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样郎君_分卷阅读_34
好在苏氏下定了决心,又见四围无人,只余稀疏的风声和鸟儿清脆的啾啾声,他便清了清嗓子,把事情一股脑儿都倒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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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之前皇帝跟武思芳要了四十万,作者觉得不妥,改成了三十万,请读文的大大们注意一下。
2.本文设定女人生孩子,从怀孕到生产,身材一直不变形,轻松无任何负担,该干什么干什么,并且因为体内有了新生命会增加某些方面的能量或者力量(比如脑力或者体力)。另外很重要的一点是,本文设定女性生完孩子不坐月子,坐月子的原则上是孩子的生父。构思来源于,:《太平广记》卷四八三引尉迟枢《南楚新闻》:南方有獠,妇生子便起,其夫卧床褥,饮食皆如乳妇,稍不卫护,其孕妇疾皆生焉,其妻反无所苦,炊爨樵苏自若。……越族,其妻或诞子,经三日便澡身于溪河,返具糜以饷婿,婿拥衾抱雏,坐于寝榻,称为产翁。还有清代李宗昉《黔记》卷四:郎慈苗 ……其俗更异。产生必夫守房,不逾门户,弥月乃出,产妇则出入耕作,措饮食以供夫及乳儿外,日无暇晷。需要详情的可咨询度娘。
作者有话要说: 有话说:1.本来想拆成两章然后双更。后来嫌麻烦,就此作罢。
2.不知读者大大们有没有看过一部经典的老电影,《大话西游》。里面貌似有这么一句话:你以为你回到五百年前找的人是白晶晶,其实是紫霞仙子。作者从第一卷开始一直想要表达这个思想,不过鉴于写作水平十分有限,也不知读者大大看明白了没。如果没有,只好呵呵。抓紧走剧情,其他都是然并卵,赶着完结才是正经。
3.趁热发的,请帮忙捉。爱你们!
☆、不能说的秘密
武思芳瞠目结舌,原来武家真的有秘密。
很久以前,武思芳尊贵的老祖宗拓跋元桓和她姐姐两个争皇位,落了下风。后来,她去了封地,因此得了一座规模不小的矿山,没多久就发现了里面的宝贝。拓跋元桓秘密开采了山上所有的金子,暗自转移到别处去了。自打争储惨败,拓跋元桓看开了许多,她安于现状,成了胸无大志的人,对争夺天下大搞宏图霸业再没什么兴趣。因此拓跋元桓换了武姓,落户金流,也只是想安稳过自己的小日子。再后来,武元桓在不为人知的情况下,把这笔惊天财富深深地埋了起来,并立下遗训,告诫武家子孙后代发愤图强,勤俭努力,好吃懒做者一律逐出家门,坚决不可打这笔财富的注意。
那些金子最开始是躺在武家大宅的地底下,不见天日。不过总有人能够捕风捉影,查得些许蛛丝马迹,扰乱武家后人的生活。于是金流城关于武家财富的流言蜚语就渐渐多了起来。等到金子攥在了武思芳曾祖武挪音的手里,她便以酿酒为名,买下一个小山头,在山上种满了梨树,起名落玉。武挪音酿了无数坛梨花酒埋在梨树下,并借机花费了很长时间暗中转移了这笔财富。
百年过去了,满山的梨树都已是合抱粗了,武家后人传承了曾祖的手艺,每年都会在自家落玉山的梨树底下埋下很多自制的大坛梨花酿,等到了来年或者发酵更长的时间再取出来贩卖,同时在挖取酒坛的地方再重新埋下新酿的,是以人人都知道,武家落玉山的每一棵梨树下,都埋着好些陈年佳酿。只是没有人知晓再深挖上几十米,就会碰到那笔宝藏。甚至连武思芳的母亲都不知道。
