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厂卫相公_分卷阅读_28

  擦完眼泪才觉不妥,冷临尴尬地收回手,说道:“你若想回家,我便将你的身契给你,自去寻了爹娘吧。”
  “不,奴婢还要伺候少爷。”婉苏自然不能走。
  “不妨事,我自己一个人习惯了。”冷临说这句话时,底气有些不足。自己此前是一个人惯了的,婉苏刚来时还有些不适应,觉得吵闹。可此时说了这话,却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是不想让她走了吗?冷临低了头,心绪烦乱。
  “奴婢没有家了,再回去也是被主人卖了,还不如跟着少爷,少爷至少不会像旁的人。”婉苏说完,抬眸看看冷临。
  冷临想起贞娘的遭遇,有钱人家的下人,也就是件摆设,物事。“你放心,此后都不必担心,我说过的话都作数。”冷临笑看着婉苏,不再说要还了身契的事,心里竟有那么一丝希望,希望她永远待在冷府。
  “我在这里多谢少爷了,啊不,奴婢多谢少爷了。”婉苏吐吐舌头,有时还是改不了口。
  “此后你不必自称奴婢,不习惯便随意了。”冷临勾起一边嘴角,目光温柔笑道。
  许是说了些话发泄出来,冷临只觉得心情舒畅许多,喝得浑身舒坦,便由婉苏扶着往回走。“小婉,你说这大雁不辞辛苦每年要飞上两次?若是南北气候都是一般,这该多好。”
  “那也少了许多乐趣,您知道这一路上,山高水远的,可是j□j发生的绝佳时机啊。”婉苏也浅酌了两杯,加之气氛不错,便逗趣道。
  冷临本是一句玩笑话,小时候的自己满脑子都是怪念头,也这般问过母亲和冷管家。母亲只会木然地摇头,冷管家只会挠着头皮翻眼珠,倒是婉苏的回答很是有趣。
  “还有啊,为何大雁要南北飞,有的鸟却不折腾。”冷临又问。
  “肯定是大雁里头好色的大雁多,这才带动了这风气。保不齐除了公大雁母大雁,还有那两只母大雁情投意合呢。”婉苏说完忙住了口,心道怎么就顺口溜出来了呢,看来不能喝酒啊。
  冷临酒醒了大半,心里生疑,却觉得婉苏一个未出阁的小丫头不会明白那种事情,狐疑着回了府。
  关府于次日便撤了这案子,王取也无可奈何。承春是关家的丫头,又是死契,若是主人家不追究,即便到了金銮殿,也是无人能置喙的。王取便派了人观察关家,连日来却毫无收获,正打算就此罢休,关碧儿却又寻上门来。
  王取听了关碧儿的话,急匆匆带着她来到冷府。
  “小女子晓得这是强人所难了,我爹都已撤了案子,小女子却要大人您继续查下去,实在不该。”关碧儿一脸歉意。
  “关大小姐客气了,这案子本官可以查下去,凶手也大致现行,只不知若是查了出来,关大小姐意欲何为呢?送官法办?息事宁人?暗下毒手?”冷临问道。
  关碧儿咬咬嘴唇,忽地抬头对上冷临的眸子说:“小女子只想知道,下一个出事的人会是谁?”
