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讼师_分卷阅读_605
申道儒躬身回道:“确实属实。”
“学生起初看到的时候也是惊愕不已,所以已遣人彻查,确实属实。”
任延辉摔了卷宗,怒道:“简直混账,目无王法!”
申道儒一颗心就落下来了。这件事凭他一个人,虽然能办得到,但如果有任延辉的帮忙和推动,那最后的收效,必然会更好。
“此事本官知道了。”任延辉也坐不住,起身道:“你专心按你的手法办事,后续的事,本官要仔细想想。”
申道儒应是,脚步轻松地离开了任府,他心情很不错的带着长安漫步在街上,两个人不知不觉走到蔡记门外,申道儒想了想转身要走,忽然从里面有说有笑的出来一行人,其中两个人他看着很面生。
一位生的五大三粗,另外一位则是个个子高瘦的少年,而其他人则是老熟人。
“哎呀呀,申先生!”杜九言叉腰拦在申道儒面前,扬起下颌看着对方,“吃饭了吗?”
这太无礼了,申道儒愠怒道:“还不曾吃过。杜先生这是吃饱了,出来消食?”
“是啊,”杜九言指了指后面的一群兄弟,包括桂王在内,“和兄弟们喝酒出来,正打算回去。”
她这语气,活脱脱就是个市井流氓,申道儒想到她的事……顿时面色古怪,半句话都不想和她说了,“告辞了。”
“别走啊,”杜九言依旧叉腰,“怀王的案子辩的没意思,您这接了讼案吃力不讨好啊,又不是圣上指派,您白费这功夫干什么。”
“得闲,还不如多看几本书。”
申道儒道:“我为什么接怀王的案子,杜先生不知道吗?”
别的案子,他接了纯粹是因为他是讼师,燕京讼行向来不会可以去分辨案子有无好处。但是这一次,他为怀王辩讼,志不在此。
“不知道,”杜九言道:“不如你告诉我吧。”
申道儒拂袖道:“既如此,我们还是公堂见吧。”
说着便要走。
杜九言人多,多到什么程度?多到他们并排站着,能把宽阔的街道给堵住。
若是不了解不知情的人,还以为这群纨绔子弟当街调戏良家妇女。完全就是强抢民女的架势。
“你!”申道儒年纪大了,气的眼前发黑,指着杜九言摔手道:“老夫不和你逞口舌之快。”
说着,带着长安掉头走了。
杜九言看着申道儒的背影嘿嘿一笑。
“人多力量大!”杜九言道:“按照这情况,咱们可以在京城横着走了。”
桂王白了她一眼,扯着嘴角道:“我看过几天你要趴着走了。”
“不吉利。”杜九言吸了吸鼻子,道:“愁人。事情怎么变成这样了呢。”
……
顺天十年,四月二十六,天气晴朗,风吹在人脸上既不热也不冷,正是一年中最舒服的时间。
轰动全国的怀王拐卖、虐杀幼女案,在大理寺开堂。
案件的经过和细节,百姓们已经口耳相传,几乎快要演化成怀王是个专吃幼女的妖怪。所以,京中的小姑娘们,都很害怕怀王,认为他只要一张嘴,就能把自己吞下去。
这让小姑娘们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不敢单独出门。
这一天,许多小姑娘们闹着,要去大理寺门口听辩讼,她们认为今天怀王就能被砍头。妖怪被砍头了,她们就不用害怕了,就能正常上街了。
赵煜一身明黄,从御书房内出来,刚到坤宁宫门口,太后正扶着钱嬷嬷出来,他一怔行礼道:“母后是要去散步吗?”
“嗯。”太后挥着手,“你忙你的去吧,哀家去散步。”
赵煜道:“朕去找鲁阁老说几句话。”
太后在坤宁宫门口等了等,见赵煜走远,就扶着钱嬷嬷的手往宫门外去。
半刻钟后,太后和赵煜在大理寺的后衙碰见,母子二人都一怔,赵煜拱手道:“早知道母后要来,儿子就陪着您一起了。”
“无碍,离的又不远。”太后指了指前面,“走吧,要开始了。”
赵煜和太后来都没有通知别人,以至于他们进去的时候,忽然发现内阁里的鲁阁老,任阁老以及安国公等人都在。
半个朝堂的高官,齐聚在大理寺的后衙中。
一墙之隔,外面的声音听的非常清楚。大家都没有正式上堂旁听的打算,所以才不约而同地坐在这里。
“不要声张,免得他们紧张。”赵煜摆了摆手,道:“都坐吧,坐。”
赵煜扶着太后坐下来,太后左右看看,问鲁章之,“……没看见桂王?”
“王爷在公堂旁听。”鲁章之道。
太后嘴角抖了抖,大家都在后衙听,就他最张扬,就大刺刺的上前堂旁听去了。
“要开始了吧?”太后看了一眼漏刻,任延辉回道:“卯时三刻。这就要开始了。”
果然,话音落下,就听到外面传来啪的一声惊叹木响,钱羽道:“升堂!”
“将主犯怀王带上堂来!”
