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跃马大唐_分卷阅读_197

  “说,左右无事,本宫要听。”
  “好吧。”王源皱眉叹气,组织了一下言语,开始叙述。从自己在永安坊无意间救了李欣儿开始,到如何发现李欣儿是罗衣门的人,自己如何因为送信得知了李林甫的秘密和罗衣门存在的秘密。如何被李适之看中,诗会上意外扬名,再到为何被迫加入罗衣门自保,又被李适之所不喜,最后被杨国忠保护。等等所历之事,除了一些不能说的细节和人物之外,尽数说了个清清楚楚。
  王源一口气说了足足一刻钟,在他说话的时候,杨贵妃深锁眉头一言不发,静静的听着他说话,没有打断他的话。
  “你所言都是真的?”杨贵妃轻声问道。
  “句句是真,若有半句假话,任凭娘娘处置。”
  “你的夫人是罗衣门安插在李相国府中的密探,你救了她,发现了罗衣门的秘密,罗衣门要杀你灭口,你不得不为了保命加入了罗衣门中?”
  “是,我当时只是永安坊一个小人物,为了保命,我不得不这么做。事实上当时我也并不知道这将是我身上悬着的一把刀,我无时无刻不在寻求摆脱罗衣门,只是苦于无法。”
  “道理上倒是讲的通,也就是说,后来你参加诗会,直至被我堂兄举荐为翰林学士都是在你加入罗衣门之后?也就是说,你加入罗衣门并非是为了对付我杨家是么?”
  王源拱手道:“娘娘圣明,我根本无法预料后面发生的事情,谁能知道我会被李适之看中参加诗会?拙作又被陛下所喜,杨左相又会来举荐我为翰林学士?除非我是神仙,否则我怎知命运会如此安排?”
  “嗯,一个人的命运确实难以预料。然则,你那天对本宫说谎倒也情有可原了,你是怕暴露了身份,会死无葬身之地。但你一直是罗衣门的人,又得我堂兄的赏识,还同我杨家姐妹……交往颇深。也就是说,我杨家的很多事情你都知晓,并且禀报给了太子了是么?”
  “娘娘容禀,我至今为止从未替罗衣门办过一件事,也未传递过一份情报。我知道这么说您一定不信,但事实便是如此。两月前,我之所以离开京城去当河北道黜陟使,便是因为李辅国逼我告知左相的秘密,我没有办法,便选择了离京避祸。我想摆脱,但我找不到时机和办法。我从未有半分要替罗衣门办事的想法,只是一直迫于无奈与之虚与委蛇罢了。”
  “那你告诉我,今日你为何不怕暴露身份?你不知道坏了刺杀本宫的大事,太子和李辅国会对你见疑么?”
  “那是因为他们要对娘娘动手,这是我决不能坐视的。他们暗地里搞些小勾当倒也罢了,竟然发疯到要对贵妃娘娘动手,我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们得逞。更何况他们要我参与此事,这便是要将我彻底推入深渊之中,我岂能容他们毁了我的一生。当然,另外一个原因是,我即将举家赴剑南,离开京城便离开了他们的控制,我也不再害怕他们,所以这是个最好的和他们划清界限的时机,我当然义无反顾。”
  “这么说来,倒是本宫疑心重了,你前番的谎言却是因为自保。”
  “娘娘也不是多心,全是我的错,那日我就该同娘娘直言的,只是我那时的担心是娘娘将我的身份告知左相,那样的话我便全完了。整件事都是我自己的过错。当初我若不救欣儿,便没有我身上的这些枷锁,也不至于这般鬼鬼祟祟事不敢对人言了。今日娘娘垂询,我能将所有的事情和盘托出,心里也少了一块心病,即便娘娘告知左相或者其他人,我也不在乎了。因为我实在不想背着这个包袱了。”
  杨贵妃静静看着王源,半晌轻声道:“你放心,我会遵守约定替你保守秘密,我不会跟任何人说的。但你刚才的话我会派人去调查的,你若敢第二次欺骗本宫,你明白下场如何。”
  王源叹了口气道:“我希望娘娘去查清楚,也还我个清白。否则将来真相大白的时候,我倒是百口莫辩。贵妃娘娘,你去查清楚也是帮我,将来希望能给我在左相面前证明,就算我欠你个人情,将来我会报答你的。”
  杨贵妃挥挥手道:“那也不用报答,你总归是救了我一命的,就算扯平了。本宫很累了,还有很多事要想,你退下吧。”
  王源长吁一口气,拜谢退出。站在门外,这才发现身上已经满是汗水,冷风一吹,瑟瑟发抖。要保守一个秘密,必须抛出另外一个秘密,王源正是这种策略。以杨贵妃的单纯自然立刻便被带偏,成功的陷入到另外一个秘密之中。
  第388章 登门
  大明宫少阳院东院中,从午后开始便气氛诡异紧张,东宫所属三卫府中郎将以及左右郎将政府统领等中高级将领数十人尽数被召入少阳院中接见。这是绝无尽有的鲜见的一幕,因为太子李亨从未在少阳院中接见过所属三卫府中的将领们,作为一个为了隐没在视野之内连妃子都能赶走的人,这件事是他绝对不会做的事情之一。
  今日的一反常态的召见让这些将领们也莫名其妙,众将领也不知道为何会有这么一出。而见太子的过程更是让人觉得诡异,一个接一个的被叫进太子的书房单独见面,太子殿下一言不发,倒是由陪侍一旁的内侍李辅国问了几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太子三卫府的职责是什么?”