  冷临没说话,往后靠了身子,默然不语。
  婉苏心想着关碧儿倒是个明白人,以关老爷做事手段,任何辱没家风之人,都活不长。
  “其实也不必再查,你且回去问问小门处的婆子,十八那日关二小姐可有出府。”冷临不语,若是再查下去,恐怕会牵扯出关家小姐和丫头的丑事,这也是他不想的。那明显纤细的指痕印迹,绝非陆仁所留。至于到底是何人掐死承春,冷临如今也不好下结论。
  关碧儿倒吸一口凉气,缓缓说道:“昨夜,观荷同送音都死了,跳井而死。爹爹连夜叫人掩埋了,府里再无人提这事。”
  王取见关碧儿一脸的孤戚,心里不忍便劝道:“莫怕,都过去了,此后应不会再出这事了。”
  关碧儿歉然一笑,眼角泪水欲滴,却又摇摇欲坠。“叫大人看笑话了。”
  “这有何笑话,你不知道,我西厂办过多少案子,比这难以置信的多了去了,你想听啊,我能给你讲上一夜。”王取笑道。
  王取见关碧儿露了笑脸,忙再接再厉,连讲了几个逗趣的给她听。婉苏同冷临交换了眼色,心照不宣地勾起嘴角。
  关碧儿破涕为笑,一扫方才的颜色,竟也认真听了起来,不时插嘴问几句。
  王取心花怒放,只觉得冷府再不似以往般冷清,便连这书房都似酒肆般热闹起来。
  听到王取讲到一户人家的父亲,将女儿许配给一个纨绔时,关碧儿本来多云转晴的脸忽又冷了下去。
  “怎了?我说错话了吗?若是有何说得不对,该打该打。”王取说完自己拿了手作势抽打,逗得关碧儿又勉强露出笑颜。
  “王大人说笑了,大人并未说错什么,是小女子心里有事。”关碧儿低头漠然道。
  王取本欲再问,却听关碧儿的丫头风风火火寻了来,李妈妈刚把人带进来,那丫头便上气不接下气地扑倒在地。“何事!这般莽撞!”关碧儿嘴上问道,心里却是咯噔一下。
  “大小姐,二小姐被老爷送上了车,说是要送到祖庙里养病。”那丫头刚说完,关碧儿便惊得坐了回去。大户人家的女儿,进了祖庙养病,这辈子无异于将伴着青灯一世了。
  第四十五章 人世哪得十全法
  第四十五章人世哪得十全法
  众人追到半路上时,恰将关府的马车逼停在路边。
  “大小姐,这是老爷的意思,二小姐身染重疾,不能待在府上了。”一个粗壮婆子上前拦住关碧儿,随即冲着身后的丫头使眼色。
  “哪来的老狗,敢阻大小姐,拿开你的脏手!”关碧儿身边的丫头声高力大,一下子便将那婆子推到一边,关碧儿也得以闯了上去。
  其他丫头不敢碰关碧儿,待其到了近前,猛地一掀帘子,见关百合正睁着死鱼般的眼睛,痴痴看着车顶,头发散乱,衣衫不整。
  “二妹妹莫怕,姐姐这就带你回府,定叫爹爹收回成命。”自从冷临将那翡翠珠子拿出来,问了自己这物的归属后,关碧儿便明了许多。气冲冲回府质问关百合,得到的却是模棱两可的回答。
  毕竟是自己的妹妹,虽说不是一母同胞,但也流着同样的血。关碧儿不是正义道士,承春是个丫头,情感上还是比自己妹妹还是差了许多。
  关百合听了关碧儿的话,眼角流出一滴泪,不屑撇嘴,却不发一言。
  “百合,同姐姐回府,这些下人不敢的,莫理他们。”关碧儿伸手想要去扶关百合,为其整理前襟。
  “莫动我,哪个都莫动我。”关百合冷冷说道。
  关碧儿愣了一下,慢慢收回手。
  “你这人好生无礼,你大姐姐为了你的事,费了多少心你可晓得。得知你被带出府,一路上急哭了几次,这才赶到,你还长了心没有!”婉苏实在气不过,那日在她娘的院子里,便瞧见她对自己母亲无礼的态度,此番又对亲姐如此,便忍不住说道。
  说完后怕引起旁人注意,又往冷临身后躲躲。冷临见状不着声色地挪了身子,将婉苏挡在身后。
  王取也气关百合的态度,轻轻将手搭在关碧儿肩上,感受到她微微发抖。
  “我的心,早死了,随着承春的死,早死了。”关百合苦笑道。
  “如此说来,是观荷杀了承春?”冷临问道。
  “不,是我杀了承春,我恨她不守誓言。说好了的,我们三人一辈子都在一起,她却听了夫人的话,去那流盼河。”关百合说着慢慢起身,袖口里露出一柄短刀。
  众人一惊,冷临护了婉苏、王取拉着关碧儿往后退。
