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少爷养歪记实_分卷阅读_45
“你这样很好不骄不躁,很有我白氏风范。”早饭桌上白敬文淡淡开口。
“是”周清贞垂目舀一勺鱼肉粥放进嘴里。
白敬文放下手里的包子,清清嗓子:“你和秀怡有缘无分,跟罗家结亲也是好事儿,但是秀怡却不能再耽误……”
如意侍立在后忍不住捏紧手指,什么叫‘却不能再耽误’难不成你家姑娘不嫁是我们少爷耽误的!但是……看到周清贞身形不变放下勺子,如意放开手指继续垂头,少爷忍得他不能给少爷添乱。
白敬文看周清贞恭敬的放下勺子聆听,满意的捻捻胡子:“罗家跟信安侯府有线,信安侯又是皇后亲弟,只要你中了进士必定前途无量。”
“可这姻亲到底单薄些,舅父也是为你着想,不如你跟你舅兄提一提,把秀怡嫁到罗家也不必是嫡支。你舅兄二叔家有四个儿子,其中……”
周清贞面带微笑垂目,我没有舅兄只有一个妻弟叫刘顺,可惜姐姐肯定看不中你家姑娘。
“……他四叔家有两个儿子,其中老大叫罗兴全……”
周清贞微笑垂目,看眼前的鱼肉粥一点点凉下去,再也没有热气,终于等白敬文扒完罗家的适婚男子。
周清贞站起来躬身揖手:“多谢舅父好意表妹的事情外甥会上心,只是现在要入腊月,所谓‘六腊月不说亲’等过些时日再说。”
“你放在心上就好。”白敬文坐的四平八稳,回头看饭菜都凉了又吩咐阿旺“撤下去让船娘热热。”
“是”
“你坐下等会儿再吃些。”白敬文指指圆凳对周清贞吩咐。
“外甥吃好了要回去读书,舅父随意。”
“眼看春闱更要全心苦读,去吧。”白敬文随意的挥挥手。
如意跟在周清贞身后,头低的不能再低,满心愤恨:既知道少爷要苦读,还让他操心你家姑娘的婚事!再说少爷连罗家人都没见过,一个新姑爷怎么腆着脸去说媒?做人怎么能这么自私无耻。
周清贞面带微笑,一路缓缓走回卧房,关上门就开始呕吐‘呕……呕……呕……’如意手忙脚乱的拿盆来接。
早上原本就没吃多少东西,这会儿吐的一干二净。
“少爷,少爷”如意急的不行,又是给周清贞抚背又是拿着盆接,还有扶着周清贞歪歪扭扭坐下。
周清贞终于止住恶心,摇摇手示意如意不要再碰自己,他很厌恶别人接近,哪怕是陪他两年已经认可的如意。
如意也知道周清贞的习惯,放开手,提起火盆上坐的铜吊子倒一盏清水过来,伺候周清贞漱口,完了收拾污物开窗通风。
周清贞漱完口定定神,站起来走到书桌旁看书,他不能浪费时间他没有退路。
如意忙完一通,回头看见周清贞又在低头看书,沉默的退出屋子关上屋门,过了一会儿用托盘端着一碟一碗进来。
他把东西放在进屋处的圆桌上,走到周清贞身边低声说:“少爷,奴才弄了点吃的来……”
如意话还没说完,周清贞眼睛盯着书,头也不抬的打断:“我不饿,端下去。”
如意顿了顿继续低声劝说:“是面糊糊,春花姐姐说少爷小时候坏过肠胃,养了许久才好,说少爷要是不舒服就熬这个给少爷喝,一准儿管用。”
面糊糊……周清贞放下手里的书卷,他曾经喝了大半年,姐姐说要把他养的像顺子一样结实,可是如今……身上的衣袍渐渐宽松,这衣服是姐姐做的原本刚刚合身。
周清贞站起来往圆桌去。
如意心头一松脸上带出喜色“奴才还让船娘准备了一碟糟鱼,又下饭又补脑最适合读书人吃。”
瞎说,周清贞浅淡一笑没有揭穿,热乎乎的面糊糊入口,便有一道暖流妥帖人的胸口肠胃。姐姐你再等等我,明年我一定能踏上金銮殿,一定能,必须能。
“表少爷,有一位姓冯的茶商来恭喜表少爷喜得良缘,老爷说这位乃是罗家好友,又是皇商让你出去见见。”
周清贞垂目放下书册,带着如意出去见客,微笑、垂目、谦虚,听那人说什么‘郎才女貌佳偶天成’什么‘罗周两家结为秦晋实乃千里姻缘一线牵。’
夜里又甜甜蜜蜜梦见姐姐,紧紧依偎在姐姐怀里“姐姐~阿贞想你,好想你,你不要丢下阿贞,阿贞听话……”
最后依然是满世界找不到姐姐,小小的孩子满脸泪水赤脚踏遍荆棘‘姐姐,你在哪里?你在哪里?不要丢下阿贞……不要丢下阿贞……姐姐……’
一夜又一夜,周清贞眼见得瘦下去。
“表少爷,梁州知府和罗家大爷是好友,请老爷少爷上岸宴饮。”阿旺激动惊喜的声音又在屋外响起,如意恨恨瞪了一眼屋门,却只能无奈的看着少爷起身换衣,这一次周清贞没有穿春花缝的衣裳。
白敬文掩不住欣喜:“只知道罗家势大,却不想人脉如此宽广。清贞你以后一定要好好对待罗小姐,那个什么婢女再休要提起,男儿当以前程为重!”