  “诸位是否发自肺腑的忠于太子?”
  “太子之命是否无条件的服从?”
  “若是有人与太子不利,是否坚决拥护太子保护太子?”
  如上这些问题,问的所有将领们心中有些发毛,这些问题问的很不寻常,或者说从未有过这般直截了当询问的方式。部分青年将官们固然不知所谓,但有经验的将领从中嗅到了不寻常的气息,预感到了似乎有山雨欲来之兆。
  问完问题之后,所有的将领都被安排在一件大厅中不许回营,等待太子殿下的进一步指示,而且不准相互的交流说话,数十名亲卫像是看着犯人一般的看着这些将领,气氛怪异而又紧张。
  这其实是李亨听从李辅国的建议在为最坏的结果做出最坏的准备。今日李龟年和王源将携手完成刺杀掉包的计划,若成功则罢了,若不成功消息走漏,那将是一场巨大的灾难。李辅国给李亨灌输的想法是,若是今日之事失败,便不惜再一次发动一次“玄武门之变”,以强硬的态度夺取属于自己的江山。这是一次更为疯狂的冒险。
  李亨本不愿将事情推向这等极端的地步,但事已至此,他也不得不听从李辅国的安排,召集太子三卫所属将领,以这种方式探知他们跟随自己行动的可能性。这些将领暂时是不会被放回去的,一旦需要采取断然措施,则先将太子三卫中十几名态度含糊的将领格杀并立刻展开军事行动。
  当然这一切都是最坏的打算,以太子手头的这三卫兵马不到五千兵马,大部分都是养尊处优的世家子弟,其中近三成都是掌管着仪仗车马的面子士兵,更没有驻扎在兴庆宫内。靠他们想攻入兴庆宫拿住陛下胁迫其传位给太子,那不仅需要勇气,还需要很多很多甚至是百分之百的运气。甚至连李辅国都认为,这种事成功的概率极低。但他不得不做好这个最坏的打算,因为没有退路。
  所以最好掉包刺杀之计能够成功,那也不必去铤而走险走这最后的一步。故而,从获悉李龟年和王源已经去往金花阁开始,在兴庆宫中安插的全部罗衣门的眼线便一刻不停的盯着金花阁中的动静,消息也接连不断的送到李辅国和李亨的手中。
  在令人恐慌的等待中,最后的消息终于传来,禀报说看见王源独自一人离开了金花阁出了宫,而金花阁中一切平静,没有任何的惊扰,李龟年连人影都没见到。这消息让李辅国大伤脑筋。
  这算是成功了还是没成功?按说金花阁中一切平静,王源安全离开,那应该是成功了才是。但如果成功了的话,李龟年会立刻前来禀报,没有逗留在金花阁内的道理。但现在李龟年既不见踪影,金花阁中又平静如初,这算是怎么回事?