怀王是主犯,先审主犯,再依律判从犯罪责,至于怀王妃等一干女眷,是杀还是留看皇权是赦免还是连坐,严格来说,这并不在律法规定之内,所以怀王妃不在本案从犯审理之中。
外面响起一阵喧哗之声,有人道:“讼师上场了。”
第616章 意外信息(三)
杜九言一身讼师袍服,负着手笑盈盈地站在公堂上,给桂王以及钱羽行礼,她今天带的周肖上堂,周肖临出门前,被她在脖子上套了个布袋,此刻,他正一脸郁卒里盯着布袋看。
桂王靠在椅子上,架着二郎腿神情很自在。靠了一会儿觉得有些无聊,就抓了一把蜜饯出来,慢慢嚼着喝着茶。
不是他不想吃瓜子,而是杜九言勒令他不许吃,声音太大,影响她发挥。
吵架声音更大,怎么没见她被影响的打磕巴。
她就是看他歇着太舒服,嫉妒他。
桂王吃蜜饯,好几个品种,口味各不相同。
怀王看向他,桂王扫过他一眼,只当做没有看见。
怀王垂眸立着,面无表情。
“申先生。”杜九言和申道儒打招呼,“第二次了。”
这是她和申道儒第二次正经站在公堂辩讼。
申道儒回了礼,颔首道:“望还有第三次。”
“不一定的,”杜九言道:“毕竟您的年纪不小了,上一次公堂就要少一次呢。”
申道儒一口血从肺里冲出来,气的他咳嗽起来。这个小儿嘴巴像刀子一样,他都没有说她,她居然回头来堵他。
真是岂有此理。
“开始吧。”钱羽看着杜九言,“你是原告讼师,你先说。”
他说着,撇了一眼申道儒,还记得上次申道儒抢了机会。
杜九言看着申道儒,“申先生,那我先?”
“请!”申道儒要喝口茶顺心头气。
杜九言冲各方拱手,道:“知道怀王爷的案件,还真是机缘巧合。一个叫乔一光的人,在京城散播谣言,让我们给抓了。”
“乔一光痛哭流涕,请我们为他做主。原因是,他的女儿和侄女,都被人杀了。”
“怎么死的呢?”杜九言一转头指着门外的小姑娘们,“堵上耳朵,不然会做噩梦。”
跟着家里人的孩子都被长辈堵住了耳朵。
“尸体在吉安城外的茂山找到,八九岁的小姑娘,不着寸缕遍体鳞伤,而最令人心寒的是,她们在死前曾被人凌辱,虐待。她们的死不是一场意外,而是一场泯灭人性的虐杀。”
“我听到时,血气冲顶,便和乔一光去了吉安府。等到吉安后我才知道,我血气冲顶的太早了点,因为,还有让我更加血气冲顶的事情。”
“在吉安,有一座明月坊。这间并非正常的青楼妓院,他寻常不开门,每个月只通宵开办一夜。那一夜是许多人的狂欢,他们怀揣着银两,带着一颗腐烂的心、撅着的男人之根,穿梭在里面,做着令人作呕的事情。”
“买卖幼女和少女!她们像是货物一样站在人前,被人剥开嘴巴数刚换的乳牙,被人捏着腰身,衡量骨骼是否匀称,他们被人掰开双腿,来查看是否完好……”
“姑娘,小的八岁,大的十七岁。她们害怕,惶恐,瑟瑟发抖……她们的价值,就是在这些人评估后,被十两或者一万两的价格买回去,供自己玩乐,发泄兽欲。”
门外一阵喧哗,有人骂道:“畜生!”
“更多的事,我已不忍多加赘述,这只会加重受害人的痛苦。”杜九言道:“受害人的苦痛要伴随一辈子,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却要逍遥自在,被供养着平安活到死?”
“不谈律,纵是古时也有王子犯法与民同罪,更不谈文明进步盛世华章之中的大周。”
“是以,”杜九言和钱羽道:“请大人依律,判定怀王爷斩立决!”
说着,她淡淡然退在一边。
申道儒扬眉,没有想到杜九言只说了这么几句,这一点倒让他意外。
钱羽也是微微一怔,平时杜九言都是从头到尾叙述案件,情绪饱满带动着听众跟着一起惊心动魄或气愤难平。
“申道儒,”钱羽示意申道儒,“你说。”
申道儒看了一眼杜九言,对方正笑盈盈地看着她,神色平静。
“大人。”申道儒上前一步,从作助手的学生手中,拿了一叠卷宗出来,“关于怀王爷的种种罪状,杜先生没有细细阐述,在学生看来,并非是她不愿意多说,而是她不能深说。”
“怀王的案件,学生虽没有亲临吉安查证,但怀王爷和杜先生办事细心,所有归档的卷宗,将每一个涉案的人员以及所犯的事,都详列其中,让观者一目了然。”
“我们先说第一件事,”申道儒走到怀王面前,问道:“怀王爷,劳驾问您一句,您是哪一年封藩去吉安的?”
怀王回道:“顺天三年年底。”
怀王虽有罪在身,但他贵为藩王,所以不必在公堂跪审。
“顺天三年,至今已是六年多近七年之久。”申道儒举起第一份卷宗,“这一份,是怀王爷初去吉安的政绩,他免除了农田杂税、茶税、渔业税、人头税……他扶持开办了两间书院、他修缮了吉安的救济所、他还给吉安城内外一千二百个无儿无女的孤苦老人,安排了住所,鼓励左邻右里帮扶照顾。”
“这一些,并非杜撰,只要去吉安打听一下,只要翻吉安志都能查得到。”
“当然,这些都是他以往的政绩,并不能以此证明,他一生的清白,一生都不会做错事。”申道儒道:“我想说的是,如此心善的怀王,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申道儒转了个身,面相门外,外面的百姓都在听他说话,至于心里是鼓掌叫好,还是骂他祖宗已经不重要了,他又拿出一张纸,上面写着字,“顺天五年,怀王因为常年劳累,双臂得了风湿之痛。每每变天他都痛苦难忍,因为疼痛,他夜夜难以入眠,人濒临崩溃难以支撑。”
“就在这时,出现了一位道士。”申道儒亮出了一张纸,纸上寥寥几笔,记录了一位道号“无为”的人,“这位是何人,是何目的现在并不清楚,但是,他在怀王爷绝望混沌之时,给了他一个彻底改变他命运的建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