻在地, 然后踩成碎屑。
驾驭这车的人是一个沉默寡言的男子,大概是锻骨境修为, 车上坐着的则是七八个铸体境界的体修,他们是此次啸月峰前去“意通天”的修士。
之前看见宋丸子这么一个俊俏的少年走在这苍梧中,他们有个人是啸月峰长老的族侄, 很是能说上话, 便叫停了白牛大车,叫宋丸子也坐了上来。
同样是体修, 长生久与天轮殿不同, 啸月峰与天轮殿也是不同, 只看这些修士的身材远不像天轮殿的同境界修士那么粗壮, 身边还跟着各种的异兽, 就知道他们的修炼与异兽有关, 功法也自有特异之处。
据说啸月峰弟子进入了锻骨境就能与自己的本命灵兽相融,化为半兽之身,看看那些眼下还圆头圆脑的小狼崽小虎崽, 宋丸子的脑子里这些修士们与灵兽相融的样子——呃,十分可爱。
“白公子长得真好看。”
“白公子风度翩翩,真像李长老的那只白鹿。”
宋丸子看着风景,别人也把她当风景看着,啸月峰七个铸体境体修里这次只有一个女子,可夸“白离”长相的却是几个男人。
这实在不是他们有何“异样”的癖好,而是整个啸月峰里能看的人物实在太少了,铸体境的修士们虽然论高壮比不上天轮殿的人,也不可能如“白离”这般清瘦优雅,到了锻骨境的修士们开始与自己的灵兽相合,那模样……看看驾车的那位修士脸上的竖瞳和青鳞就知道了,他的本命灵兽便是一条青蟒。
宋丸子虽然早前也靠着自己的皮囊在“沧澜界第一美人”的位置上呆了几十年,如啸月峰众人这样热情而直白的赞美她也从未领受过,尽管有她徒弟口中那比锅还厚的脸皮,她现在也想着“等下次啸月峰再来换吃的,就给他们舍点儿零头。”
听说“白离公子”是个法修却要去往“意通天”,啸月峰的人也没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在他们这些大宗门弟子看来,意通天是个最适合体修磨炼意志的试炼场,可对于一些小门派和小世家来说,任何一个秘境都是极为珍贵的机缘,哪里容得什么适合体修不适合法修的挑挑拣拣。
一路行往意通天的路上,他们还告诉了宋丸子不少关于这秘境的消息。
所谓“意通天”其实是“战意通天”的意思,试炼的修士要在里面依据不同的资质进到不同的关卡中,一个月内走完三关,便能有参悟上古体修大能战意的机会。
说着说着,他们又忍不住看着宋丸子的脸说:“白公子你放心,我们要是谁跟你分到了一起,必然护着你,不会让你的脸受伤的。”
只护脸么?
宋丸子刚刚舍了零头的想法不禁摇摇欲坠了起来。
……
西境疏桐山落月宗
落月宗的地牢远在地下百丈之处,靠近栖凤火山,终年高温不退,如今是深秋时节,走在地牢的甬道里,云弘掐了一个清净诀,让自己周身清凉,也力图让自己的心也冷静下来。
地牢深处所关押的,往往是落月宗的大罪之人,比如三百年前的木九薰就曾在这里呆过几天,只不过她进来两天就有突破成金丹之相,才又被落月宗紧急移了出去。
如今被关在这里的人,可没有木九薰的特异体质,她的丹田被封,琵琶骨上穿了链条,长发凌乱,像是棵在这里默默枯萎的兰草。
“师姐。”
云弘走到距离那人不足一丈之处,轻声叫道。
“我奉掌门令,再来问你,你潜入禁地破坏禁制,是否是受长生久指使,抑或是被野道食修蛊惑?”
地牢中安静得让人心悸。
云弘又问了一遍,仍未得到任何回应,他垂下眼睛,手中灵力催动起了洞穿那人琵琶骨的锁链,炙热的火苗从锁链上跳跃而出,灼烧着那人的身体。
那人发出了一声不似人声的空洞低嚎,听得人骨头里都生出了冷意。
可她生生捱了一刻,到底没有说话。
穿着白色纱袍的云弘收回灵力,那些火苗瞬间消失,仿佛从不曾存在过,那人身上除了残留的扭曲挣扎姿态之外,并没有被灼烧的痕迹。
这就是落月宗中的最高刑罚——冥火加身。
那人垂着头,长发的遮挡下,她只有一截修长洁白的颈项露在外面,又像是被扭断了脖子打断了翅膀的白鹤。
云弘静静地看着、看着,也许过了只是一瞬,也许是过了很久,他抬手,挥退了自己身后跟着的戒律院刑堂之人。
等到整个地牢之中只剩他们两个人,云弘脱下了自己身上的外袍,轻轻放在了一边。
“师姐,明宵师叔闭关不出,长生久弟子至今也没有异动,怕是也不知道你是何处境,你身在此处,没人能救你,禁地禁制被你毁了一半,掌门正忙着修复,只是暂时顾不上你,等到他亲自出手之时,你……能无声无息死在这里,已经是夙世修来的福分。”
锁链缓缓落下了一点,让那人的脚尖能够勉强碰到地,不再只靠两根锁链挂着她身上的全部重量。
云弘轻轻走上前去,短短不足一丈的路,他走得极为小心。
这是……他这么多年来,距离这人最近的时候。
“师姐。”他这一声叫得如同叹息。
一只手缓缓抬起来,想要触碰那人的长发和脸庞,却是犹如悬了千斤巨石在手臂下面,无比地艰难。
终于,长发被撩起,露出了水一样清透的脸庞,只不过那脸苍白到了极点,细眉紧锁。
“师姐。”
手指张开,轻轻描画着那张精致又透着脆弱的脸庞,从来冷静自持的云弘脸上渐起狂热。
第一次看见这人的时候,他才九岁,和着其他依附于落月宗的世家子弟们一起走上云阶,等着拜入落月宗。
“快看,那就是落月宗不世出的天骄。”
小小的他抬起头去看,只觉得目眩神迷,从此脑海中就有了挥之不去的一角蓝裙。
之后的岁月里,他努力修炼,努力讨掌门的喜欢,成为了掌门的亲传弟子,成为了无争界百岁以下的第一人,可他从没有从这人的身上获得过一点特殊的目光。
起初,他是能隐忍的,他出身云家,落月宗存在了多久,云家在落月宗里扎根了多久,他知道她的出身有着无数隐秘,他也无数次听见自己的师父喊她“余孽”、“孽障”……可他都不在乎,反正这世上所有人在她的眼中都一样,她的双眸里是一点千万年的寒冰,从来容纳不下世间的温度。
直到云弘亲眼看见她和那个长生久的人在一起,那双寒冰似的眼睛里,竟然有着让人一坠红尘的温度。
从此,恶念丛起,再不能消。
“师姐。”云弘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颤抖,“你看看我。”
蔺伶垂着眼眸,并不理会他。
她越是这样,云弘的心里越是有万千孽念翻滚。
“师姐,你、你是我的。”
再次催动锁链,看着蔺伶就在他的咫尺之处经受可怕的焚身之苦,云弘的脸上渐渐浮现了一点笑意,这笑,越来越大。
“师姐,你看,我能让你疼,也能让你不再疼,你不看我没关系,这里……这里以后只有我们两个人,我可以跟你慢慢耗下去。”
随着云弘的话语,这可怕的火狱之中平添了几分幽深狰狞之意。
蔺伶仍是无动于衷。
这世间,她没什么亏欠,也没什么牵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