  想来想去,李辅国也想不明白,金花阁是进不去的,敏感时期绝对不能冒险。但有个途径能知道掉包计是否成功了,那便是去找王源。虽然李辅国不想这么做,毕竟他是太子身边的人,大摇大摆去王源府上找王源,那是一件骇人听闻的事情。但是此刻,他也顾不得许多了,他也知道,明日一早王源便要去剑南了,到那时可就天高地远,鞭长莫及了。
  ……
  王源终于回到了王家大宅,所有人都松了口气,当家的早上出门进宫,到了晚上才回来,很是让人担心。更何况所有的事情都要他来过目点头,忙碌了一天的李欣儿都已经有些恼火了。
  但王源终于回来了,见到王源下马走进院子的那一刻,李欣儿的气也消了大半截。李欣儿带着青云儿等人忙涌上前来迎候。
  “你还知道回来么?整天不见踪迹,也不知道在忙活什么,也不打发人大黑回来报个信。”虽然已经消了气,但李欣儿还是忍不住要数落几句。
  王源伸手将马缰绳递给旁边上来牵马的仆役,整了整衣衫微笑道:“我的错,叫你们担心了,确实该教人回来报个信,只是我忙活的忘了。”
  “什么事儿这么忙?”李欣儿见王源眉宇之中带着一丝疲惫之态,也不忍责怪,轻声询问道。
  王源摆手道:“回头再告诉你们,先去歇口气儿。”
  众人来到厅上,婢女沏了茶水上来,王源撩袍端坐,众人坐在一旁。王源连喝几口茶水,紧张的下午,一口水也没下肚,他早已很渴了。
  “行装都打点的如何了?一切都准备妥当了么。”王源微笑问道。
  李欣儿嗔道:“你还说呢,你说走,我们全家老少便打理行装。昨日带今日,一大帮人忙的脚不沾地,可算是打点妥当了。”
  王源点头道:“辛苦了,那就好。明日清早便要出发,今晚大伙儿都早些睡下,去益州的路可不好走,争取早日抵达,安顿下来还能安安稳稳的过个团圆年。”
  李欣儿点头道:“知道了,但是有两件事要问问你,刚才奴不是对你发火,而是这事儿要请你示下,你却又不回家。”
  王源笑道:“那两件事,说吧。”
  李欣儿道:“我们明日便走,但这座老宅子怎么办?难道废弃了不成?还有,咱们就这么到了益州,一大家子的落脚之处在何处?这些都没安排,怎么是好?你是副节度,又不是正职,那节度府衙门也不是给咱们住的,这些事不该有个章程么?”
  王源呵呵笑道:“我当是什么事情呢,就是这些事儿么?那也不难解决,何必上火。这等事你们几个和三郎他们商议拿个主意便是,那又何难?却非要我来拿主意?”
  李欣儿道:“当然拿了主意,只是需要你点头罢了,否则怕你不满意呢。”
  王源笑道:“我有什么不满意的,你们的决定我都赞成,我要是事事都管,岂不是成了爱管闲事的了。这两件事儿你们定拿好了主意了是么?说出来我听听。”
  李欣儿白了他一眼道:“当然有了主意了,我和黄三哥商议了一下,决定留下人照顾老宅子。正好秦家老爹找到我说不想走,我想着,干脆让他老人家留下看着宅子。秦小六的小妹子也留下来照顾他。秦家祖孙作事挺妥当的,宅子交给他们也安心。给他们雇几名小厮帮忙,平日洒扫巡视便也罢了。”
  “甚好。”王源边喝茶边点头。
  “第二件事情呢,黄三哥说上了路之后先带着几个人快马轻装赶去益州,在我们到达之前找座合住大宅子。租或者买都可以。总不至于到时候住什么馆驿客栈,一大家子很不方便。若这宅子不满意,到时候再骑马找马找合意的便是了。”李欣儿道。
  王源点头笑道:“你和三郎这不安排的挺好的么?就这么办了。没想到十二娘现在也是治家的好手了,我很欣慰。”
  李欣儿知道王源在暗讽自己,嗔道:“小瞧我么?家里的事情现在我和黄三哥商议拿主意,还有兰妹妹她们帮着出主意呢。”
  王源看着扶着肚子靠在椅子上的兰心蕙笑道:“蕙儿现在主要安胎养胎,事儿就不要伤神了,等孩儿生下来之后,才可帮衬着十二娘操持家中的事情。”
  兰心蕙垂首道:“奴知道了。”
  王源放松心神,抬起脚来搁在凳子上伸了个懒腰道:“有些累了,我晚饭也没吃,肚子饿的很,可有什么吃食么?”