武思芳的母亲武秋秋年轻时就是个好吃懒做,不学无术的女郎。武家几代单传,武思芳的祖母害怕家业败在武秋秋手上,下了决心要为武家找一个能撑起偌大家业的主父来。后来武家祖母去北都大名府做买卖,无意中见识了苏家小郎苏致谢的精明干练,对其赞赏有加,于是想尽办法,极力促成了武秋秋和苏氏的亲事。事实证明,武家祖母的这项决定十分英明。武秋秋从里到外都是靠不住的,好在有了苏氏,武家方才顺顺利利延续到了武思芳这里。
武家祖母去世前,一直都没有看到纨绔女娘武秋秋洗心革面,承继家业。无奈感慨之余,便对苏氏的信任超过了武秋秋,她将武家的秘密传给了苏氏,因此避过了她那个不着调的女儿。事实再一次证明,武家祖母又做了一回正确英明的决定。苏氏后来二嫁,可自始至终都守着武家的秘密,直到今日,才忐忑不安地告诉武思芳。
对于一个平日聒噪啰嗦的人来说,保守秘密无疑是一件痛苦的事情。好在苏氏总算卸下了心里的负担,他长长吐了一口气,看着两眼空洞,魂游天外的武思芳,伸出五指使劲儿在她面前晃了晃,武思芳才回过神来,喃喃道,“我现在才知道,……原来我真是这世上最有钱的人。”
怪不得她爹要把武家那小山头赎回来,刚开始她还以为是苏氏舍不得埋在山上的那上万坛梨花酿呢。
一想起自己如今拥有一座金山,武思芳就两眼放光,“……爹,…..你干嘛不早说啊….”
“……..!”苏氏照着武思芳的后脑勺抡起了巴掌,可惜被武思芳灵巧地躲开了。“好你个小混蛋!”
武思芳嬉皮笑脸,明明没有打着,还哎吆哎哟喊疼。她挽着亲爹的胳膊,摇头摆尾地讨好他,“放心吧!爹,只有自己挣来的钱,花起来才安稳呢!”
这倒是句实话。苏氏对武思芳的生存能力毫不怀疑。“我苏致谢的女儿是最有出息的,…….若是实在艰难,不妨取上点儿,渡过眼下的困境再说。武家东山再起,缺的只是时日罢了。……你是个肯吃苦的,爹相信你不会随意挥霍,人最终要靠努力活着才有意义。”
“爹说的真好。活着就该努力,不然多没意思啊。”武思芳自然表示认同。
“你祖宗有遗训,一不可夺天下,二不可争荣华,这你也是知道的。等你日后再成了家,将来有了子子孙孙,把这秘密,就传给最有出息的那一个吧。”
武思芳郑重点了点头,在徐徐微风中惜别苏氏。她知道了自己有这样一笔财富,刚开始无疑是吃惊的。慢慢地,也就坦然了。有也好,没有也罢,武家毕竟没到万劫不复的地步,随时都有翻身的可能。何况树大招风,她已经深深地领教了一回,更不可能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耀武扬威招人怀疑。再说武思芳也不是那种野心勃勃,要成就什么霸业的人,所以生活对她而言,该苦就苦,该拼就拼,和从前没什么两样。
至于秘密呢,也就是个秘密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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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还在继续,日子从忙忙碌碌来来往往中悄然流逝。武思芳之前损失惨重,如今身无牵挂,更是将所有的精力都放在重振武家家业上了。抛开不为人知的巨富不谈,只说拥有一座祖传大宅,外加一座山头一座田庄并两家酒肆的武思芳,如今还算得上是金流城的小财主。家产少的好处就是能够有更多的时间亲自去打理。财富虽少,但足够让不怎么讲究的武思芳生活得游刃有余了。
