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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师_分卷阅读_309

  饶是如此,五日后,依旧变得声音沙哑,形容枯槁,彷如即将枯萎的鲜花。
  以为其必死,宫人放松警惕,未再送药。
  不料想,刘良女竟身藏剪刀,杀死杨乐工,换上一身男衫,当夜潜逃。
  临行之前,放火烧屋,躲藏暗处。趁一片混乱时,寻到后门,故技重施,以利剪杀死守门的婆子,自掘开的土道逃出。
  大火熄灭,乐工的尸体已成焦黑。
  房内家具摆设,衣物乐器,俱被付之一炬。婚书契纸自不可寻。
  刘良女不见踪影,找遍四周,也未能寻到踪迹。
  宫人自知办错差事,跪在王妃脚边请罪。
  王妃未见生怒,反令其起身。其后,唤人取来两张身契,至太原府衙,划去杨乐工和刘良女的户籍。
  “人死了,户籍留着无用,自当销去。”
  宫人低着头,只觉寒意从脚底升起。
  太原大同,都是边塞之地。
  寒冬腊月,设法逃出王府,未必能活下去。加上没有户籍,遇上巡检,必做流民处置。
  运气好的,发卫所充仆妇。运气不好,迷路跑到北边,遇上鞑靼游骑,被掳至草原,更是生不如死。
  在晋王妃眼中,刘良女有点小聪明,也是微不足道的虫子,随手能够碾死,不值得再费心思。反而是宁夏生出的麻烦,才更需用心。
  左思右想,忆起日前兄长送来的家信,脑中灵光一动,立即动笔,写下一页纸,令人送给晋王。
  前番蓟州大战,边军缺衣少粮,军饷不足。晋王府慷慨解囊,送出米面千石,肥羊百腔。
  吃过王府的米粮,不求感激,好歹知晓王爷对朝廷的忠心。
  留在镇虏营的佥都御使杨瓒,深得天子信任。如能请他帮忙,拦住闫璟,截下大逆不道的书信,王爷再上表自陈,举发安化王和宁王,有极大把握,求得圣上开恩,免去一场大祸。
  看过王妃之策,晋王茅塞顿开,颓然一扫而空。
  当即写下书信,派遣王府长史,持腰牌印信赶往蓟州。
  信中大篇惊惶悔过之词,誓言举发不轨之人,以报天子。对拦截闫璟,烧毁书信,只字未提。
  如此行事,即便杨瓒上交,天子震怒,也有借口推脱。
  假若杨佥宪能顾念前情,网开一面,晋王府上下都会感激。这么大的人情,足够晋王掏空半个私库,再送粮万石。
  信送出,晋王郑重谢过王妃,犹不敢掉以轻心。
  召来幕僚,动笔写下一封上表,痛陈年少之时见识浅薄,神短气浮,庸目俗耳,以致被奸人蒙蔽,生出怀怨之心,实罪该万死。
  “今幡然悔悟,愿倾全力,戍守边塞,以尊圣德,以报国恩。”
  其后,附宁王和安化王不臣的罪证,直接递送京城。
  危急将至,必当争分夺秒。
  表书递出,再没有回头路。
  晋王知道,事发之后,纵能保全性命爵位,也将被各地藩王孤立。
  但他不在乎。
  事既不能两全,保存性命为先。更何况,身为宗室藩王,理当效忠天子。
  今上年轻,颇有太宗皇帝之风,定有一番作为。
  一条路走到黑,保子孙后代恩宠荣华,被孤立又有何妨?
  天子姓朱,藩王也姓朱。
  同为圣祖高皇帝子孙,不能坐天下,却可守疆土。
  大明强盛,后嗣子孙方能绵延。否则,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参照蒙元入关,南宋皇室的下场,聪明人都当警醒。
  这个道理,晋王之前不明白,现下却记在心里。
  出卖昔日战友,愧疚略有几分。但比起家人安稳,存世之义,这点愧疚,着实不值一提。
  晋王府属官快马加鞭,日夜兼程,疾驰镇虏营。
  因事有拖延,启程较慢,终落后闫璟一步。
  好在蓟州刚经战事,对往来之人盘查严格,闫璟在密云耽搁两日,方得路引,赶往镇虏营。
  不曾想,前脚递送腰牌,后脚就被人撵上。
  因彼此未曾见过,不知底细,当面对坐,尚可平安无事。
  帐篷里,杨瓒看过两枚腰牌,展开晋王书信,表情变了几变,眉毛越挑越高。
  合上书信,重又拿起腰牌。翻到刻有“安化王府”字样的一面,摩挲过凹凸不平的阴刻,沉思半晌,令长随请营中锦衣卫。
  校尉入帐,抱拳行礼。
  杨瓒递出腰牌,低声吩咐一番。
  “如此行事,当尽速动手。”
  “是!”
