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堂香事_分卷阅读_115
今天夜里,殿试中的卷了会经过弥封,朱笔誊抄,以及读卷官批阅,到明日一早,新科进士们再度入宫,直面君王,回答君王的提文,然后,在皇帝的授意下,由填榜官填榜,当即批出一甲三名,二甲与三甲若干。
状元授翰林院修撰,榜眼、探花授翰林院编修。二、三甲进士如欲授职入官,还要在保和殿再经朝考次,综合前后考试成绩,择优入翰林院为庶吉士。
上辈子葛青章也是因为举子闹事,最终并没有得状元,而是得了第七。
但他上辈子一直有黄启良,黄氏一族的助力,成为御史之后,更是大权在握,威风凛凛。这辈子也算是叫他给害了,莫说今日入宫险些丧掉一条命,便是从今往后,每一日只怕也将活在风险之中。
须知,皇城门口的查验,是御林卫的活儿。而宫里的蛇,应当是内侍们放的。至于断掉的笔头,则是翰林院供奉的笔出了问题。
一杯香油,那是御膳坊的人干的。
一连串的连环毒手,却也能从侧面反映出,黄家如今掌控这座宫廷,掌控的有多么的彻底。
至于黄爱莲,或者说黄氏一族,从首辅黄启良开始,他得逐渐的撼动,像连根拨除一颗大树一般,直到帮皇帝去除深宫里的,黄玉洛那棵大树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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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以来,唯独昨天才酣畅淋漓了一回,娇妻在侧,陈淮安自然睡不着,况且此事他还有别的事。
侧过身来,未拉严的帘子缝里透洒进来一抹明亮的月光,恰照在锦棠的鼻梁上,一点红唇微嘟着,侧首睡的正香。
想起她昨夜披头散发,牙咬他裤带子的情形,陈淮安不由咧唇便是一阵子的笑。
他上辈子究竟有多昏昧了,就从来不曾想过,徜若真正从一开始就有了陈濯缨那个孩子,而他对黄启良一出便是杀招。
黄玉洛和黄爱莲的一切虚荣浮化转眼化为泡影,她们又怎能不恨他?
五年的时间啊,一个婴儿呱呱落地,渐渐长成,以黄爱莲那般藏不住事的城府,瞒不住那么一个孩子的,那么,教她藏着孩子,用五年的时间来离间,分崩他婚姻会是谁?
当是深在禁重之中的太后黄玉洛吧。
事实上陈淮安在秦州的时候就曾见过黄玉洛。
那一年,黄玉洛十六岁,是跟着她当时所订的未婚夫婿林钦一起到的秦州。
就在净土寺前的山路上,陈淮安前去猎兔子,准备剥兔儿皮来给齐梅做皮筒子时,偶遇黄玉洛。
她一身男子妆扮,鹅蛋脸儿,笔挺的个头儿,但没有喉结,所以陈淮安一眼,就瞧出她是个女子来。
彼时,黄玉洛似乎很丧气。
从寺里出来,见陈淮安个半大毛孩子,吊了满身的兔子,追了上来,咬牙切齿的指着他骂:“兔兔是多可爱的动物,你个没心没肺的小屠夫,居然敢猎兔兔?果真秦州野蛮之处,连这种毛头稚子,都以杀生为乐。”
陈淮安当时才不过十二三岁,确实还是个孩子。
那会子,他恰是年少轻狂,又还未开窍,不懂得怜香惜玉的时候,一听兔兔二字就来气了,拎起一只死兔子就在黄玉洛眼前晃悠:“你个阴阳怪气的大丫头,弱肉强食,天经地义,老子非但打死你的兔兔,还要当着你的面吃了它,你能怎地?”
陈淮安当着黄玉洛的面,哗啦一声,就把只兔儿从头到尾,皮给歘了。
他其实也是熊孩子的心理,瞧着大姑娘生的俊,生了欺负之心,一手拎着血乎乎的兔子,假作咬了一口,满牙的血,哇的一声,往黄玉洛眼前猛的就是一凑。
黄玉洛虽说也常出闺阁,到底出入都有人护着,还从未见过秦州山里像陈淮安这般凶残的小土匪,望着那只毛全褪到头上,红皮子犹还在乱颤的兔子,两眼反插,竟直接就晕了过去。
毛头孩子陈淮安唬晕了个男装的大姑娘,自知理亏,转身就跑。
再后来,到了京城之后,他是在白云楼见的黄玉洛,俩俩相视一笑,黄玉洛指着陈淮安的鼻子,当时就说了一句:“小土匪,你可还记得净土寺外,当年叫你生食了的那些兔兔儿?”