又是一番契阔、寒暄、赞美,什么‘金童玉女年貌相当’什么‘兴德妹妹也是本府亲妹,你可千万莫要辜负……’
这一晚没有甜甜蜜蜜,这一晚春花决绝而去,周清贞惊醒后心脏乱跳:不会的,姐姐不会丢下我,姐姐说话算话,她一定不会的。
哈哈哈,你都要娶别人了,难道还指望姐姐给你做妾不成?心里一个声音像野兽一样可怖。
不,我死都不会娶别人。
难不成,你想姐姐和你私奔?哈哈哈淫奔不才,姐姐还有爹娘弟弟,怎么可能答应,你死心吧姐姐不会再要你了哈哈哈,心里的怪兽笑的歇斯底里。
那我就杀了姐姐,然后自杀,埋在一起就永远安稳了,周清贞‘冷静’的告诉自己,然后起来读书。
如意看着越来越憔悴消瘦的少爷,越来越拼命用功的少爷,急的只掉头发。周清贞瘦的肩胛骨都出来了,虽然看着温和,一双眼睛却是丝丝连连的血色。
要是春花姐姐在该多好,这世上只有春花姐姐能让少爷平静安稳下来。
这一天如意忽然一改往日沉默的样子,撞开门从屋外飞奔进来,扑倒周清贞身旁,激动地从怀里掏出一封信。
“少爷,春花姐姐托人带信来了,你看!”
周清贞停下笔,把目光转到那封信上,上面是熟悉的丑丑字体‘周清贞亲启’。这又是梦吧周清贞心想,我要是不接不看,是不是姐姐又会出现?
“少爷?”如意把信在周清贞眼前抖了抖。
周清贞回过神,不是做梦?姐姐来信跟他决绝!?霎时间漫天冰雪寒彻骨。
“少爷?”
“放下吧。”周清贞淡淡的开口。
如意想不明白周清贞的心思,少爷每次接到春花姐姐的信,虽然面上不显但是全身都散发着愉悦,这次怎么了?带着疑惑如意关上屋门退出去。
周清贞凝神看了那封信良久良久,才放下毛笔收拾好书、纸,起身去水盆那里,取了香胰子把一双手反复清洗。
许久没有这样认真洗过手,周清贞发现自己的手,竟然变得细瘦见骨不说白里还泛点青色,姐姐看了大概会心疼吧,姐姐……信里到底说些什么?