  校尉离开,不到盏茶,晋王府属官被请入军帐。闫璟则被五花大绑,押出帐外。
  骤然被拿,闫璟惊愕失色。似不敢相信,杨瓒见都不见,就令人将他押下。
  张口欲喊,却被直接堵嘴,绑到柱上。
  听到鞭响,转过头,赫然发现,同行的家人,正缩头缩脑,跟在锦衣卫身后。
  “唔——”
  闫璟不敢置信,也不愿相信。
  见家人道出藏信处,挣扎得更为剧烈,状似疯狂。
  校尉不耐烦,抡起刀鞘,狠狠拍在闫璟脸侧。
  “老实点!和杨佥宪玩心眼,合该有此下场!”
  军帐内,杨瓒满面笑容,请晋王府属官落座,着人奉上香茗,态度极为亲切。
  待属官道明来意,立即道,王爷托付之事,定然尽力。
  “只一点,”杨佥宪笑容愈深,“王爷信中直言,将举发不臣宗室,可为实情?”
  “杨佥宪放心,在下来时,王爷已上表朝廷。”
  “甚好。”
  杨瓒点头,唤人带属官前往西营。
  “奔逃之人已被拿下,长史不妨亲自辨认。其私逃宁夏,助不臣之人谋逆,本官定会上奏朝廷,治其重罪。”
  “多谢杨佥宪!”
  长史不识得闫璟,看过路引腰牌,知杨瓒没有诓言。
  等木盒取来,见两封密信被烧,余下一封不痛不痒,虽有抱怨,不致天子降罪,不由得感激万分。
  “此封留存,可堵他人之口,还望长史体谅。”
  “在下知晓,杨佥宪无需多言。待回禀王爷,定言佥宪高义。”
  一番客套,长史满意离开。
  杨瓒亲自送出营房,待背影远去,对身边主簿笑道:“梁主簿这项本领,本官着实佩服。”
  “佥宪夸奖,下官实不敢当。”
  原来,烧毁的书信,俱由梁主簿临摹,全是赝品。
  展开书信,杨瓒笑呵呵点头。
  这样的把柄,岂能说烧就烧。递送入京,交给天子,才有大用。
  他相信,晋王能做到这个份上,定有十分诚意。但一时服软,不代表一世如此。
  留下后手,总是必要。
  如晋王忠心不移,这两封信便用不上。哪天不甘寂寞,生出妄念,这就是绊倒马腿的长索,压死骆驼的稻草!
  心思多诡,不够诚实?
  杨瓒收起笑容,敛下双眸。
  身在朝堂,终不由己。既决心扶助熊孩子,开创中兴盛世,有些事不能不做。
  哪怕不合道义,背上骂名。
  第一百五十六章 庙堂铲歪
  正德二年四月,注定被历史铭记。
  短短一月之内,大事连发。朝堂民间,皆是愕然不已,瞠目结舌。
  负责记录的史官,也不禁手指发抖。
  放下笔,吹干墨迹,暗道一声,从弘治朝至今,少有如此“刺激”。能录下此等笔墨,也算前无古人,堪慰平生。
  月初,蓟州贼虏被彻底扫平。
  其后,鞑靼内部生乱,阿尔秃厮部掀起内讧,各草原部落接连卷入,短期内,再无力扰边。
  月中,中宫诞龙凤三胎,堪谓天降祥瑞,皇统有续,天子大喜,满朝欢欣,举国同庆。
  兀良哈,车禄,乌斯藏,云南贵州等地首领头目,及湖广等地宣慰使司土官,接连遣人入贡,献上牛羊方物,贺皇子公主诞生。
  兀良哈和乌斯藏更在御前立誓,必调集人手,逐鞑靼漠北,为大明死守门户!
  只是力量有限,兼囊中羞涩,出人没问题,兵器铠甲和部分粮饷需朝廷支应。
  不白要,都用牲畜皮毛和土物交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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