  “二妹妹,你胡说什么!姐姐带你回府,姐姐护着你。”关碧儿急道,若没有王取拉着,便要冲上前去。
  “哪个都莫上前,不然我立时抹了脖子。”关百合忍着身上的痛,慢慢蹭下车,拖着脚走到路边,下面便是深沟。
  “姐姐是夫人亲生,自然不知道妹妹的日子,妹妹用的都是姐姐剩下的,连丫头,都是要去做了炮灰,这才送到妹妹屋里的。我原本就与承春交好,那日夫人将她给了我,你不晓得妹妹多高兴,观荷、我同她三人便可一生一世在一起了,哪想,却是叫承春去见那人。”关百合站在路边,山风吹来,额角的发更乱了。
  “姐姐可晓得,原来你去了书信约见陆家公子的事,夫人和老爷早便晓得了。他们舍不得打你,便想出了这出戏,想叫陆公子无脸再娶你。你看看,都是为了你,所以承春就得做那抛头露面之事,送音也被老爷私下交代了,换了你的书信,观荷也被安排了去见证这一切。”关百合脸上泪痕未干,又留下了热泪,转头说道:“我娘被赶出了府,我日子也不好过,不过妹妹还是要感谢姐姐,这么多年对妹妹的爱护,妹妹心里记着,妹妹都记得。”
  “你莫做傻事,回来啊。”关碧儿瞧见关百合手里明晃晃的短刀,又急又怕。
  关百合眼里满是绝望,木然说:“原本以为还能活下去,可没想到观荷也死了,妹妹不想活了。”
  “想想你娘,想想你生母,你忍心她一个人吗!”婉苏叫道。
  “我被押到家庙里苦度余生,再没机会出来,这与死有何区别?娘她依旧见不到我。若是叫她晓得我被关在庙里,定会煎熬一生。不如便是意外死了,如此她老人家伤心一阵也就罢了,好过生生熬着。”关百合释然说道:“妹妹再求姐姐件事,时不时去看看我娘,算妹妹最后一次求姐姐了。”
  “你说什么胡话!说什么胡话!”关碧儿痛哭,心如煎熬。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鸟之将亡其鸣也哀,两位大人,承春是我杀的。那姓陆的贼人见了承春的相貌便顿生歹念,承春也是不自爱,两人做下那苟且之事,人家却不认账!”关百合恨恨道:“男人没一个好东西,若是能有来生,我还是同她们两个,一辈子守在一处,一辈子。”
  关百合顿了顿,又道:“当时我见那姓陆的走了,便上前质问承春,一言不合便失了心智,将她掐死,本以为循着姓陆的手印,便能掩盖自己的手指印,没想到还是棋差一招,将那随身带着的翡翠珠子遗失。连爹爹都晓得了,将我毒打一顿,我本是死不开口的,哪想他活活打死了我所有的丫头,还要将我送入家庙。什么都没了,活着也是无趣。”
  “无事的,爹爹不会为一个丫头要你的命的。”关碧儿哭得梨花带雨,被王取扶住站立不稳。
  婉苏听了这话,不自在起来。虽说自己不是丫头,但现在的身份毕竟还是冷府的下人,不免低了头咬咬嘴唇。
  忽地,一双手牵住自己的衫角。冷临微微侧身,伸手将自己拉向他。
  婉苏顿觉心里暖暖,这是鼓励、后盾、安慰的意思,抬头看向他的侧脸,依然冷峻。
  “不是他要不要我的命的事,我本就不该出生在这世上,对于爹爹来说,我是多余的,对于夫人来说,我是碍眼的,对于娘来说,看到我便是眼泪,不如随她们两人去了。”关百合冷笑道,声音开始嘶哑,说得断断续续。
  “妹妹以为姐姐就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吗?我们做女儿的,哪个不是父母的肉,但是父母也是整个家族的,他们要为整个家族着想。你以为姐姐过得好吗?姐姐也得嫁给不喜欢的人,你晓得吗?爹爹为姐姐觅的新婿,是如何的纨绔不羁吗?姐姐还不得忍着,要为整个关府着想,才是我们的本分。”关碧儿说完,哭得更是撕心裂肺。
  王取听了嘴唇微颤,不自觉又将关碧儿拉紧。
  “至少,爹爹还未拿你的婚姻大事做阶梯,妹妹如若到了姐姐这步,又有何作想?幸好姐姐与陆家公子并无情意,如若两小无猜的情意,此番退婚便是拿刀子戳你姐姐的心啊!”关碧儿哭得声嘶力竭,又道:“你回来,你听姐姐的话,爹爹将你送入家庙,只不过为避风头,待这事过去了,便将你接回府来,我们一家人一起,多好。你想想以往般情意,姐姐教你刺绣,习字,多好!”