以前都是如意每月去送银子时,捎回姐姐的信,这一次姐姐是怎么托人大费周折找到自己?为什么写这封信?决绝……还是……周清贞心里报了一点小小盼望,姐姐想自己了……姐姐是想自己了吧……
每根手指都反复擦几遍,确定干干爽爽再没有一点湿意,周清贞坐回书桌前,平静一会伸手取过那封信拆开:两张信纸、一缕青丝。
阿贞见字如面
你现在应该在成河的某条船上吧,望月姐姐说越往南越湿冷,你叫人早些备下轻裘保暖。南方不比北方……
……那个罗家小姑娘找来,问我你的爱好,倒不是十分讨人厌的小姑娘,但是不许你乱动心思……
周清贞拿着信纸的手开始慢慢抖动,眼眶发红,嘴角却带出柔和的微笑,姐姐我这一生只要你。
……你还按着原来的计划就好,要是失败也没什么,你就放弃功名到南郡普光寺等姐姐出狱找你,天大地大姐姐带着你。你要是敢后悔,天涯海角姐姐也不会放过你,捆也要把你捆在身边……
好,周清贞悄声应道。
……这是我剪下的一缕头发,你也剪一缕放在一起。
结发到白首,恩爱两不疑。
切切
姐姐字
结发到白首,恩爱两不疑……
周清贞把信和青丝都捂在胸口,任由泪水横流……这些日子的焦躁不安,疲惫痛苦,还有心里那只被逼到绝路的困兽,慢慢从他身上离去,他终于能像个人一样放松哭泣。
结发到白首,恩爱两不疑。姐姐要陪他到白首,姐姐从来没有怀疑过他。姐姐……周清贞把信和青丝紧紧捂在胸口,仰面向天任由泪水畅快流淌,世上为什么有这样好的姐姐,这样好的女孩儿总是出现在他需要的时候,绝望的时候。
姐姐,我爱你,此生此世、来生来世、生生世世。
第55章 往事
铅云密布的天空下大地还没有凉透, 零零星星的细雪化成一个个湿点 ,不久院子变成潮潮的深色,屋顶却披上一层朦胧的白。
天字六号里望月围着火盆,拿着长长的火钳拨弄里边的栗子,屋里弥漫着热乎乎浓浓的甜香味儿。
春花坐在床边看完周清贞的回信,终于舒了一口气脸上轻松起来, 望月见了戏谑的勾起嘴角,把栗子拨出来端到桌上。
春花收拾好信,捡起一个滚烫的栗子掂着指甲拨开,金黄的栗子冒着白气儿,放进嘴里软糯香甜。
“你娘每次送的东西都好吃。”望月嘴里哈着热气烫的形象全无,却依然乐此不疲的接着剥。
“我娘比较挑剔, 一般的不容易看上眼……”春花见望月喜欢吃, 把自己剥好的给她“还是我给你剥,要不然你那葱白玉手就毁了。”
原本白生生的指尖,烫的发红还沾染黑灰, 立刻成了落架凤凰。
望月把自己的手前后翻看“看来我就是小姐命。”说罢真的就等春花剥给她。
春花剥的很快, 不一会剥了一小碟推到望月那边, 望月早就洗好手又是玉雕一般,捏起一颗放进嘴里。
春花靠在桌上支着下巴看望月:“阿贞也喜欢吃热栗子……”
可惜栗子味道太浓,那时候五少爷的痴傻慢慢显露出来, 他们两小心翼翼的做人做事, 就怕撞到钱氏手上。为了这一口春花领着周清贞, 到后边的树林里走很远, 点一堆野火给他烤了吃。
那时候寒冷寂静的树林里只有他们姐弟两,两人一起拾柴火一起点野火,吃的满手满嘴黑,嘻嘻哈哈笑闹。
“姐姐,等我将来出息了,给你买很多漂亮首饰。”小孩明明一张花脸,却说得信誓旦旦。清脆的声音还在耳边,春花脸上露出怀念温暖的笑容。
看见春花那副少女怀春的样子,望月戏谑:“你怎么知道你家小少爷要出问题,也许人家这会儿正美滋滋消受美人恩,顺带捎上你这死心眼儿的傻瓜消遣。”
春花知道因为订婚的事,望月对周清贞颇有微词,所以诚恳解释:“阿贞从小就特别通透,而且喜欢把事情都放在心里……”讲到这里春花又露出怀念的微笑。
又发春!望月忍无可忍的对天翻个白眼儿,自己捡栗子吃。
“阿贞是个知道感恩的孩子,小时候因为我护了他一次他想报答我,就特意做出一幅冷淡样子说他不喜欢吃糕点,把每天的糕点剩下来给我……”
甜蜜青涩的回忆,让春花脸颊微红。
“直到第二年我把绿豆糕送给刘嬷嬷,她奇怪的问‘三少爷最喜欢这个,你怎么都给我送来了?’我才知道阿贞喜欢吃糕点,尤其是绵软的。”
望月听着春花的回忆,不知道为什么眉间笼罩上淡淡的哀婉,是她从没有流露的神态。
“望月姐姐怎么了”春花关心的问。
“哦,没什么就是想问问,你们如今成了这般样子,他到底打算怎么办?”望月回过神,胡乱应付一句。
怎么办?春花当然知道周清贞的打算,这世上除了她也没有第二个人知道,可惜事成之前不能露出口风。
“怎么办是他该操心的,我只管等着就好。”话到这里有些尴尬,春花随意转了话头“望月姐姐似乎很了解罗家?”
罗家?过往的记忆纷沓而来,望月捡了一颗温热的栗子放进嘴里,却尝不出香甜味。有些事压在心里太久太久,像是压在箱底隔年的陈棉衣沉重难闻,也许是时候晾一晾让自己轻松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