陈淮安泯然一笑,始想起自己幼年时的荒唐事儿。
黄玉洛的性格,与黄爱莲全然不同,但也与罗锦棠不同。
她是那种极为聪明,但聪明却永远都不会外露的女子。
而照着上辈子,皇帝朱佑镇对于陈淮安的不信任,陈淮安应该一力支持黄玉洛的儿子朱佑乾登基的。毕竟,朱佑乾登基为帝,陈淮安就肯定能做首辅。
但是,那怕朱佑镇一直对陈淮安抱有怀疑,并不是很相信他所有的决策和做法,陈淮安依然决然的选择了支持朱佑镇。
所以,黄玉洛恨他也是应该的。
有黄玉洛的指点,黄爱莲才会藏着那个孩子,在关键的时候给他致命一击。
可怜的罗锦棠,性子那般直爽,爱就义无反顾,恨就轰轰烈烈。
她没有原谅他的时候,陈淮安一心只想求得她的原谅,等她真正原谅了他,陈淮安一丁一点儿的,才能察觉出,那份原谅之中所饱含的辛酸与不易。
转身于她额头上轻轻吻了吻,陈淮安准是小声儿的哄着,于她耳边轻吻着,她许是嫌热,转过身去,屁股却已经拱过来了。
两人睡觉的时候,她总有这习惯,背着身子,喜欢屁股往他身上拱啊拱的。陈淮安默了片刻,听着锦棠睡熟了,转身却又爬了起来。
就在今日出宫之前,太后黄玉洛身边最得力的姑姑陈姑托一个内侍给陈淮安送了封信,说今夜在天香楼,有烹熟的兔兔肉,请秦州来的小土匪吃。
世间把兔子唤作兔兔的,就唯有黄玉洛。
陈淮安侧首在锦棠脖窝里深深的嗅了一气,这才爬起来,悄悄穿上衣服,趁着月明星稀,出门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黄玉洛:兔兔那么可爱,你居然敢杀它,嘤嘤
陈淮安:我不止杀你的兔兔,还要生吃它哟
作者:陈二狗,你知道吗,这就是你撩不到妹的原因,哈哈哈哈
第146章 大水瓢儿
天香楼。
黄爱莲和姑母黄玉洛相对而坐,借着盏子五连珠圆形羊角宫灯的光亮,黄玉洛正在往黄爱莲的鬓边插着一枝粉色的碧玺芙蓉珠花。
黄玉洛惯常养着的小哈巴狗儿白豚把佛桌腿儿当根狗骨头,舔的正欢。
自打黄爱莲重又回来,将自己的梦全都坦承给黄玉洛之后,黄玉洛便时时跟黄爱莲说,她是这世间顶美的女子,当然,也一直以她为臂膀,在宫外培植眼线。
事实上,黄爱莲就是黄玉洛在宫外的,手和眼。
听侍婢来通传说陈淮安来了,俩姑侄相视一笑,黄玉洛起身,理着裙踞,跪坐到了屏风之后。
脚步沉沉,这是陈淮安上楼来了。
黄爱莲盛妆过,端坐在灯前,也不知为甚,经过两世,也算大风大浪里淌过来的人了,居然一颗心扑通扑通的,就狂跳了起来。
来人只穿着件布衫子,马鬃似的长发紧成马尾,腰间不过一条布带,勾勒着紧窄的腰线,一步,便是沉沉的一声。
烛光照着他古铜色的脸上,浓眉毅目,悬鼻挺拨,冷冷望着她,恰是那日在旭亲王府时,一手撕扯着她裙子时的样子。
这男人,当初在凉州,两目痴痴望着她,说她脸上书着美貌二字时,那撩动人心的嗓音,痴烈的眼神,仿如一股热浪烫过黄爱莲的心口。
从此之后,任是世间容颜怎样绝美的男子,都入不得她的眼呢。
见是黄爱莲,陈淮安吐了口浊气出来。
意料之中。
上辈子,也是因为黄玉洛敏锐的发现他准备对浙东一派动手,才有意出面拢络的他,想要试探他,他怀中所藏的那个杀手锏究竟为何。
这辈子,因为他出手提前,她的应对之招也提前了。
“太后缘何不在,就只是你?”陈淮安直接开门见山,问道。
黄爱莲道:“姑母说,她着实赞叹至美在御街上的表现,当然,也相信至美明白一个道理。世家皆是一体,无论浙东还是淮南,你如今所做的事情,伤敌一千,损已八百,于我们浙东党无益,于陈次辅,淮南党亦是无益的。”
陈淮安笑了笑,跪坐到了黄爱莲的对面。
同样的地方,同样的灯火,同样两角卷曲的小佛桌儿,上辈子亦是在这地方,不过,与他对饮的是黄玉洛。
果然,黄爱莲推了一盏酒过来:“或者比不得锦堂香,但至美不是说过,酒乃你的性命,今夜既出来了,就尝尝我这茅台,看味道如何?”