于是一切按部就班,田庄和山头都渐渐移交给了心腹去打理。武思芳操起了老本行,拿出当年在京都打拼的劲头来,亲自上阵买卖武家酿制的各类美酒。除了梨花酿和碧瑶光,武思芳亦开始尝试葡萄酒的酿制。她去年在前往西域的途中,路过沙洲待了几日,寻得机会学会了酿制中原稀缺的葡萄酒,所以如今燕国这地方竟只有她一人独揽这项技术。武思芳做好了准备,打算趁着金秋葡萄成熟时大展身手,假以时日,想必又是一笔可观的收入。
酒肆虽然只有两间,生意却出奇的好。到了后来,甚至还有许多外地来的商贾权贵专门跑来金流大宗购买。事实上,武家美酒味道虽好,但也绝不是什么珍贵稀罕物,可那商客们就跟疯了似,逼得武思芳供不应求。
金流武家酒的突然崛起,说来和燕国的皇帝有莫大的关系。据说当初是因为远在京都的皇帝以前品尝过金流武家酒,从此念念不忘。今上曾数次在宫宴上回忆她过去常常沾了武家家主的光,能喝到她亲手酿制的梨花酿和碧瑶光,并对此赞不绝口,直言武家酒乃是真正的好酒,世间少有,临了还十分遗憾只怕再也喝不到了……。宴席间众生百相,说者有意,听着有心,于是武家酒名动天下。
到了后来,就有人千里迢迢买了武家酒进献宫城,皇帝赞不绝口,意犹未尽之下,竟然御笔亲提了一块书有“琼浆玉液”的牌匾差人送至金流来。多少年来独一份儿的御赐,让黄州府乃至整个关西道上的商贾都眼热无比。
锣鼓喧天,武思芳看着京都来的公使,格外诧异。于是焚香叩首,恭敬接匾,众人瞧着热闹,对着武大娘子说了一肚子的恭维话,赞叹声绕耳不绝,直将武家酒夸得天上有地上无。
武思芳心里明白,暗暗冷笑。不过面上殷勤做足,应酬了整整一天,等散了场子,便哈欠连天地将匾推给老掌事赫连氏,打算好好睡上一觉。赫连氏不明所以,忙追上去问家主问怎么处理。
武思芳困顿无比,哈欠打得眼泪花儿都挤出来了,不耐烦道,“如今样子都做完了,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吧。”
“………”赫连氏没听懂,揣摩不来武思芳的意思。…….该怎么处理到底是要怎么处理?挂在宅子里还是酒肆,总得给个明话儿吧。
武思芳白他一眼,“你看着办就是。实在不行,劈了当柴烧算了!横竖家里可不比从前,能省两个是两个!”
“…..!”赫连氏一阵哆嗦。两百多万两银子买块匾,就这么着了?他擦了擦满头的汗,差人找了块上等的江南锦缎恭恭敬敬地包了起来,放在库房里了。
…..当柴烧?赫连氏可没这个胆子。他打算等家主平息了新仇旧恨,再捡个吉祥日子多放几串鞭炮伺机挂起来。毕竟有这块匾在,武家今后不愁没有好日子过。
众人皆不知情,只私下里感叹武家大娘子为人谦逊不张扬。御匾收起来自家供着,真是难得啊!这要是旁人,还不摆宴游街,夸耀几日?
对于皇帝的示好,武思芳很是不以为然。不过她毕竟是生意人,摸爬滚打了这么些年,气归气,买卖还是要做的。她才不管酒是怎么火起来的,有钱不赚那是傻子!打一棒子,再给个甜枣是么?很好。她心里憋着簇簇小火苗,乘机将梨花酿抬成了天价。至于碧瑶光就更别提了,那曾经是慕容还的心头好,可现在武思芳三天也就只卖一坛。
都想上赶着巴结皇帝是吧?没门。买得起就喝,买不起就滚。武思芳的这种心思反倒刺激了商贾权贵们的购买欲。物以稀为贵,武思芳的酒隔三差五就断货了,她也不着急,压着存着,无论如何,就是不出手。
武思芳的买卖日渐红火,手里有了余钱,她便考虑逐步买回武家从前的产业。兜了这么一大圈,武家总算是没有毁在她手里,而她也对得起武家祖宗了。 武思芳的人品和口碑在金流向来是首屈一指,手底下的都是从前跟着她的老人儿,不管是宅子里的,还是在外面为她做事的,个个死心塌地,忠贞不二。由此,她的生意步上了正路,虽然要恢复到从前那种规模,还需要时日,不过武思芳并不着急,吃了这次亏,她看开了很多事情,家业发达是必然的,急功近利可未必好呢。