  李欣儿愕然道:“你这是去了哪里了,怎地连饭都没吃呢。”
  王源笑道:“路上再跟你们说吧,现在没精神说了。”
  青云儿起身道:“家里晚上没开伙,我去叫人拿些点心来给你垫垫肚子吧。”
  王源点头应了,青云儿去叫人取了几碟点心来摆在桌上,亲自给王源续了茶水。王源边吃点心,边听着众人商量明日的启辰事宜,明日几时起床,几时打点完毕,路上谁照管大车谁照管马匹谁照顾妇孺这些琐碎的事情。刚经历了下午的那场紧张之极的遭遇,此刻有一搭没一搭的听听这些琐事对王源来说不是烦恼,而是一种心情放松的感觉。
  但可惜,这轻松的感觉没持续多久,一盘点心吃了没几块,便见黄三拿着一张名帖匆匆从厅门口进来,口中叫道:“二郎,门外有客来访,这是名帖。”
  王源拍拍手接过名帖来,只瞥了一眼名帖上的名字,顿时如弹簧般的跳起身来。正议论事情的众人吓了一跳,都诧异的看着王源。
  李欣儿道:“二郎,怎么了?谁来了。”
  王源皱眉摆摆手道:“没事,十二娘和大伙儿都回内宅商议去吧,你们谁也不要露面,我和客人有要事要谈。”
  众人见王源面色郑重,心中甚是狐疑,李欣儿明白不是什么好事儿,但现在也学会了不去多嘴问话,只立刻起身带着众人离开前厅。而王源却已整整衣冠举步出厅,向院门口走去了。
  第389章 故事
  王家大宅门外,黑漆漆的夜色里站着三个人影,黑色的长袍,黑色的风帽将他们的身子完美的融入黑暗之中,若非后方两名黑袍人手中提着灯笼的话,几乎难以发现他们站在王宅的院门口。
  “李内侍,您怎么亲自来了?快请进,快请进。”快步走出门口的王源朝站在门口的那身材瘦削的黑袍人拱手行礼。
  李辅国举手抖了抖袖子,缓缓拱手回礼。风帽内的面孔被王源身后的黄三手中所提的灯笼照亮,丑陋坑洼的面容吓的黄三打了个激灵。
  “有礼了。进去便不必了,可否借一步说话,我有几句话想和你说。”李辅国沉声道。
  王源想了想点头道:“当然可以,只是来到寒舍却不进去喝杯茶水,岂非让我觉得招待不周。”
  李辅国淡淡道:“心意我领了,请吧。”说罢转身缓步下阶,朝空旷黑暗的王家大宅周围的空地上行去。
  王源无奈,只得跟出门去,黄三提着灯笼要跟着来,王源伸手阻止道:“三郎,你不必跟着我,就在门口候着,那里都不要去。”
  黄三只得止步,呆呆看着王源跟在神秘的黑袍人身后走向黑暗中。
  夜风冷冽,黑暗里传来马儿轻轻的嘶鸣声。王源用眼角的余光瞟去,黯淡天光之下,高高低低数十名骑士的黑色剪影驻足于数十步之外。不消说,那是李辅国带来的人手,马上要跟自己进行的这场谈话将很重要。一旦应对不当,这些人马可能便是李辅国带来索自己和全家人的命的。
  往东沿着开辟的小路行到王源日常和公孙兰练剑的一片空地上,走在前方的李辅国停下了脚步,缓缓转过身来。
  “王源,你应该知道我来找你的用意。你同我详细说一说吧。”李辅国沉声道。
  “李内侍找我何事?我根本不知李内侍的来意,您要我说什么?”
  王源的回答很出人意料,李辅国眉头瞬间拧成了个疙瘩。
  “我没心情同你打哑谜,我现在很捉急要知道事情进行的如何,你快说。”
  “李内侍,你的话我真的一点也没懂,我不知你今日的来意,还以为我明日赴剑南上任,李内侍来交代些什么话呢。忽然问我什么下午的事情,我当真不知晓。”
  李辅国冷冷看着王源,他不明白王源为什么装聋作哑,但他没时间和王源在这里猜谜,太子还在等着回话,太子三卫府的众将军还在少阳院中困着,距离子时陛下出关时间不长,他没时间浪费。
  “我问的是……下午你同李龟年一起去办的事情。”李辅国沉声道。
  “哦,原来是那件事么?早就办好了,办的妥妥帖帖的。怎么这件事如此重要?居然连李内侍都亲自过问?”王源笑道。
  李辅国意识到有些不对,皱眉问道:“你说的是哪一件事?”
  王源道:“不就是李龟年邀我去金花阁给贵妃娘娘献曲填词的事情么?”
  “然后呢?”
  “没什么然后啊。李龟年传了贵妃娘娘的口谕,我只能去了啊,在金花阁献了曲词之后,奉贵妃之命奏了曲子,修改曲词便于娘娘根据曲子和歌词编舞,之后我便离开了啊。”
  “就这样而已?”李辅国诧异道。
  “就这样啊,还能怎样?李内侍是要问贵妃娘娘说了什么话么?这我倒是记得几句,我复述给李内侍听,看看是否有可疑可利用之处。贵妃娘娘说……”
  “别说了。”李辅国摆手打断王源,双目紧盯王源压低声音厉声道:“你是说,今日午后李龟年找你去金花阁只是给贵妃娘娘演奏新词新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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