对了,上辈子他也吃过酒,不过是黄玉洛递来的。
当时,她一手支着下巴,笑嘻嘻的听他说着自己想要如何着手,改变这种党派纷争,官员们尸位素餐,却又不肯干实事的局面,他还说,自己想重拾书本,再战一回科举,就只为能够让朝臣们心服口服。
那时候锦棠厌他,也因为家里的琐事,回到家,只有他听锦棠说的,骂的,锦棠从不听他说这些。
而世间还从未有一个女子,听他说过自己的胸怀,理想,偏偏那个女子还是本朝太后,陈淮安说予黄玉洛听,所怀的目的,其实还是想,看自己能否从太后这里获得些支持。
于是,他就多吃了几杯,然后……
黄爱莲的杯盏递了过来,陈淮安忽而一个惊醒,伸臂一扬,直接就挥翻了黄爱莲手中的杯盏。哗啦一声,酒液浸了满地。
小白豚闻到酒香,立刻扑了过来,吧唧吧唧于地上舔了起来。
陈淮安旋即拍案:“此酒有毒,否则狗怎么吐血了?”
黄爱莲啊的一声,顿时失色,屏风后面的黄玉洛更是一声尖叫,毕竟这小狗儿是自已除了儿子之外最疼爱的物儿,要真中毒吐血了,她得伤心死。
但旋即,陈淮安咧唇又是一笑:“陈某不过玩笑而,黄姑娘竟是个开不起玩笑的?”
黄爱莲于是又笑了笑,拿腿踢着,蹬着,把狗给蹬远了。
毕竟两辈子加起来,十多年前的事情了。
随着屏风后的黄玉洛一声尖叫,陈淮安一个警醒,恍惚记得当时意识将要朦胧的时候,他似乎也曾这样一巴挥过去,将黄玉洛挥翻在地。
然后,他似乎还曾跌跌撞撞的爬起来,跑到窗户边儿上,然后纵身一跃……
他脑海中分分明明,有一声黄玉洛一声尖叫,恰似在秦州时,看他生吃兔子时那般,凌厉的尖叫。
就仿如此刻,她因为自己的狗而发出的惨叫,一模一样。
所以,像齐如意一样准备爬床,叫他一肘子捣开的是黄玉洛,而非黄爱莲?
而陈濯缨,压根就不是黄爱莲的孩子,而是黄玉洛生的?
确确实实,自打那日之后,将近一年的时间,太后黄玉洛化身为求真居士,于宫里深居简出,会不会,就是她深居简出,修道的那一年,生的陈濯缨?
陈淮安忽而对那一夜产生了疯狂的怀疑。
他分分明明,一肘子挥过去,就把黄玉洛给打翻了,而后直接从窗子里跳了出去,怎么后来又会有孩子的?
那只小哈巴狗儿忽而突噜突噜的叫了起来,不停的叫着,也不肯在屏风后面呆,蒙头蒙脑跑了出来,尾巴乍了个老高,四处搜寻着,寻到黄爱莲赤裸的脚上,也不知怎么觉得这是个去处,竟就前拱后掬的,干了起来。
边干,它还直汪汪的哼唧,仿如嘴里叫人捣了一根木棍一般。
这狗只是吃了春药而已,不比上辈子的陈淮安,先是吃了三场大酒,而后才吃的这茅台酒,他当时确实烂醉如泥,甚至于,陈淮安觉得,自己当时已经醉到起不了阳了,又焉能怀上个孩子?
黄爱莲挥又挥不走这狗,起又不好起来,还努力的想要装出个端庄来,咧唇一笑,比哭还难看:“这狗大约是疯了吧,至美你觉得呢?”
陈淮安两只长臂按在佛桌上,躬腰,头缓缓凑了过来,沙声道:“非也,它只是发情了而已。黄姑娘不曾见过狗发情?”
黄爱莲连连摇头,但饶她脸皮够厚,终归是女子,一只狗在她脚上拱着,焉能不脸红?
她连连的蹬着,想要挣开了狗。
陈淮安觑着狗还在不停的动,嗖的一把抓了起来,小哈巴狗儿,顿时四腿一蜷,嘴里哼哼唧唧,指头大的东西,突突的还在动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