天气一日日地热起来,武家小山头上的漫天碎玉早已换成了满眼翠绿。梨树上结出了小小溜圆的果实,一颗颗透着勃勃生机。不下雨也不忙碌的时候,武思芳就独自爬上山头,躺在她深不可见的财富上,品着树底下挖出来的梨花酿,看着天边的悠悠白云,感受着初夏时节暖风轻拂,彼时阳光温热,岁月宁静,日子再惬意不过了。
有时候阖上眼睛,一个恍惚,武思芳面前又会浮现出那个修长挺拔,俊美无俦的郎君来。他仿佛就站在云端,一如很久之前那样,高不可攀。可是一转眼,他回眸望着她,或严肃,或优雅,或深情,或嗔怒,或嬉笑,一切都是那样熟悉。她的心肝脾肺隐隐生疼,这个人曾给予她一生从未有过的美好,可是如今也只能将他深埋心底,尽量克制自己忘记过往,不去回忆。
武思芳在武家祠堂发过毒誓,彻底断了自己和潘毓的情缘。是以她心中明白,唯有彼此不牵扯,两个人才能安然无忧。自打上交了那笔钱,潘家的案子很快就有了定性。潘家老主父黄氏从流放地召回京都养老,潘姝虽然折腾了一点小动静,但后来回归潘家,还是洗脱了罪名,皇帝既往不咎,打算重用潘姝,竟封了军职给她,让她成了燕国年纪最小的忠武将军。
至于潘毓,他仍需承担部分责任,早先就撤去了云麾将军一职,从牢狱里放出来之后,连降两级,留在羽林卫继续做他的郎将。不过,后来有人说潘毓渎职,从不点卯。皇帝无奈,又留他在北衙做了三十万禁军的教头,结果潘毓使性子不干了…..,…..还有人说他遭人排挤耻笑,心灰意冷,上太清山修道去了…….
京都传来的消息五花八门,武思芳也就听这么一耳朵。不管怎么说,结局都是好的,因为皇帝没有食言,为武思芳的那一大笔钱做出了一个明确的答复。而武思芳也不去刻意探听事情的真相,她最在意的不过是潘毓的安危。其他的,早已和她无关。
他们都有各自的路要走,过往是一场云烟,无论曾经如何缠绵悱恻,终究是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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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本文新角色女主的曾祖武挪音由亲爱的作者挪音大大友情客串。谢谢!
女主的母亲武秋秋由亲爱的读者立秋大大友情客串,谢谢!
作者有话要说: 有话说:1.武大的好日子已经开始了。从下章起,该虐谁咱们就虐谁哟。虐得到最好,虐不到就算了。好了,打滚求个收藏添动力!
2.每次都会趁热发,所以请大家帮忙捉。爱你们哟。
☆、亲事
景初七年的春天,燕国派去齐国和谈城池买卖的使臣未能很好的完成使命,齐国小皇帝做不得主,握着实权的四院大王起了内讧,最后因为价钱以及其他因素没谈拢,将这事儿搅黄了。燕帝慕容还终究没耐住性子,不顾朝臣反对,孤注一掷,御驾亲征。
两军在燕齐北边界对垒,双方都是伤过元气的,气势上皆大不如前。齐人虽骁勇善战,但心有不齐,燕国实力早已薄弱,不过皇帝亲临,军中士气大涨。慕容还披挂上阵,关键时刻亲手射杀了齐国最负盛名的南院大王,燕军在异常艰难中取得了胜利。