  关百合似有松动,毕竟观荷同承春死了,还有亲娘在,再有一丝希望,还是希望能在母亲跟前膝下承欢的。
  “你回来,莫傻了,姐姐回府叫爹爹将你送到外头庄子里将养一段时日,再将你接回府。爹爹若不应,姐姐便以死相逼不嫁了,咱们姐妹一心,一定好好的。”关碧儿见关百合似被说动,心里一松。
  “姐……姐。”关百合再说话,便觉嗓子发紧,竟不能完整突出一个词,心里一惊,难以置信地皱了眉毛,赶忙说道:“爹爹给我喝的药,喝……的药……”
  关碧儿也呆了,忙喊道:“快回来。”
  “爹爹要毒哑我,像送音……那般……”关百合眼里满是惊讶,满是不信。
  “不会的,不会的。”关百合大叫,声音如鬼魅般嘶哑,随即又将双手放到眼前。“为何看不到,为何?天黑了?爹爹要毒瞎我。”
  忽地大笑,是那种声嘶力竭的笑,是那种绝望无助的笑,是那种释然决绝的笑。随即拿了短刀深深插入自己脖颈,接着滚下了深沟。
  婉苏吓得紧紧抓着冷临的衣襟,王取则将失控的关碧儿紧紧抱在怀里,任其捶打撕咬也不放手。下人们已经跳下去救人,关碧儿是个千金小姐,本就没多大力气,此时也只能软着身子哀嚎。王取紧紧抱着关碧儿,下颌抵着她的头,另只手拍着抚慰她,心疼欲碎。
  “还有这等事?我怎就没赶上。”古阵拍着大腿,不由惋惜道。
  冷临还道婉苏不明白这其中的内情,瞥了一眼那边兀自研磨的她,假意道:“那关百合见承春被人欺负,又想到小姐妹间近似于结拜似的誓言,便是要一辈子都做姐妹的,怒其不争便与承春口角,失手掐死了人。姐妹间的情意最是纯真,倒也有趣。”
  古阵看了冷临的神色,也想起婉苏在场,便咳嗽两声说:“是啊,莫说闺阁间,便是没有血缘的兄弟间处好了,也是胜过亲兄弟的。”
  见婉苏不说话,冷临心里没底,又道:“要说这关百合还真是看中手足之情,见观荷也死了,又被老爹毒了眼睛和嗓子,自然不想活了。”
  古阵捏着下巴瞟了眼婉苏,附和道:“可不是,我若有个这般兄弟,也算不枉此生了。像那桃园三结义,可真真是羡煞旁人的。”
  冷临鼻尖见了汗,自从崖边听了关百合的话,回来后一直心里惴惴。倒不是为了命苦女子悲哀,各人有各命,庶女本就是这般活法。自是为了婉苏发愁,不知这丫头听进去多少,记得多少,又懂得多少。
  冷临搜肠刮肚,几欲说不下去了,正慢慢张了嘴措辞,那边该天杀的婉苏终于说话了。“可不是,奴婢也想有个这样子的闺蜜,受了男人欺负也不怕,至少有个人说说话。”
  两人俱都松了口气,冷临还偷偷抹了抹鼻尖上的汗,终于放下心,这丫头还是块净土。
  婉苏面上懵懂,心里却早就演练了许多遍百合花开的景象,琢磨着两个女人要如何行事。见冷临与古阵你一言我一语说个不停,本不愿搭理这两个门缝里看扁人的家伙,可自己若是不做出一副样子叫他们放心,想必两人会累死在这件事上,便无奈说了句话。
  古阵松了口气,留下话约好过几日一同看那镇南城来的戏耍班子后赶忙离开,婉苏则继续磨墨。
  “少爷,您这写的是什么?”没办法,这身子原主的履历上注明了是不识字的,自己可要装像了。且婉苏也确实不会写,只能凭借那一点记忆,再通过上下文联系,识得几个繁体字罢了。
  “想学吗?”冷临提笔蘸了墨,问道。
  婉苏点点头,在这儿混,可不是如此简单的。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那可行不通,学会了字,即便被卖了还晓得被卖到何处呢。
  “为何想学?”冷临饶有兴致问道。
  “不想做睁眼瞎,被卖来卖去,死了就死了,跟猫狗似的,主人家说不追究就白死了。”婉苏想了想说道。
  冷临听了心里一动,看着婉苏认真的模样,娇小的身子,眸子微微一动。
  “此后我来教你。”冷临笑道,先写下了一个“小”字。
  嘴角微微勾起,冷凌看着纸上的字,越看越觉得舒坦。
  与冷临破了案子职场得意不同的是,那边的王取情场失意了。
  “你想好了吗?可是真的愿嫁?若有半点委屈,自有我为你做主。”王取站在关碧儿身后,柔柔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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