齐人生惧,吃了头亏便望而却步,想要休战谈和,继续商讨四州买卖事宜。慕容还深知燕军实力,眼下再也负担不了任何战争,于是开始装腔作势,就坡下驴,双方最终平息干戈。有了谈判的筹码,慕容还连恐吓带威胁,齐人当中虽有心知肚明的,但也无力回天,燕国到最后只用了八十万两银子购买了四州,连原先预想的五分之一都不到。燕齐双方在两国北边交界檀月城签订檀月之盟,确保彼此友好往来,再无战事。
皇帝得胜回朝,多年的心愿以偿,激动了好些时日,野心越发地膨胀起来,休整没过两天,心里又拨拉起了算盘珠子。在取得一干文臣武将的支持后,慕容还打算缓过了这口气儿,继续屯兵金流,准备随时攻打西边的夏国。将来若能顺利拿下夏国,不仅能掌握西域与燕国的贸易主动权,还能对齐国形成包围之势,届时燕国北边的齐国便如囊中之物,毫无优势可言。燕国东边临海,南边一些弹丸小国诸如白蛮、图番不过是苟且偷生的蝼蚁,根本不足畏惧,到时候一脚碾过去,再无忧患。
燕帝慕容还的美梦似乎就要实现了,征伐天下指日可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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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所有的人都过上了自己想要的生活,走上了自己该走的路,慕容还本该加紧步伐一展宏图大志,尽快实现天下一统的局面,可惜刚开个好头,就被开春以来燕国几十年难见一回的洪水灾荒严重干扰了计划。景初七年自春天开始,雨水连绵,西、北边尚可,东、南边儿到了夏季,大雨不断。或许是上天有意给慕容还一心穷兵黩武的惩罚,眼看到了秋收的时节,横穿燕国土地的金流大河以及大沅江在中下游轰然决口,暴雨引发的山洪也席卷了大量泥沙肆虐而来,接连吞没了关内道、河东道以及河南道绝大多数农田,水患泛滥,瘟疫横行。灾荒严重,粮食颗粒无收,国库空虚无法即刻支应,百姓苦不堪言。活下来的人背井离乡成群结队逃荒要饭,可依旧是饿殍遍野,浮尸满地。
东南边儿遭此天灾,西北边儿则安全很多。就拿黄州府下辖的小县金流城来说,这地方处在金流大河的上游,自古以来就是兵家必争的福地,雨水虽多但并未构成威胁,早些年修的堤坝又是牢不可摧,如今倒成就了好年景,天灾人祸丝毫没有影响到这里。除了城门口隔三差五出现逃荒的流民,很少有人能意识到南边儿的水患灾荒到底会严重到什么程度。
武思芳对这场灾难自然有所预料。她和慕容还一样,都在赌,她赌的是武家翻身的时机。慕容还一心扑在霸业上,陷入执念而不自知,难免对民生大计无法顾及。年初曾有官员上书此事,谈及今年雨水异常。慕容还的心思不在这上头,和大多数朝臣参考了以往的经验之后,并没太当回事。 当初皇帝感慨燕国没有多少储粮的时候,武思芳就意识到这是一个很好的契机。即便没有水患灾荒,缺粮也只怕是迟早的事情了。想必慕容还这一回急得四处蹦跶呢吧。入秋以来,燕国的粮价在东南边八道行市上翻了数倍,并且已经波及到了西边,再这么肆无忌惮涨下去,国朝.动.荡在所难免。
武思芳猜的没错,慕容还确实慌了。连年的战争使得粮仓里空荡荡的。每次打仗调度粮食,她都是在憋着一口气跟老天打赌,赌大燕连年风调匀顺,赌上天佑她霸业可成,赌燕国没有天灾人祸,可惜这次她输了,救济不及时,灾难引发的后果是她不曾预料到的。
慕容还为了打仗,曾经想尽多种办法从燕国富裕商贾的荷包里套钱,国库目前尚有点盈余,朝廷也拨了钱派了人尽快抢修大坝,疏通河道,可这些都解决不了眼下最主要的困境。如今行市粮价成倍上翻,户部要纳粮,也得出高价,局面脱离了朝廷的掌控。整个大燕国似乎都陷入了缺粮恐慌中,没多久,河南河东两道流民暴.动,万民聚众揭竿而起,打着替天行道的旗号,到处杀贪官打土豪,抢田地,占山为王。局势混乱,尤以河东道良山盗匪为最,并日渐形成气候,朝廷初次派兵镇.压,便惨败而归。
皇帝尽快完成宏图霸业的野心因为这次灾荒搁浅,她向天下下罪己诏书,检讨自身,并郑重承诺今后一定会广施仁政,福泽万民,以敬畏上天的惩罚。可是空口无凭没有用,慕容还无粮可济,形势严峻,她整宿整宿都睡不着觉,只有二十一岁的年轻帝王一筹莫展。眼下秋收彻底没有着落了,青黄不接的阶段最难熬,慕容还开始想法子向富裕的地主们筹粮,可这样的年景,地主家也没余粮。别说叫人都把粮食捐出来,即使拿钱去买,掏不出天价,也没人愿意,都捂得严严实实的,哭鼻子抹眼泪使劲儿装穷。
闲话少叙,只说武思芳自打从西域回了金流之后,陆陆续续收了关西道上不少粮食。她自然可以趁火打劫,狠赚一笔,如此一来,武家从前的那些产业全盘收回自不在话下。只眼前她端的很稳,并未急着出手,依旧不咸不淡地以卖酒为主,静观其变。
武思芳早在交了银两给慕容还的时候,她就通过史书海转告皇帝,粮食折成了钱,她除了自己家,是一无所有的穷光蛋。慕容还当时急需的是银两,听到这事不以为然,一脸没有也无所谓的态度。而眼下在武思芳看来,潘毓已是安然无恙,所以这回就是白扔给狗 ,也不会让慕容还拿走了。天下是她慕容还的天下,动荡也好,民不聊生也罢,与她武思芳何干?
水患之后,户部派出不少官员来收成好的地方筹粮,发到关西道黄州府来的几人里面就有黄州府金流人氏史书海。事实上,史书海大人的压力比上次筹钱时更大了。
武思芳料想着这书呆子还会来找她,叮嘱了掌事开门迎客,不要给她这老朋友什么脸色,毕竟人家是有官职在身的,该恭敬还得恭敬着。果不其然,史书海只带个长随冒雨找上门来,武思芳慢条斯理打发人端茶递水,做出一副打算只叙旧情,不谈其他的模样儿。
中秋之后,天气渐冷,连日阴雨不断,下得人心里好不烦躁。史书海起身关了花厅的窗户,将那淅淅沥沥的声音和丝丝潮湿冰冷的气息杜绝在外面。她回头望着武思芳优哉游哉地倒了一盏茶,递到她面前。热气袅袅,缥缈得如同武思芳脸上的表情一样。她抬眼看了看史书海,淡淡道:“咱们有日子没见了,有什么好事儿慢慢说吧,我有的是时间。”
史书海心急如焚,她哭丧着一张脸,奔过去紧紧拽着武思芳的胳膊,急急问:“别扯那些有的没的,…..你真没有粮了?你不是曾经答应圣上三十万石么,我知道你这人心眼多,拿出来救救急吧,….买还不行吗?”
“……..”武思芳一顿,这人也是,真够耿直的,连客套两句都省了。“……..这是朋友该说的话么?”
“我知道你有,放心!我不跟别人说,户部征粮,银钱有限,不然我也不来找你呀。看在咱们的交情上,卖了吧。”
“多少钱买?正常行市的十倍行吗?你出得了这个价,自然有卖家。”武思芳瞪她一眼,“我不就是欠你一万两没还么?这就上赶着要粮食了?皇帝派你来的?……..三十万石,我当初不是说了嘛,至少得攒上十年,才能攒够啊。你看我现在穷嗖嗖的,哪掏得起呢。再说了,虽然我读书少,但也知道‘信者,君之大宝也’1!”
“别装了,你何止有三十万。…….若是能掏得起十倍的价,我至于这么煎熬?”史书海压压额头,痛苦不堪。她虽不是武思芳肚子里的虫,但毕竟是从小一起玩到大的朋友,史书海太了解她,武思芳这人心眼儿活泛,就这么一转眼,不知道能生出多少馊主意来。其实怎么着都行,别给她下套就好。“圣上当初也是无奈才会伸手向你要钱,她后来对你也是诸多照拂。若是这次你能帮她解决眼下的麻烦,她必念你的情!”
“我要她念情作甚,我宁可念你的情。再怎么说,我们也是一同长大的不是?”武思芳不以为然。心中暗道她没出手搅翻行市,算是很厚道了,不然这大燕江山慕容还如何坐的安稳?“其实,你应该把刚才对我说的这番话跟黄州府的粮商们多说上几遍,今日拿粮食出来,明日皇帝自然会记着她们的好。”
史书海连番叹气,武思芳避重就轻,跟她绕圈子。经年的好友又如何?到了这份儿上,各为各的图谋,谈不上孰是孰非。史书海如今在黄州府下辖也就凑了三万石粮食,这点儿东西给苦难的百姓们填牙缝都不够呢。年头上开始,武思芳将关西道上的余粮都收得差不多了,她出了那么大的事,依旧巍然不动,关键时候亲爹苏氏又助她一把,即便她后来看上去忙忙碌碌地卖酒,却依旧不显山不露水地通过各种渠道收粮。武思芳虽然做得不动声色,可是史书海有备而来,摸得门儿清。史家在金流背景雄厚,寻根查源,早晚也能找到武思芳头上来。
这些事情皇帝不知,可史书海清楚。她这发小真不是个省油的,如今武思芳站在上风口,若是惹急了她,指不定翻出什么大浪来,到时候可就不好收场了。史书海苦思冥想之际,少不得拿出之前想到的损招儿对付武思芳了,先乱其心志再说。她清清嗓子,对着悠然自得的武思芳说道:“不如我们各退一步吧,国库银两不多,你放低粮价,也是只赚不亏啊。”
“没粮,不卖。”武思芳喝口茶,心道书呆子在官场滚了一圈,比从前可油多了。
“有件事想来你还不知情,不过我想你可能会比较感兴趣。”史书海复又起身,在武思芳耳边低语几句。
武思芳闻言,脸色变了几变,阴晴不定。“我不信。”
“我也不愿意相信。不过空穴不来风。”史书海眨眨眼。
“真是欺人太甚!拿这个要挟我?”武思芳冷笑,“我在意他不假,可不知道慕容还在不在意燕国,在不在意天下人的死活?我如今的筹码,她可拿捏不起!我倒要看看,她敢动上一根汗毛试试!去她大爷的!我叫她皇帝也做不了!”
“武大,我知道你厉害。…..退一步吧,就当给咱们这么多年友情一个脸面。”史书海苦口婆心地劝,“我若是不被逼到这份儿上,也绝不会来找你。谁都不知道你有粮,可我清楚。我自不会说,只要你放低粮价,朝廷能买得起就好,天下百姓不易,灾荒年景,真是惨极了,换着吃孩子的都是常事。…..再说了,前几日我看你和贺兰家合起来在城门口支了个小粥棚给流民呢,你也看见那恓惶劲儿了不是?……你一向是咱们金流城的大善人,谁人不识,哪个不晓啊…….”
“……..”武思芳游移不定,她被史书海先前告知的秘.闻搅得心慌意乱。
史书海乘机说了一筐又一筐的好话,从天下百姓说到帝王臣民,从为人处世说到积德行善,连长篇大论之乎者也都用上了,激昂之时,把自己都感动得眼泪哗哗的。
武思芳本就被史书海之言搅得烦躁,失了定性。到最后,竟也被她说哭了。她抹了抹通红的两眼,骂道,“铁嘴铜牙,你比我爹牛气!罢了,我又不是什么歹人,应下了!去年行市价的两倍,赶紧滚回去拿钱!别让我后悔!”
“好嘞~!”史书海带着候在廊檐下的长随一溜烟儿出了武家大宅。自打上次骂战落败,她留个心眼儿,时常练习一下嘴皮子,虽然跟武思芳的爹没法比,不过关键时刻能派上用场就好。
史书海前脚一走,武思芳便转过弯儿来。她想起刚刚从史大人嘴里获知的消息,不由得火上心头,当场连摔带砸,“武晗你个王八蛋!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武思芳发泄了一遍,还是不解气,操起棍子淋着雨,满宅子乱舞。
老掌事赫连氏凑巧过来找她,冷不防迎头挨了一下,于是放开嗓子一路哀嚎:“大家快跑哇!家主要杀人啦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